我就这样随着刘备军撤出汝南。虽然没有了曹仁的追击,但为免节外生枝,我们也是一路急赶。军队里本不可能有女人,如今突然多了我和雁儿,难免有些怪异的格格不入,加上一路行军,我们这两个从未经历过军旅生涯的女人之辛苦可想而知。好在赵云一路照拂着我,虽然不可能有求必应,却也尽其所能为我们提供方便,于是有惊无险,终于,我们进入了袁绍的地盘。

刚想喘口气,袁绍派的人就来了。我和赵云都属于那种见不得光的人,便留在后队中,刘备、张飞、徐庶等人自去迎客。休息了没多会儿,突然有军士来传达徐庶的口信,原来袁绍早已听说有人用药迷昏了曹军大队人马,似乎十分感兴趣,特地遣人来看。我吓了一跳,急忙换上一身普通兵员的衣服,躲进了步兵营中。

远远看见刘备等人陪着一个方头大耳的人走过来,由于距离远了,我又忙着低头躲避,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在他们走近时听到几句“已经走了”之类的话。那人只是哼哼,似乎不大相信的样子,却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此事得以不了了之。随后刘备军虽然继续上路,但周围却多了一些探头探脑的人,这下我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不由万分后悔当初没有强硬离去。

最惨的是我现在连女儿身也不能恢复了,否则必引起**,被袁绍发现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于是我只能女扮男装,辛苦地跟着刘备军前行。

未免引人注意,我无法乘坐马车,只能跟一般的士兵一样劳动双腿走路。这些年虽然漂泊惯了,但毕竟不愁吃穿,人也懒惰了,许久不曾这么运动,真是苦不堪言。雁儿跟我一样,但好在有个小五处处照顾着她,看得连我都有几分羡慕了。

“姑娘辛苦了。一会儿就到今天的宿营地,到时候姑娘就可以休息了。”赵云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带着歉疚,给我打气。

我的脚底早已经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锥心的疼痛就让我有嚎叫的冲动。看着一脸关心的赵云,不知怎的,眼泪就这么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他立刻慌了手脚,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苏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越问,我越是哭得厉害,却咬紧了牙关倔强地什么都不说,只是摇着头,一瘸一拐继续向前走。他默了一下,紧走两步,走到了我身边,陪着我慢慢前行。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刚好看进他充满了疼惜的眼眸,一股暖流从心中升起,泪水渐渐收了起来,连脚上的水泡,似乎也不是那么疼了……

好容易支撑着走到了营地,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我苦笑着捶着酸软的双腿,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要是当初知道会有今天,打死我也不会留在刘备军中。

“姐姐,帐篷搭好了,快进去我给你看看脚。”雁儿走过来说。

我心头一暖,看着她自己也是走不利索,却仍旧担心着我,不由苦笑。

真是个没用的姐姐啊!

赵云到底是个男人比较粗心,本没有发现我的痛处所在,此时顺着雁儿的话看过来,不由立时变了脸色。因为穿着士卒的衣物,并没有像样的鞋穿,此时脚底的水泡已经磨破,血水渗出到外面来,猩红点点,甚为吓人。

见我扶着雁儿摇摇摆摆站起来,同时被脚上的伤痛痛得龇牙咧嘴,他顾不得许多,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了句:“姑娘,得罪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觉得整个身体都离地而起,霎时间天旋地转,吓得我大叫一声,下意识抱紧了身边的身躯。待回过神来,已经整个人倒在赵云的怀中,他抱着我,大步向我的营帐走去。

一阵臊红席卷了我的全身,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周围的反应。哦,老天!我现在还穿着男装呢!

赵云却似乎没有任何所谓,只是抱着我走进刚刚搭好的帐篷,才把我轻轻放在临时铺起的**。

雁儿气喘吁吁跟了过来,她的腿脚也不利落,便是利落的时候也追不上赵云的健步如飞,跟得很是辛苦。但她没有多耽搁,喘了两口大气就走上来急着帮我解开鞋袜。赵云脸上一红,忙转过身去。

我却顾不得他,只关心我的脚就竟变成什么样子了。脱了鞋,袜子已经被濡湿贴在肉上,雁儿尽量轻手轻脚给我卸下来,却还是疼得我直抽冷气。

好容易脱下袜子,我一看,眼泪水顿时争先恐后往外冒,只见脚底血肉模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胜过刚才十分似的向我袭来,忍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后悔!不该看的,不该看的!伤口这东西是越看越痛,原本没那么严重,看过之后心理作用上也会加重了几分。

听到我的呻吟,赵云猛地转过头来,正好看到我惨不忍睹的脚,顿时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大步走到我身前,嘴唇微微颤抖着,问:“很……疼吗?”

我看着他,紧张痛苦的样子跟我有得一拼,倒像是这伤是在他身上似的,忍不住破涕一笑。托他的福,现在仿佛没那么痛了。

他被我笑得一头雾水,莫名所以地看着我,我又是好笑又是痛苦地抹着泪水,叫雁儿拿来了清水和伤药,小心翼翼处理了伤口,层层包裹好,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转头看见赵云还在一旁,静静看着我,不由一笑,说:“我没事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他却走了过来,蹲下身子与我平视,愧疚地说:“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这种日子不会太久的,袁绍此处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主公和军师他们也在商量着他去呢。在忍耐几天便好了。”

我心底暗笑,虽说袁绍本就对刘备有疑心,但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至于对他们看管得这么严,逼得他们不得不另投他方。也算是受我的连累吧?

心中不由变态地有种快感,谁叫他们当初设计我来着?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一个例证吧!

“姐姐,你笑什么?”雁儿奇怪地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幸灾乐祸已经表现在脸上,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说:“没什么。”

又对着赵云说道:“将军不必在意,是我自己没用,受不了苦,跟将军何干?不过将军倒是给了我一点希望,要是能早点摆脱这种鬼日子可就太好了。”

赵云被我逗得一笑,站了起来说:“既然姑娘已经好些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姑娘好生歇着,明日姑娘就骑马吧,这样的伤……不能再走路了。”他的眼神落到我的脚上,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

我愣了一下,刚要说话,他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雁儿看着他的背影,抿嘴笑道:“姐姐,看你受伤,他倒是比自己受伤还要紧张呢!”

我自是听得出她的话中之意,但我又能说什么呢?苦笑着,叹了口气。

雁儿一边收拾着药物,一边认真地说:“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找个人定下来的时候。我看赵将军对你挺有心的,又才貌相当,该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我再叹了一口气,往后一倒,仰躺在**。

赵云的心意早就已经很明了了,可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自惭形秽。他是这么出色的人,里里外外挑不出什么毛病,我却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如何配得上他?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嫌弃我的过去,我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却再也没有敞开来的勇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