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一阵鸟鸣之后,晨雾已经盖不住山峦的轮廓,天亮了,我下到地面,寻找了一块趁手的石头握在手里,继续在密林之中开始跋涉。慢慢的下到山谷,沿着山谷走,不但省却不少路程,还能时不时在溪流里走上一段,这能够断开气味的线索,给狗造成麻烦。

狗很可恶,狗加人则很可怕。

天气还行,虽然阴沉沉的一片,但没有半点雨滴。翻越三、四个山脊之后,约莫到了午后的光阴,我走不动了。饥饿尚不难应付,多喝几口水就能撑过一阵,但布满脚掌的创口在被水泡过之后开始了顽强的抗争,疼痛再次使我寸步难行。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不远处的半山腰有几块开垦出来的农地,边上赫然搭着一个很是工整的茅草屋,并不完全是草,四周有木头的柱子,也钉着一些木板。我观察了一会儿,就见里头走出一个人来,除了典型的农民打扮,分辨不出其它。只见他从一根柱子上摘下什么东西就返回了。

这是个机会,有人就有食物,还有衣物,我可不愿再光着大半个身子了,尽管昨夜蚊子并不多,但寒冷和不断的划伤也迟早会将我制服的。我找了个还算干燥的阴暗处,躺了下来,接下来就是休息,大半天没有发现搜捕的动静,我应该可以睡上几个小时,刚好等到夜里,而偷窃的勾当,本就该是在夜里。

蜘蛛说过我是情感丰富的类型,我看不全对,要不,我怎么能够安安稳稳的睡去?没有梦境,忘却时间,直到寒冷将我渐渐唤醒。天气和昨夜里相差无几,但我的情形却有了明显改善。昨夜里只顾逃命,和熊对峙,今夜里的目标却是吃的和穿的,这可不就是天壤之别么?

不知道时辰,但反正算深夜了,我该行动了。

我握着一块石头摸到了草屋边,里头没有半点动静,再将耳朵贴紧木头柱子仔细聆听,已然没有半丝声响,显然也没有狗。石头可以放弃了,条件不错!

用一截树枝挑开里边的门闩,我顺利打开了屋门,这不难,门框只是木头柱子简单加工而成的,缝隙不小。然而进屋后却吃了一惊:离门边不远的地上铺着一层干草,依稀看见上边躺着一个人。

我有两种选择:第一是猛然打昏他,就算有其他人被惊动,睡眼朦胧的状态下也极易被我制服,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寻找吃的、穿的;第二是纯粹当一回小偷,靠偷偷摸摸来尝试获取我所需要的。这两个方案各有利弊:第一个完全可以达成目标,甚至还能点上灯,挑一挑衣服的样式,但伤人是前提;第二个则不用造孽,却未必能有吃有穿,尚有被发现的危险。

我选择了小偷,毕竟他们不是军人,更没有像开卡车的矮个子一样对我不吝拳脚。后备方案是:一旦被发现,先采用祈求战术,不得已再强行制服,我对这种善后并不缺乏信心。

我在不算彻底的黑暗的里摸到了土石磊成的灶台,似乎尚留有余温,锅不是空的,像是稀饭,也可能类似昨晚医生送来的那种。半块葫芦壳做成的勺子就在其中,我舀上来半勺,气味上辨别不出什么来,但应该能吃,于是不再顾忌,整整吞咽了满满一勺还要多。肚子问题解决了,衣服问题也很顺利。我在一根靠墙横挂的木棍上找了很多件衣服,裤子也不缺。我必须要连裤子一块换掉,一来本就破旧不堪,这一路的草木间穿行令它更是体无完肤了;二来这也是搜捕我的人辨认的一个标志,虽然我暂时没有发现搜捕仍在继续,但不能掉以轻心。我摸出一套相对厚实的,然后极度温柔的换了装,感觉挺合适。这个过程让我意识到这屋子里并非就地下躺着的那一个人,因为衣服之中有很多件是女人的,也许就睡在一侧的茅草帘子后边。我不再逗留,掩门离开。但黑暗让我难以行进,我决定回到下午睡觉的地方去,再休息一阵,等到天一亮再设法赶路。

想到赶路,我又开始喊糟糕,地图在蜘蛛身上,我完全忘却了这事。随后又一想:就算地图在手也不顶事,因为那地图不但简单而且范围有限,何况最重要的是此刻我并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过握有地图,好歹能够在我接近那片区域时帮助我进行判断,还能够根据地图制定穿越他们密集据点的线路。这只能怪自己太疏忽,团长要求记住地图的,可我只记了个大概,这几番折腾之后,地图的内容更是大概得没样了。

先不想了,先要解决一个问题:保证我不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思来想去,我选择的办法是去到小溪里使劲喝水。满满一肚子水定然不会允许我安睡太久。果然奏效,躺下不久就有尿意袭来。

天将亮时,我才发现灌水的办法实在有效又实在多余。几阵山风袭过之后,暴雨如倾盆而下。我很快找了处能暂避的地方,一块朝外斜出的石壁能够护住一小片干燥之地,够容身的,而且能够透过树梢看到小屋。

足足有两三个小时,雨点倾泻不止,我甚至听到了小溪明显涨了水后的声响。我不能行动,却有人可以。我猛然发现有三个人穿着一样的帆布雨衣从草屋后边的山脊上翻了过来,径自向草屋走去。

统一的帆布雨衣?军人?搜捕我的吗?他们从那边过来,这就意味着那边不远就有交通线路,甚至有人家,更甚至是个有很多人的镇子。那我岂不是两头被堵,进退维谷?

我来不及理清这突然来临的情况,就听得草屋那边传来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