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伸手过来拉我,说外面太潮湿,也挺冷,让我一起回岩洞里去。

回到洞里,他们已经有了结论:高个子和另外两个决定跟我走,另一个留下来找自己家人。决定留下的正巧是他们当中最为消瘦的一个,这很便于我的记忆。

“你家人在哪里?”我问他。

“她们和乡亲们一起躲到山里去了”他说道。

“在一个镇子附近的山里,那座山里还有一个越南军人的基地……,对吗?”我突然大声问他。

“你看到她们了?”他几乎是从地下弹了起来,这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不认识啊”我说道,那里可不是只有一个草棚。

“你去过那里?要不你怎么知道?”他像似审问犯人一样,显得很急躁。

“我女朋友家在那个附近”我说道。心里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定亲的事只是我临时的决定,也许只是权宜之计。可为什么这样说?莫非自己也被“权宜”了。

“那太好了”。

这家伙完全手舞足蹈起来。我能理解,如果有人告诉我大姐一家平安无事,我想自己也会控制不住乐上一阵的。

“你在这里等,我送他们过边境后再来找你”我对他说道。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国?”高个子跳起来问,显然很意外。

“我要回头把女朋友一家带回去”我说道。这也是突然的主意,如果计划成功,为什么不彻底解决大姐一家的困境呢?甚至还有那些同胞。

“你知道怎么找回去吗,现在可不敢走大路了”最瘦的家伙着急的问道。

“我能从山里穿回去”。我的回答总算让他安下了心。

“这里走到边境要多久?”我问高个子。

“从山里走要两天两夜,还不能停”高个子答道。

“你在这里等到第六天,如果我没回来,你就自己去找她们”我对最瘦的家伙说道。然后拿出算是缴获来的本子和笔,给他画了大致的草图。

另一个主意在心头涌起,我想让他们帮我带消息回去!

第一要紧的是让团长知道情况,这是我尚未完成的任务。而且部队一旦知道,我家里就会得知,这也是我极其在乎的。另外,部队知道真实情况,或许对于那些同胞来说,也多了个希望。

我开始写我的报告:

“团长:

我和士兵张国强向你报告:我们在a点执勤的第三天早上遭遇到越军的炮击,哨所被毁,张国强牺牲,我在潜回途中被俘,现滞留敌后,伺机归队。

据我的观察:越军已有很多营地已经跨过边境设在我国领土,并已经向边境运输了大量的弹药。

我还发现:这边的很多同胞被抢夺了财产,驱赶至山里。越军还在边境抓捕试图回国的同胞,强迫他们修工事。”

原本还打算多说点什么,可一时不知如何用词,暂且就这样了。我把这页纸张撕下来,叠成小块,递给高个子。

“回去后,把这个交到你们县的武装部去”我对他说道。

“怎么说?”他很疑惑。

“就跟他们说,是士兵6321293托你带回来的”我没有说名字,只说了士兵编号。这就够了,他们会很快查到我的所属部队的。

“万一、万一要是过不去,一定要把这个吞进肚子里”我很严肃的叮嘱到。这是极其重要的,如果被越军截获,后果可能超出想象,他们也更加危险。

反复思考之后,感觉没什么不妥了,我吩咐大家开始休息,由打算留下的瘦家伙负责把风。

第二天一早,天气跟前一天类似。我在半身麻木的状态下醒来,发现他们几个全都收拾妥当了,女孩子也换回了原来的衣服,他们把那两套军装都盖在我身上,只是地面凉得厉害,半个身体都使不上劲来。

他们也许对即将到来的行动有太多的担忧,也或者带着些许兴奋,估计是一整宿都没睡好。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开始,接下来是两天两夜的越野急行军,没有好的体力也许比越军的枪口更危险。

我决定设法给他们补充些体能。

在我的安排下,有去找蘑菇的、有去捉青蛙的、有去搬石头的。很快,一个简易的灶台垒好了,把一块扁平的石头架在上面充当平底锅。

采蘑菇的没有收获,悻悻的回来了。捉青蛙的也没有捉道青蛙,许是这些家伙唧呱了整整一夜,躲起来睡觉了。却有一条早起的小蛇倒了霉,代替了青蛙被剥去了皮,整理干净后带了回来。

我用那柄钢刺把小蛇分成六份,高个子已经把火生了起来,“平底锅”冒着蒸汽,慢慢变成了灰白色。我去折了几根细树枝回来,人手一根。然后把谋害了老猎人得到的腌菜拨出来一小堆放在“平底锅”上,腌菜“吱吱”的冒着气。我教他们把各自那份蛇肉贴在“平底锅”上烤,把腌菜抹上去当调料。

尽管一开始大家并不看好这顿早饭,但事后都意犹未尽。唯独女孩那份几乎没有烤熟,我用自己那份和她换了。

两套军装,我让高个子穿上一套,他昨天学会了用枪,拿着那支ak几乎可以冒充越军,其他人则像是被他押解的,这样的安排是为了突**况下可以迷惑一下越军。我自己也穿上一套,有备无患,多层掩护就多个机会。

我留下了那把从未用过的弓和那些特别的箭给留守的那个瘦子,与其说是给他防身,不如说是为他状胆的。叮嘱他尽量不要远离、尽量不要生火之后,我们出发了。

我让高个子带队走在前面,自己和他们保持着一点距离。一路上大家都很紧张,反倒是小女孩显得很轻松。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危险似乎是难以想象的东西,也或者她在经历过那段磨难之后,反而看轻了很多事。这一点我很有体会。

渐渐的就远离了出发地,我开始留心记住地形,因为我还得回来。这种山野里若要迷了方向,半来个月也别想转出去。

尽管路上偶尔能够发现蘑菇、野果什么的,但饥饿还是包围了大家,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高个子和我商量想要停下休息一会儿。

据他的估计,我们的速度还是足够的,第三天早上赶到边境没有问题,我同意了,在一个平坦些的地方,大家坐在一起,为了安全和防止寒冷消耗体力,我让大家相互靠在一起。

他们又开始为计划担忧起来,我知道这是不可阻止的,任由着他们相互传递着各自的不安。女孩子突然轻轻的哼起一首曲子,是越南的民歌。

她的声音很轻柔,却让这夜空拓展开来,寂静了下来。他们三个也被这曲子安抚了下来,不再吱声。

我很纳闷,越南也有如此平静安详的曲子,可见不管是哪国的百姓,对生活总有祥和的希冀。只是在将暴戾施加在他国人的身上时,很难发觉他们对祥和的期盼。犹如狮子不懂兔子的悲哀。

我想起似乎有某个很有名的人给战争下过断言:只要地球上存在财富和女人,战争就不可避免。

这是什么混账话?难道人类就完全不可能摆脱动物的本性?真若如此,那所有发动战争的家伙就都是动物、野蛮的动物。只要世界上还有战争,人类就依旧是脑容量较大的猩猩罢了。

看来,人类只要有战争,就没有希望!因为任何辉煌都经不住炮火的摧残。圆明园曾经是怎样的让世人叹为观止?多少财富的消耗和工匠的心血凝结成的恢弘巨作,还来不及让世人感叹,就证明了人类的愚昧和野蛮。战争也或许会促进人类的科技发展,但那又怎样?只是加快了发展与毁灭的进程罢了。

“睡会儿吧,还有很长的路呢。”我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身边哼着曲子的女孩说。

第二天的上午,我们在距离公路很近的一个山谷里发现了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女尸。不知道是中国人还是越南人,从头到脚不着寸布,撕碎的衣物散落在四周,很难判断年龄,但应该不到中年,耳垂处被撕烂了一道,应该是被暴力扯掉耳环造成的。我查看四周,发现几个雨水泡烂了的烟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提供信息的痕迹。

这里发生过怎样的一幕?

似乎大家都受到了某种刺激,我不容大家再作逗留,催促大家尽快赶路。她遭遇了什么?我无从知道,我能做的就是带领大家尽量避开危险。而整个越南的土地对于我们都存在危险,所以,加速前进、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饥饿和困顿拖慢了大家的脚步,我暗自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拿出我的肉干来分享。这也许能暂时缓解大家的饥饿,可是人多,够我一个人支撑很长日子的肉干一定架不住这样的瓜分。缺少这些肉干,对于他们只是饥饿,对于我,可能就是绝境。

女孩的脚步慢慢跟不上了,距离前面的他们越来越远,距离后面的我则越来越近。天色也明显暗了下来,估摸着还剩几个小时的路程。我赶上去,掏出一段肉干塞到女孩的手里,她却只是看看我再看看手心,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吃点,扛下饿,赶紧跟上他们”我低声对她说道,轻轻推了她一把。他这才把肉干放进嘴里,小跑几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