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枪不少啊”老头子说道。

“手雷要爆了,也会死不少”我说道。

“你要是好好当兵,应该可以当个将军”老头子乐呵呵的说道。

“别开玩笑”我应道,心里真是佩服老头子的淡定。

“有勇有谋,就是带兵的料”老头子还在坚持。

“我只想做你家的女婿,不想别的”我说道。

“好,好啊!”老头子嗓门很大,接着又叫道:“不对啊,已经是了,你不认,我还不同意呢”。

“注意看着点后面”我转移了话题,因为再继续这样的话题,就算是得意忘形了,局面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你可以让他们放下枪”老头子说道。

“怕是不行,别把人逼急了吧?”我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他们还端着枪,就意味着还抱有希望,一旦我要求扔掉枪,那就是让他们完全陷入被动,人的心理可难以接受这种状况,再说,万一有些不在乎“死老鬼”死活的家伙,断然开枪也料不定的。

“有道理”老头子应道。

“你的枪呢?”我问他。

“倒霉,不响的,要不这老鬼早死了”老头子有些愤懑。

看来老头子是有些倒霉,单发的步枪是极少出毛病的,也或许是被我的手雷炸坏了,应该检查的,是我大意了,直接就给了老头子。

“这样很难摆脱啊”老头子说道。

“没事,到了田地里,我会有办法的”我说道,一个模糊的计划浮现了出来。

一行人在我的带领下慢慢走向镇子边缘,这是很奇特的景象。我想起以前的帝王出巡,都有一个很大的华盖遮在头顶,这“死老鬼”顶的却是一颗手雷,岂不怪异?

“看到那道田埂没有,有个草丛的那个”我问老头子,却不能用手去指,以免他们发现我的企图。相互的语言不通在此时却是很便利的条件,为我和老头子提供了安全的“密谋”通道。

“高点的那个?”老头子问。

“是的,你走快点,到那里藏起来”我说道。

“不要挨近那个草丛”我接着补充道,因为在我的计划里,那里会成为他们的射击目标。

老头子开始快步走过去了,我放慢了脚步,粗略估计了距离:离田埂四百五十米左右,民兵离我二、三十米。

见老头子快到了,我开始示意后面的民兵站着别动,他们很犹豫,尤其是那个壮硕的“凶手”。但架不住我晃动的手雷,最终还是站住了。

我继续推着“死老鬼”往前走,很快接近了田埂。

“你趴好,千万别动”我大声告诉老头子。

“你放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保证听话”老头子很配合。

在距离草丛两三米的时候,我推开了“死老鬼”,纵身跳到田埂下边,从草丛里抽出了枪,迅速清理枪身上的杂草。

“死老鬼”逃窜的模样堪比袋鼠,一蹦一跳的极其灵活。那些民兵也飞快的跑过来接应他,汇合的地点如我所愿,接近四百米!我的理想距离!或者说是死神的梦幻距离。

我把已经拔去保险的手雷扔在老头子隐蔽处前面二、三十米的田地里,爆炸的烟雾会让他多一层安全。

接下来枪声一片,我只看见他们的枪口喷出的烟雾,耳朵里只有我自己的枪响:一声,“死老鬼”倒地;两声,“凶手”倒地;三、四、五、六、七、八……。弹匣只剩下两发了,民兵在这一连串的枪声中接连倒地,不知道是否弹无虚发,但应该极少浪费。剩下的早已趴在路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土疙瘩都被他们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趴在后边一动不敢动了。

“走了,往山上跑,别跑直线!”我冲老头子的位置喊道。

老头子一跃而起,飞快的跑向山坡。我站起了身子,稳稳的端着枪,继续瞄着那些民兵的位置,一步一步往后山坡的方向退去。

空荡荡的田野,我孤身直立,缓缓的后退着。这是不合情理的,因为毫无遮拦,目标明确,他们很容易击中我。

但是他们不敢,连续在身边倒地的同伴带走了他们的勇气,只顾趴着祈祷死神别发现自己。其实他们只要一起开枪,我就算剩下的两发子弹全都弹无虚发,也必定横尸田野。

为了保持保持住他们魂飞魄散的状态,我退了一段距离后,又开了一枪,他们之中又随之倒霉了一个。这怨谁?就算他们的隐蔽很不到位,可毕竟距离拉远了,我这样的姿态射击更难以把握。但还是有人倒霉,那么多目标,为什么是他?答案只有死神明白。

撤退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追击,不再有枪声,夜幕也开始慢慢合拢过来,我和老头子在山谷里一口气狂奔很久,直到黑暗强行阻断了奔跑,我们才在一条水沟边停了下来。

该喝点水,让身体缓一缓了。

我把那半块食物用钢刺刮去断面干燥了表层,递给老头子。

“哎呦,总算不是饿死鬼了”老头子捧着食物,叹道。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对老头子说道。

“先歇口气,老骨头都要散了,有你在呢,我死不了的”,老头子慢慢的说道。

太过顺利的逃脱死神,他自然有理由放松一会儿,乐观的情绪也随之升腾起来。但是我却有另外的担忧:剩下的子弹全部塞进了弹匣,也没有填满。也就是说:只剩下几颗子弹了,而杀人的子弹是我们抵御死神的惟一力量。

我还想到老兵们遭遇过的弹尽粮绝的情形,那该是怎样的心境?

“你为什么要单独去?”我带着埋怨问他。

“有枪又有子弹,我以为很容易的,没想到有那么多民兵的”老头子为自己开脱道。

“你跑哪里去了?我看见他们搜捕你”我疑惑道。

“枪没响,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我就跑,老头子怎么跑得过年轻的腿脚?我找地方躲起来了”老头子说道。

“后来呢?”我接着问。

“以为是朋友,结果被人家卖了。”老头子叹息道。

“什么朋友?”我问道。

“以前有过来往,这回没地方躲了,就跑他那去了,晚上没事,早上没起床就被抓了,他让小孩去报信的。”老头子慢慢的说道。

“中国人?”我很疑惑。

“越南人!”老头子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答案似乎让我稍稍心安,咱们这个民族千百年来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不说,汉奸一类的害群之马可从来没少过。从我的角度,再没有比反过来坑害同族同宗的行为更可恶的了。况且这是很难理解的,在我们的历史文化中,一向强调的是节气,可不知道怎么到了民族危难的时候,节气少了,奸贼倒是层出不穷。

我有过一个不成熟的推论:长久以来的外族欺凌,窃取的不仅仅是山河,掠夺的不仅仅是黄金白银,更多的是逐渐吞噬了我们的心灵。让这个民族不再自信,少了自强。如同被欺凌惯了的兔子,除却逃避,似乎忘了自己还有挣扎、鱼死网破的力量。这要追溯起来,文人墨客甚至泰斗、宗师之流也难逃其咎。从能够认得多数汉字开始,我就有此感触。咱们号称数千年的文化长河里,流淌着太多的温婉、过多的回避,甚至美其名曰为“境界”。我不敢妄称对错,只是以为宝玉不可委身粪坑,从来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抱一颗与人为善的心也许不错,但却危险之极。丛林之间,注意兔子声响的只可能是腹中空虚了的猛兽,绝不会是吉祥之鸟。能够不以残暴之力维护自身平安的只有大象,其它一律免谈。也许咱们做过几回大象,可偏偏在骨瘦如柴,力不能缚鸡之时还以大象自居。唐诗、宋词长久流传,可其中悲情居多,神话、典故口口相传,可大多寄希望与神灵,殊不知神灵既不食人间烟火,又怎会理睬世间疾苦。每每叹息、每每血染河山,却难以万众一心,挥发各自力量。甚至连威武刚强的孔夫子被世人继承下来的就只剩逆来顺受的“宽容”。

国人当强,文化当革新!

真扯淡,我不过是能够读懂简单的书信,居然如此大放厥词,委实荒唐。但假若被逼入绝境,与其相信感化,不如相信报复的威力、信仰愤怒的火焰。至少,我以为如此并不算错。

“走吧,我们回去晚了,她们会担心的”老头子打断了我的遐想。

“要是能找点吃的带回去就好了。”我遗憾道。这原本是此行计划的一部分,更是下一步计划的必要准备。

“路上再考虑吧。”老头子说道。

也只能如此,我们再次在茫茫夜色中穿行。老头子对方向把握得极其熟悉,我们很快回到了来时的路线。

第二天的将近黄昏,老头子在一个山谷里的水潭边停了下来。

“你说我为什么不走了?”老头子回头看着我乐呵呵的问。

“为什么?走不动了?”我很疑惑,天色尚早,正是赶路的时机。

“你看。”老头子指了指水潭。

“哇,好多鱼啊。”我一下子乐了,这个不大也不算深的水潭里大小的鱼儿穿梭往来,个头虽都不算大,数量却很可观。

“老天爷送的礼啊”老头子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