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给阳的信(八)上

爸爸在业界也算是声誉不错,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司法界同仁纷纷來电,也有人带着鲜花、礼物等來看爸爸。

爸爸的学弟是个胖胖的叔叔,他感叹道他早就听闻罪犯的家属会报复律师,沒想到还真发生,并且他承诺,如果抓到凶手,他一定会努力让他多判几年。

“谢谢。”尹阿姨说,这几日她几乎成了爸爸的贤内助,由于我要上学,顾耀杰要上班,她包揽了所有事物,“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他醒來。”

是的。事发后第四天,爸爸依旧沒有醒來,我们兄弟两人包括阿姨和尹向阳全都围在他的床边。

“袁医生,为什么顾海还沒有醒來?”尹阿姨担忧的问

“自从前几天刚刚出手术时,喊了一句疼,就再也沒醒过?”袁医生问。

“嗯。”尹阿姨点点头,“是不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題?”

“怎么可能!”大腹便便的中年袁医生说道,“我们给病人做了全面的检查,以病人受伤的情况,三天未醒的确很奇怪,所以昨天我们为他做了脑部的ct检查,发现有血块压迫神经。可能是被害时,头部着地导致的。”

“那就快点做手术取出來啊!”顾耀杰着急的建议。

袁医生权威的否定:“不行,一方面病人刚刚动了大手术,身体各项指标达不到要求,另一方面,血块很小,这种情况下,我们一般不建议做手术。”

“那现在怎么办?”尹阿姨询问。

“我会开一些药剂,同时也需要病人自身的身体代谢,渐渐分解血块,当血块变得更小一点,他自然会醒來。”

“也就是说老天说了算?”我闷闷的说。

袁医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能这么说。”

国庆节,普天同庆。

尹阿姨坐在床边给爸爸揉手,怕他长期的仰躺很筋骨僵硬。

你和顾耀城坐在沙发上胡乱的换着电视节目,几乎都是关于国庆的各种报道新闻,实在让人提不起劲來。

你似乎感觉到我打量你的目光,百无聊赖的抬头來,冲我笑了笑。

我的脸色一定不好看,我明明也想挤出笑容,可是我做不到,心里涌起了一股无名的火,燃烧着我。

虽然爸爸躺在病**,延后了你离开我的日期,并且让我可以天天看到你,但……

“顾海,你怎么还不醒?”尹阿姨轻轻的和爸爸对话,“你知不知道孩子们都很担心,而且我们去上海的计划也全被你打乱了,你快醒來好不好?”阿姨说着说着,竟然又哽咽了,她和你一样,那么爱哭,“都怪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如果那天沒有找你出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阿姨,沒有的事

。()”顾耀杰安慰。

“所以,顾海,如果你还在乎我,如果你不想让我自责,你快点醒來好不好……”

话音刚落,我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阿姨的手,将阿姨从床边拽起來,阿姨吃痛的叫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扑到**,骂着:

“顾海,你他妈跟我快点起來,你是不是想就这样躺一辈子?那我被你冷暴力对待的十八年岁月又算什么?我们的帐还沒算清呢!”说着我失控般的摇晃着病床。

顾耀杰跑过來箍住我的身体,让我动弹不得:“弟弟,他还在昏迷,他是病人。”

“病人就可以赖账?”我无理的反驳。

“他是你爸爸。”你站起來,略带埋怨的说。

“爸爸?好一个爸爸?他也好意思!”我叫喊着,“十八年來,我一直很佩服他,因为他是律师,帮助了很多无辜的人,也将一些十恶不赦的人送进监狱,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对我……除了冷言冷语还是冷言冷语!”

阿姨哭泣着说:“他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要他自己亲口说啊。”我无望的摇头,“他要醒來亲口对我说啊!”

我挣脱顾耀杰的控制,环视着病房里或伤感或生气的目光,夺门而出。

走在街上,四处都是浓浓的国庆气氛,张灯结彩,嬉笑成群,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來。

你就要离开了,而爸爸是不是也要这么沉睡到宇宙的终点?

我好想找人说话,本能的掏出手机,打给了你。

“尹向阳?”我问。

“找我干嘛?又要找我问作业?”

彼端传來清澈得声音,就像是一年前的你,陪我从黄昏聊到深夜,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

“你知道我的烦恼吗?”我问。

“你怎么会有烦恼?你那么帅。”彼端的你似乎在模仿一年的你。

“呵呵。”我的惆怅似乎突然缓和了一些,“所以电话里面的我和你还是最好的朋友,还是和一年前一样吗?”

“你在说什么呀?”你故作天真,说起一年前你反复提及的台词,“难道是我的爱让你烦恼?”

“喂!怎么可能,我那么爱你。”我似乎还进入不了一年前的那个状态。

“才怪,你又在考验我对不对?你明明说你不可能会爱我。”

“我……”仿佛找到了那个感觉,我带着嚣张的语调,“真聪明,竟然知道我在考验你!”

“可是我那么那么喜欢,我喜欢做你的同桌,我喜欢帮你按摩时,触碰你的肌肉和细腻的皮肤,我喜欢你充满活力的在篮球场上英姿飒爽,我喜欢你身上带着洗衣粉味道的清新气味,我喜欢你阳光般沒有阴暗面的微笑……可是为什么你不可能会爱我?”

“因为……”刚想回答,手机却因沒有电而自动关机。

如果我们还是一年前的我们,那该有多好。

可时间不允许。

我失落的将手机放回口袋,正好走到你伤心的那个夜晚,我们來到的小学门口。

国庆放假,我绕过门卫大叔,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我真是太空虚了吗,竟然看到篮球场上有摆着几个篮球,于是兴奋的拍起來,对着矮矮的篮筐,一遍又一遍的投篮、灌篮,乐此不疲。

时间就在这不断流汗的运动之中渐渐逝去,天色也渐渐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