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深了。

但是爱德森古堡里仍然是灯火通明,每一个女仆和佣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大气也不敢出。

萝丝小姐接到女仆的话,心里冷笑了一声,但还是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从**起来,然后跟着女仆的领路到了书房。

又是书房,萝丝小姐心里暗暗地有些发毛。她这样的人,谁都不怕,唯独害怕书房里挂着的前任爱德森伯爵的油画。

老是觉得爱德森伯爵的眼睛在看着她似的。

萝丝小姐进了书房,却发现书房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隐隐地透过窗户的光亮能看到有人站在窗口那里。

她对慕容烈充满了占有欲,顿时一眼就认出了那背对她站着的人是慕容烈。

萝丝小姐走了一步,就装作无限娇柔地扶了椅子一下:“哎呀,伯爵大人,你怎么不开灯呀!一点都看不见,人家可要摔坏了的!”

她伸手就要去开灯,却听到慕容烈淡淡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萝丝,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萝丝小姐心里发出一声恶毒的讥笑声,脸上却装作很不解的神情:“怎么啦?伯爵大人?有什么事是人家不知道的吗?你快告诉人家啊!是你怎么样了吗?”

她一副很紧张的语气:“伯爵,您快让我看看,你没事吧?”

慕容烈转过身来,黑暗里他的声音很平稳很淡然。

“我身边有人从窗口跳下来了,你知道吗?”

萝丝小姐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个恶毒的弧度,声音却很是不解:“啊?是那位戴着面具的女士吗?”

慕容烈没有说话。

萝丝小姐嘴角恶毒的弧度在加深,眼睛也闪烁着得意的光芒,然而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娇柔和不解,仿佛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天啊,愿主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娇艳的脸上仿佛很哀戚,很同情,“伯爵大人,她就这么怨恨你吗?上一次拼了命地想要逃走,这一次又干脆地以死抗争?伯爵大人,这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呢?”

慕容烈淡淡道:“你真的想知道?看来你挺关心她的。”

萝丝小姐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然后又娇柔无比地道:“伯爵,您知道,我一向都是很关心您的,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很关心很在意的,都是为了您啊!”

说着,她的声音微微地提高了一点点:“不知道哪位可怜的女士现在……哦,愿主保佑她!”

说着,双手合十地,很是虔诚似的祷告了起来。

但是,在黑暗里,她觉得慕容烈看不到的角度下,那被她祷告的双手挡住的嘴角,正在更加恶毒地扬起来,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她当然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

她亲手和自己手下的女仆一起,用枕头捂在了那个该死的贱女人的脸上。

该死的贱女人这回是真的要该死了。

她可是亲手试了那个女人的鼻息,一点气都没有了才停手的。

然后,她亲手将这个贱女人从窗口推了下去,哼,可惜只是在二楼,不能亲眼看到她摔得粉身碎骨,可惜啊。

不过巍峨的古堡的二楼又岂是一般高楼的二楼相比,光是高度就是普通楼房望尘莫及的,从这等同于普通楼房三四楼的高度这样掉下去,没事的人都会被摔死摔残,更何况是已经亲手被她用枕头捂得没气了的人?

萝丝小姐心里连声地痛快地笑着:如果这样,这个贱女人都不死,那就怪了!

不管她之前跟伯爵是怎样的恩恩怨怨,现在伯爵大人所能见到的也只是一具尸体了。

呵呵,萝丝小姐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婚纱嫁给伯爵的画面了,那个情景一定特别的荣耀,特别的让别人羡慕,整个英国上流社会都会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萝丝小姐正在做着美梦,只听慕容烈淡淡的声音在说:“萝丝,是你杀了她吧?”

萝丝小姐娇艳的面孔蓦然一僵!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慕容烈在黑暗中闪耀着黑宝石光泽的眼瞳——那里面,已经开始有一丝变化了,有一缕红色的光芒像是水墨滴落到水中,荡漾开来,不断地转动着。

萝丝小姐也是见过大风大lang的人,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在这看起来很淡然的伯爵大人面前,她忽然感到了一股背脊发凉的可怕感觉,仿佛整个书房里也有什么黑暗的气息在涌动着,随时都要朝她扑过来,将她整个人吞噬掉一样。

“伯爵……您开什么玩笑呢……”萝丝小姐装作很惊讶的语气,然而她娇艳的脸孔已经有些不自然的扭曲了,不是因为心虚,她这样的人见惯了世面,根本不会因为这一点事情而觉得心虚,她是害怕,莫名地害怕。

她第一次发现这样让她觉得配得上她的伯爵其实远远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也许,他比她想象的都要可怕得多。

“她从窗口掉下去之前,就已经没有了呼吸,是吗?”

慕容烈的声音还是很淡,很淡,就像完全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毫不在意的事情。

萝丝小姐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反正伯爵一定什么证据都没有,不是吗?

对,他一定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诈她!

“伯爵大人,我……”

她还要作出娇柔无辜的样子,忽然眼前一阵风声带着一道黑色的影子,慕容烈整个人竟然就直接到了她的面前。

萝丝小姐眼睛越张越大,只见慕容烈淡淡地看着她,但是那一双眼睛里红光正在迅速扩散开来,然后蓦然——**慕容烈从房间里走出来,他黑色的风衣衣摆在微微飘动,而他的脸色仿佛也已经冻结了。

风衣衣摆飘过了走廊,漫长的走廊尽头医生站在那里,一看到他过来就对他微微地弯了弯腰。

医生的神色很哀伤:“伯爵大人。”

慕容烈淡淡地看着他。

“伯爵大人,我们尽力了,瞳儿小姐从楼上被她们丢下来时虽然并没有真正地彻底死亡,但是因为长时间的缺氧窒息,她的脑部神经已经严重受创……”

慕容烈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医生的嘴在一张一合,说了很多很多。

许多的专业术语从他嘴里吐出来,他的脸色是那样哀伤,同时对慕容烈充满了歉疚。

呵,他歉疚什么呢?

慕容烈竟然笑了一下,也许是真的觉得好笑。

医生看到他这个笑,就知道慕容烈是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如果他现在发怒,生气,骂人,或许还好一点。

但是他这个样子,真的让人不安。

“你不能一句话告诉我结果吗?”慕容烈忽然打断了医生的话,淡淡地说。

医生怔了一下,他紧张地看着慕容烈。

“少爷……不,伯爵……”

慕容烈又笑起来,医生脸上的担心更深。

“你难道以为我会怎么样吗?”慕容烈笑道。

医生的嘴张了又张,终于还是低声说道:“瞳儿小姐成了植物人。”

慕容烈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黑色风衣衣摆擦过医生,他径自往房间里走去。

“少爷……”

医生在他身后想要叫住他,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慕容烈走到了宁瞳儿的房间,她就躺在**,静静地、静静地。

慕容烈坐在她的床边,双手交叠捂住了脸,很长很长时间,他没有说一句话。

穿着黑色风衣的他在黑暗里,俨然化作了一座雕像。

而在他身边静静躺着的宁瞳儿,衣袂是静止的,睫毛是静止的,就连呼吸也都仿佛是静止的。

唯有缓慢的心跳声能让人明白这还是一个有着生命体征的活人。

过了很久很久,慕容烈放下手,他转过头在黑暗里看着宁瞳儿。

她一动不动。

也许,她以后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也许,她以后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叫他一句“慕容烈”了。

无论是曾经骗过他的“我爱你”,还是充满了泪水的“我恨你”,她都不会再对他说了。

慕容烈看着她,良久良久。

忽然,他笑起来。

而且笑得停都停不住,肩膀不停地抖动,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种冰冷咸涩的**就这样从眼角流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这样也好,不是吗?”他不停地笑着,“瞳儿,这个结局不是最好的吗?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也不会去提起从前,你再也不会想方设法地逃走,只能留在我的身边了。不是吗?”

他的手指捧住了她的脸颊,手心下她柔嫩的肌肤冰凉如雪,慕容烈缓缓低下了头。

轻轻地、轻轻地,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连嘴唇都是那样冰冷,没有一丝血色。

慕容烈将她的唇含住了,反复地shun吻。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在他吻她的时候,有什么从他眼睛里流下来落到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