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对宁瞳儿说:“我永远都不能踏上陆地一步,但是如果有一天能有机会见到他,我有个要求拜托你,可以吗?”

宁瞳儿点点头,她本来以为露丝是要看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即使现在坐在了露丝曾经的位子上,但是他其实也不是太好过吧?

但是宁瞳儿猜错了。

露丝黯然地低着头,然后对宁瞳儿说:“如果有机会去意大利见到他们,我拜托你,拍一张雅尼的照片给我。”

宁瞳儿不解道:“雅尼?”

然而看着露丝眼睛里热切盼望的光芒,她忽然心里一动,明白了过来。

虽然这实在是不可能,雅尼难道是……

露丝点点头:“你一定猜到了,雅尼,雅尼,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和他的女儿……”

宁瞳儿虽然已经猜到了,然而亲耳听到露丝说出这件事来,仍然是吃了一惊。

“他带着以前他父亲的旧部下,背地里集合在一起反叛我,成功地击败了我以后,我几乎被他们杀死,艰难逃出来,但是雅尼却留在了他们身边。”

宁瞳儿眼睛忽然一跳:“雅尼是你们的女儿,那他们会怎么对她?”

露丝淡淡道:“你想的没错,从他打败我,掌权以后,他父亲以前的那些老臣子都要他杀了雅尼,因为雅尼是他留在我身边做男宠的耻辱象征,只要一看到,他们就无法忘记这一幕。而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雅尼的身上也留着我们家族的血液,算起来,雅尼也是他们半个仇人的后代,他们当然要斩草除根。”

宁瞳儿心里深深叹息。

“但是他发誓要保护雅尼,任何人如果敢动雅尼一根头发,他都会让他满门溅血……就是因为这样发狠的毒誓,雅尼才安全地活到了现在。她还那么小,我想,以后也不会知道有我这样一位母亲,他应该会好好地保护她的。”

宁瞳儿想到自己的父亲,又想到了爱德森伯爵,不由得黯然神伤。

“我没有别的奢望了,想要远远地看她一眼恐怕也不能够,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你能有机会见到我的雅尼,你可以拍一张照片给我。”

宁瞳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要我能见到她,我一定尽力。”

露丝笑了,她看着宁瞳儿说:“善良的女孩。”

宁瞳儿黯然低下头:“不,不要这样说。”

露丝看着她:“你是不是也有很多的秘密,很多的心事想要对我说?”

宁瞳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然而黯然神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露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说了。”

宁瞳儿抬起头:“露丝。”

露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只是遇上了一个不该遇上的男人,但是偏偏就让我们遇上了。”

宁瞳儿默然,良久。

因为露丝的阻拦,阿难总算没有对宁瞳儿动手。

虽然露丝也没有问过宁瞳儿究竟一切是什么前因后果,她不想强迫宁瞳儿,宁瞳儿也没有说。

阿难虽然没有再对宁瞳儿动手,但是他仍然是恨她恨得不得了,下令宁瞳儿留下来可以,但是必须做苦役和打杂,否则就将她丢下海去,反正她的命也是他们的船救回来的。

那两个老好人抗议无效,只好在默默顺从地去做了打杂的宁瞳儿身边帮忙,宁瞳儿默默地承受着,有时候累得快要摔倒,仍然是默然地不辩解,不说话。

她是那样沉默。

两个好心的大好人虽然满脸络腮胡,但是是真的好人。

他们看到宁瞳儿这样,瘦弱得随时会被风吹跑,还要做最重最累的事情,不仅跑前跑后地帮她分担,还老是跑过去逗她开心,逗她笑。虽然她没有再笑过。

她仿佛背负了许多许多很沉重的东西,别人不知道的,也帮不了她的沉重的东西。

这些抗在她柔弱的肩膀上,她已经很累了。

但是她仍然沉默不说。

有时候,他们也想知道,这个清丽却沉默的女孩究竟是从哪里来?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这么沉默?

但是宁瞳儿不说,露丝也不说,他们也不能勉强她告诉他们。

他们只能尽力帮她。

这天,他们的船经过一个海港,暂时地靠了岸。

船上的船员当然是上了陆地,喝酒、找姑娘寻乐子、泡酒吧、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各种各种,就和他们每一次靠近陆地所做的事情一样。

而露丝照例仍然是留在陆地上,没有下船。

也许,那个男人也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是他下了一道无形的禁令:不让她踏上陆地一步。

只要她不回来,她就不会回来报仇,也不会跟他争夺现在所有的一切。

只要她不回来,他就会让她继续这样隐姓埋名地活着,当做不知道她在哪里。

也许,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默认的约定吧。

。宁瞳儿有时想到露丝的前因后果,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息。

或许这就是这两个世仇,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男女的最好结局了。

宁瞳儿留在船上陪着露丝,露丝看着她磨出了厚重黄茧的嫩白双手,有些怜惜也有些心疼,她对宁瞳儿说:“我说了,让你来我们的酒吧帮忙,你不用理会阿难说什么,只要我保护你,他就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宁瞳儿只是默然地摇摇头。

她愿意承受这一切。

不管现在多累多苦,都比不上她心里的痛苦。

也许,有一天,她能真的完全忘记前尘往事,那就真的放开了吧?

阿难上了岸,照例在去酒吧之前给某个地方打了一个电话。

然而,就是这个电话,给宁瞳儿本已努力想要平静下来的生活再一次地添上了波澜。

她的命运,重新再一次地被卷回了她努力想要离开的轨道。

这天,直到那些醉醺醺的船员都回来了,阿难都还没有回来。以往,他会最早回来,然后站在甲板上,一个一个地踢着那些喝得东倒西歪的船员的屁股,恶狠狠地笑骂:看你们这些怂样,都在女人的**累趴下了吧?

然而,今天他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当他回来以后,那些喝得晕乎乎的船员都东倒西歪的,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的神色完全异于平常。

阿难没有喝酒,然而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下了船舱,看到提着桶在努力一声不响,默默地擦拭着地板的宁瞳儿。

阿难站在那里,看着宁瞳儿跪在地板上,一言不出,默默地擦拭地板的样子,看着她白嫩的双手浸泡在逐渐变黑的脏水里……

他忽然跑过去,用力地从宁瞳儿手上夺下了抹布,狠狠地扔在了桶里。

桶里的水花被溅起来,宁瞳儿被他冷不防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明所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本就恨她的阿难从心里更加讨厌她?

她惊讶的样子让阿难的脸色更加难看。

然而,他脸上的那道刀疤微微地抽搐着,嘴唇张了又张,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看起来,其实他很想说什么,但是又都忍住了。

“对不起。”

他说着,猛然朝宁瞳儿鞠了一个躬。

宁瞳儿吓了一大跳,简直不知道阿难这是怎么了。

阿难说出这句话,直起身子,宁瞳儿见他眼里有泪光闪动,但是他忍着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大步地走了。

宁瞳儿看着他的背影,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阿难去了一趟陆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事实上,不仅是宁瞳儿觉得阿难像是变了一个人,其他的大好人们、露丝也在暗暗地觉得奇怪。

真是奇了怪了。

阿难本来那么恨宁瞳儿,那么讨厌她,恨不得随时将她丢到海里去喂鲨鱼才能痛快,但是忽然他对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说是尊敬,至少是非常的礼貌,再不会像之前那样了。

宁瞳儿也不用在做杂活儿了,她被调到了露丝管理的船上小酒馆里去帮忙了。

对于这个结果,宁瞳儿觉得很奇怪,但是那两个大好人可懒得多想,只高兴地对宁瞳儿说:“这样不是最好?省得让你受那么多罪!”

宁瞳儿心里奇怪,但是她沉默地接受了。

从那以后,阿难不仅没有排斥、厌恶她,反而对她多有照顾。

有好几次,宁瞳儿站在那里,发现阿难竟然站在远远的地方,偷偷地看着她,还用相机在**她。

宁瞳儿心里不解,但是她也没有拆穿阿难。

一晃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个月。

又到了下一个海港。

阿难依然是和船员们下船去,去到陆地上花天酒地。

但是这一次阿难没有叫人和他一起,他独自去见了一个人。

走到酒店约定的房间里,他的神情很激动,甚至很紧张。

那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酒店的窗前,看着窗外。

“总……”

阿难走过去,脸色很紧张很紧张,甚至是崇拜敬仰的神情。

然而那个人并没有回过头,只是用手对着他摆了摆。

“总……您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他把一个相机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