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对红笑歌而言并不突然,但照例还是张大眼睛表示震惊。

莫礼清习惯性环视四周,又拿手半挡着嘴续道,“背您的这个小宁子是奴才以前一手调教出来的,憨是憨点,不过忠心得很。而且入宫前跟人学过点武功。公主以后出门带上他,奴才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提心吊胆了……公主心肠好,奴才也知道。但待会儿到了那边,您可千万别替那帮子奴才求情——皇上已铁了心要让他们给皇后娘娘殉葬,谁求都只是徒把麻烦揽上身……”

他话虽多,但如这般唠叨还是头一回。显见是得了安逸生活,便不想再步景阳宫那帮人的后尘。红笑歌虽对他的忠诚度仍抱有怀疑,但也不愿多说。微微颌首应许,又复阖眼假寐。

再到景阳宫,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几日前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局是红少亭布的,他自然早有安排。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而已,一重院的所有房屋,除了正殿尚lou着屋顶,其余都已被白布层层遮盖。远远瞧着像是突然降了冬雪。

风起时,白布如同波浪般起伏,仿佛失色的海。宫人跪了一地,死气沉沉没有表情。太监们的帽子和宫女们鬓上的花都不见踪影,只见着黑鸦鸦一片人头与白布围裹的世界相映成趣。

皇后……恐怕没多久,连名字都会被人遗忘。搭进三十万黄金还交付一生,最后也不过落得如此下场。是爱情吗?是爱情吧……害人,也终为人所害。死在自己最亲近的人手里,情何以堪?

但,这就是争斗的结果了……红笑歌的心忽然沉甸甸的,荡上来的那一点酸楚,不知是为了谁。

踏上这条路之前,她就有所觉悟——她的手这辈子休想再洗得干净。但,看着这些年轻或年老的脸,被迫木然地面对将至的死亡,她的心难以安宁。

红笑歌怔怔地,任巧巧搀她进了正殿。殿内没有痛哭之声,意外的安静。绕过暗沉沉的雕花屏风,大皇子红子安和二皇子红子易正直挺挺地跪在床前。红少亭背对着他们,于窗前负手而立。听见脚步声kao近,转身来,面色沉郁,但丝毫不见有悲痛落泪的倾向。

难怪了……外面的全中了招,这儿的又全是男人。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真好,连假惺惺表示痛苦都省了。

红笑歌暗暗冷笑,行过礼便往床边走去。她如今也算是皇后的女儿,照理得在入棺前最后瞻仰一回皇后的遗容。可手刚伸出去,红少亭已出声阻止,“罢了。你母后素来最重仪容,而今病痛缠身突然离世……若她在天有灵,一定也不想让你们看见她现在的模样……给你门的母后磕几个头,去寿安宫陪你们的奶奶说会话吧——明天她就要到净水庵带发修行去了……”

确实。被人看出来皇后是毒发身亡,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把亲生儿子丢进冷宫不说,连应太妃都要弄到庵堂去……这回宫里还真是没什么阻力了!红笑歌的眼底掠过抹冷意,缩回手却不跪。

她打离开西坤六街,便心浮气躁,总想寻人出气。头回觉得谋算心计如此之累,机关算尽还不是黄土一坯?她可以把踏上这条路的责任推给白云舒,可她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再说皇后身死也不过是因着他们鬼打鬼,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最可恨做了坏事还要牵连无辜,她没这心情陪他们演戏!

红子安磕头毕,刚要起身,见她还站着不动,而红少亭的脸色愈发难看,忙悄悄一扯她的袖子,“皇妹?皇妹?”

红子易端详她半晌,低声道,“莫不是伤心太过,魇着了?”又小心翼翼瞅瞅红少亭,“父皇,您看要不要传太医……”

两个都有替她解围之意,真正敌友难辨。红子安还在扯她袖子,弄得她一阵心烦,蓦地抽袖,谁也不看,“儿臣这就回去抄经。除了要烧给母后的二十五卷,儿臣替父皇也抄个三十卷好了——活着的总比去了的有福气些。”

这话刺耳得很,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红少亭的脸蓦然铁青,眼睁睁看她离开却发作不得。红子安和红子易皆有些愕然,回头望望他面色不善,慌忙告退。

红笑歌出门撞见赶过来的白可流和紫幕锦,一时难以控制情绪,不自觉就冷笑一声,拿眼斜乜他两个,一副蓄意挑衅的姿态,“两位伯伯来得真快,刚听见消息就从衙门出来了?这官袍真不错——白茫茫一片多两点红,倒也赏心悦目!”

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领着侯在殿外的巧巧扬长而去。白可流若有所思地望了她的背影半晌,一瞥脸色不佳的紫幕锦,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咱们的天胜公主似乎在发脾气呢……难道有人惹她不高兴?”

紫幕锦缓过神来,收了不悦之色。把双老眼眯做两条线,干咳一声,“公主她教训得其实很对。你我老臣子一时大意居然连这该循之礼都忘了,也难怪她会生气……”

“是么?我还当公主菩萨心肠,看不得底下这些人将要无故送命呢。”白可流轻描淡写地抬手往院中一指,眉眼间荡起丝讥诮,“白茫茫一片多两点红,哪称得上赏心悦目?要等这白茫茫一片都染红,那才叫人惊叹呢!”

这番话夹枪带棍,紫幕锦涵养再好也有点受不了。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瞒不过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反唇相讥。正想开口,见得两位皇子出来,忙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躬身一礼。

白可流却只是淡淡一瞥,微微颌首一下,算是打过招呼。红子安倒也不在乎这个,上来压低声音问一句,“两位大人可遇见我皇妹?”

这爱花成痴的大皇子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弄得白可流和紫幕锦都有点适应不了。紫幕锦反应快,回说刚见她出去了,红子安的眉头就微微皱起来,“我还说问她什么时候来教我弄那一树四花,没想到她走得那么快……”

¥¥¥¥¥¥¥¥¥¥¥¥妃色的话¥¥¥¥¥¥¥¥¥¥¥¥¥¥¥¥¥¥¥¥¥¥¥

囧,这星期竟然停更两次,真是对不住各位亲。不过幸好初樱大大给我指出了我文中的硬伤,我才能在大局无法挽回之前试着扭转。谢谢热心的元宵大大和初樱大大,我一定多注意感情的戏份,绝对不会再出现无爱地把男主配当炮灰的情况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