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但仍及不上笑歌的脸色阴沉。 她周身所笼罩着的暗黑气场强大到连恶犬都不敢kao近。

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着亲热态度挽着她东跑西逛的柯语静,回头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刘小姐,你看这布料怎么样?”

“刘小姐,这家店的猪杂汤很不错哦!”

“刘小姐……”

天啊!谁来救救她吧!

笑歌痛苦地快要抓狂。 但柯语静的手臂实在有力,她的挣扎与mi蜂蛰铁板是同样的结局。 就算怒眼猛蹬,柯语静也只当看不见;哪怕“不”字她已经说了一百遍,也照样身不由己被柯语静拖过来拉过去。

西坤六的每个人对柯语静都很恭敬和热情,连带着笑歌也沾光得了不少笑脸和礼物。 而每当有人说“这位姑娘的性子可真不错”时,柯语静总会自动排除“讽刺”那一栏的选项,不仅笑得比她这当事人还灿烂百倍,还很得意地回答说,“那当然!这是我朋友!”

奇怪的对答不停地重复着,让笑歌不禁怀疑这就是柯语静非要带着她把西坤六街都逛遍的原因——纯粹的炫耀。 比如小孩子得着了新玩具,比如书生等到了金榜题名。

笑歌不明白,为什么以前自己都没得着过的待遇,会突然在她重生后与柯语静不算熟人的情况下来临。 但,看着柯语静地笑脸。 她绷紧的神经不知为何就渐渐地放松下来,甚至觉得这凶悍的女子其实也有可爱的一面。

不知不觉,嘴角就淡淡牵笑意,步履也轻快不少。 忽然间,笑歌的右臂触上腰侧那处微凸,她头皮一乍,好心情立时烟消云散——她的手显然又自行为她“创造财富”了。

柯语静的观察力敏锐得很。 发现笑歌地态度有所转变,刚舒了口气。 此时看她脸色却又有些不对。 忙道,“刘小姐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会儿再逛?”

“不用。 ”笑歌蓦地转给她张如春风般和煦的笑脸,“很有趣。 我想再多逛逛——方才走得太快,有好些东西我没来得及买。 ”

“这样啊!我还怕你会不高兴呢!”意外地答案让柯语静忍不住开心起来,挽着笑歌又往来时的路走去,“我啊,一直很想像这样跟朋友一起逛次街——刘小姐。 我们是朋友了,对吧?”

笑歌满脑子都在想要如何赶在失主发现之前把东西送回去,根本没听清她的话。 抬眼看她又lou出那种小狗般期待的表情,便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也是愿意同我交朋友的!走走走!你要什么尽管说,我买单!”

柯语静激动得紧紧挽住她的手臂,笑声欢快到让笑歌立时便生出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好在还钱行动十分顺利,别说是那些摊主,就是笑歌自己都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地动作。 腰带那处就不知不觉地瘪了下去。

等把西坤六街又走过一遍之后,意外的财富终于全数送归原主。 笑歌长长地出了口气,瞥眼柯语静提着的那个满满当当的篮子,脑门上顿时黑线无数。 而沉浸在友情美梦里的柯语静依然兴致不减,还扭头望着她笑道,“刘小姐。 你看那个玉兔铜灯!喜欢不?买来送你好不好?”

这家伙还是这么急于求成……难怪以前从不见她身边有别的女性朋友,八成都是被她这种过于热切的态度吓跑了吧。

笑歌皱皱眉,及时把已向那盏华而不实的铜灯伸出手去地柯语静拉回来,习惯性地训道,“家里又不是没灯,买那个做什么?”

柯语静居然一脸感动地看着她道,“你是在替我省钱吗?不打紧的,我在这儿买东西,老板都许我赊账的……”

“浪费就是不对!”

笑歌蓦地拉下脸来。 想起以前柯语静总赖着让别人请客,而今却一副不拿钱当回事的模样。 恼得笑歌差点想撬开她的脑子瞧瞧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

看她还是那种漫不经心地态度。 笑歌忍不住把她扯到一边,低声斥道。 “赊账也好,打白条也罢,总有还人家的一天。 你地弟兄们辛苦一天进账是多少?你又有多少钱经得起那么折腾?朋友不是用钱买得到的,要顺其自然——你懂不懂?”

柯语静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后头有人惊叫起来——“这不是我的钱袋!见鬼!我的钱袋哪儿去了?”

又有人叫道,“张哥,你手里的那个钱袋是我的!咦,奇怪!我这儿怎么还有一个钱袋!?”

诸如此类的叫声此起彼伏,到处是认领钱袋和找寻失主的人,街道上顿时哄乱起来。

柯语静浓眉一皱,松开笑歌的手,急道,“刘小姐,你等我一会儿。 我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言毕匆匆往回走,全没发现笑歌的神情有些异常。

西坤六本只是个连小镇都算不上地地方,朝廷并不想浪费人力物力在此设点监督。 这里虽与阳鹤城离得不远,但此地生活地人大都是有过案底的。 自从迁都大赦之后,更有大批本该流徙地盗匪定居此处,可说是群悍会聚,龙蛇混杂。

好在西坤六自行推举出的每代扛把子皆可堪称是强者中的强者,恶人中的恶人,在管束和维持治安上很有一手。 而从柯语静接手之后,又将农产品和小商品批发作为主业发展,顺带着把连阳鹤城里的乞丐都不愿意做的清垃圾、倒夜香之类的生活副业也包揽下来。

如果说有朝一日,西坤六有招致灭顶之灾地大把柄落到朝廷手里。 朝廷却仍旧不发兵围剿的话,那只能是为着一个原因——阳鹤城如今已经离不开西坤六。

柯语静的步子很急,西坤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程度的骚乱,但这并不是她窝火的原因——好容易交了新朋友,希望新朋友也能喜欢西坤六,可却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怎么说她面子上也不光彩。

问过几个人。 答案都是同样的奇怪。 她当机立断,屈指凑近嘴边呼哨一声。 正在附近一家小饭馆里吃午饭的十几个天青劲装汉子立马扔下碗筷赶了过来。

“你、你、还有你们五个,一人拿个簸箕跟着我走!”柯语静有条不紊地下着指令,“你!去知会守门地弟兄关闭前后大门,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剩下地人以最快的速度到各街通知所有摊主和店家——不管是找不到钱袋的还是拿着别人钱袋的,统统原地待命,不得私自交换!”

众汉子齐应一声。 负责通知的那几个飞快往街口奔去。 剩下的人跟附近一家竹编店借了簸箕。 跟在柯语静身后。

小贩们安静下来,整条街只听得见柯语静的大嗓门——“所有人都听好了!你们地钱袋,我会帮你们找回来,所以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原地!手里有不属于自己的钱袋的人,把钱袋放进簸箕里;看到簸箕里有属于自己的钱袋的人,把钱袋自行取走!警告——如果有人想趁机浑水摸鱼,一旦查出,不管是谁。 一律杖三十,而且永远不得再进入西坤六!”

威风凛凛——笑歌的脑海里突然迸出这么个词儿。

她知道柯语静的实力,也清楚在柯语静那副看似从没正经过的模样下,藏着一颗不管对什么事都异常认真地心。

所以那一年,当柯语静说不想离开晴明时,她摔掉了柯语静给她的包子。 冷冷地说,“西坤六扛把子推举,错过了今年就得再等二十年——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开心,你就去!”

柯语静去了,也做到了。 虽然从未同她提起过那其中的艰辛,也从未问过她究竟有什么用意。 再见面,仍是一如往常地缠着她耍无赖,嘻嘻哈哈没正形。

这让笑歌无数次感叹柯语静依旧成不了大器。 但,现在,当她曾经预想过的。 柯语静成长为一个领导者的这一幕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地时候。 带给她的却是说不出的震撼——不止震撼,还有惊奇和敬佩。

笑歌的目光像被种磁力吸引着。 追随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唇边淡淡爬上抹笑。

柯语静大约是怕她会等得不耐烦,快到街尽头了又噌噌噌跑回来,边扯袖子抹着脑门上的汗边低声道,“刘小姐,唔……这事我很快就能搞定了。 要不你先到对面那家茶楼喝会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点,我弄完了就回来找你……啊,放心,那家茶楼我也有份,不用打白条的!”

笑歌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柯语静只当她不高兴了,一时急得脸上也浮起两团晕红来,正想再解释,一方手绢已递到她面前。 她愕然抬眼,却对上双笑微微的眼。

“用这个擦汗吧……我瞧着你的袖子比你的脸也干净不了多少。 ”笑歌轻扬起半边嘴角,明明是讥讽地话,口气却温和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你去做事吧。 不用急——你都叫人把前后门关上了。 我又没长翅膀,包准飞不了。 ”

丢下愣神地柯语静,举步走向对面的茶楼,快到门边又回眸浅笑,扬声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刚才很威风。 有你这样地朋友,很荣幸——诶,你做完事记得一定要来找我,我可不认识回家的路!”

柯语静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眼看着她消失在门边,这才拔腿往街那头跑去。 到地方站定了,挠挠头又晃晃头,自言自语道,“奇怪,那种笑法,那种说话的方式……怎么感觉好熟悉?不过……威风吗?嘿嘿,她说很荣幸,那就是没有在生气啰……”

她忽然发现捧簸箕的几个都拿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望,不由得重重一皱眉,鼻梁两侧的雀斑也透出种凶狠来——“喂!你们几个愣着看我做什么!该干嘛干嘛!赶紧的!我朋友还在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