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同柯语静在一起,随时都得留神她那种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啧,该关心的事不关心,尽会注意这些小细节!

笑歌暗暗嘀咕着,面上却不lou分毫。 她轻轻一弯嘴角,端了盆去案板旁,边把姜切片边慢悠悠地道,“我输也不只输那几把,难道那些人个个我都认识么?再说了,我喝的东西你也知道是什么了,总不能仗着这个去欺负人吧?”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柯语静也不晓得该如何反驳,摸摸鼻子,又道,“那你是怎么想到要选那个游戏来赌酒的呢?”

菜刀滑了一下,本就厚薄不匀的姜片里顿时多出了几条姜丝。 笑歌却头也不抬地道,“因为这个最简单,也不用大叫大嚷。 要是玩‘两个螃蟹八条腿’的话,我的斯文形象就保不住了。 ”

“噗——”正尝糖水的柯语静忍不住喷了,见笑歌扭头看过来,赶忙抹抹嘴,举着锅铲道,“我喷到地上了!真的!一点儿都没进锅里!”

“……”笑歌瞥眼干干的地面,又把脸别过去,“反正我是不会喝了……不过侍郎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多喝点吧。 ”

“你、你这人真讨厌!”柯语静的脸忽地胀得通红,一扔锅铲逃也似地出门去。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笑歌笑着摇摇头。 不多会儿小陆便进得门来。 他瞅瞅锅里的糖水,又检视过笑歌地劳动成果。 把袖子一撸,冲她笑道,“刘小姐,您先歇会儿。 等把搁醋和姜下去熬会儿就可以喝了。 ”

笑歌刚洗净手,见他正要尝味儿,顾不得手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低声道,“最好别喝!这是你们扛把子‘特意’给侍郎大人准备的……啊啊。 当我没说。 ”

小陆看看已凑到嘴边的汤勺,忙不迭扔去一边。 想了一想,又贼笑着小声道,“加的啥料?够不够劲儿?不够我再搁点别的!”

“别的?”笑歌好奇地凑近来,看着他从怀里掏出地那堆小纸包,顿时眼睛一亮,“你是说……”

“这样一个追一个躲太费劲儿了。 要是能把她两个弄到一张……啊!实在对不住,刘小姐!我居然在你面前说这种混账话……”

笑歌完全没在听他的道歉,只搓着下巴做分析,“唔……这办法虽然不错,不过依你们扛把子地聪明劲儿,她应该也想得到才是。 她不是个忸怩的人,可既然到现在她还没用这种方法,估计是想光明正大凭实力取胜吧……”

她蓦地眼珠一转。 又笑嘻嘻地望着目瞪口呆的小陆道,“你说,这世上要是有种药,吃了之后既不会伤人五脏,又能令人感觉冷热交替,浑身无力。 看起来像发热。 过些日子就会恢复正常,但至少三四天下不了床,可以让别人好好照顾……咳,我随口说说,你就当没听见吧。 ”

说话间,小陆已打开其中一个纸包,拈了撮往锅里一撒,搅了搅又飞快地把东西收好。 返身来盛出两碗,其余的全泼到后院里。 这才回来拿托盘装了,笑眯眯地冲笑歌道。 “我们一直忙着做酸汤。 哪有工夫闲聊呢,你说是不是。 刘小姐?啊!看我这傻蛋,怎么一不小心就把锅打翻了呢?只好另煮一锅给弟兄们了。 唉,不好意思,麻烦您帮我把这两碗汤送过去,以免有弟兄……咳,趁热喝,解酒效果会更好。 ”

真是个可心的好帮手啊!笑歌端着汤走到门边又回头嫣然一笑,“那你先弄,我一会儿再来帮忙——对了。 等人走了,记得通知老田收拾行李,明儿天不亮我们就得进城了。 ”

-----

“这是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某处二楼的一间屋子里,柯语静正搓着手走来走去。 屋门大敞,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卷进来,她却是满头大汗,一副不知所措地模样。

“风寒而已,大夫不是说喝几服药就会好了吗?”笑歌歪在罗汉**懒洋洋地道。

她来时没带什么大件,方才趁大夫给青穹号脉时已打包完毕。 离启程还有段时间,索性泡了壶茶悠闲地看戏。

“可我看他很难受啊!你听见没?又在叫冷了!”柯语静抱头哀叫道,“我把家里的棉被都给他捂上了……你说吧,这回该怎么办?”

“拿几个火盆去烤烤,一会儿就热乎了——别关窗户啊,不然闷死了人可就是杀头重罪了。 ”笑歌连眼皮也懒得动,只盯着签好的合同看来看去。

“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慌啊!”柯语静恼了,上来就要抢,“他都生病了,你还有心情看这些玩意儿!”

笑歌往后一缩,轻松地避开她的扑击,淡淡一瞥她,慢吞吞地道,“又不是治不好,我干嘛要慌啊?”

瞧她气鼓鼓又要大叫,笑歌屈指一弹合同,笑微微叠好揣进怀里,眯着眼低笑道,“倒是你……我这没病的人听你大声说话就会觉得心慌,何况是……啧啧,生病本来就很痛苦了,要是还有人在旁边大吼大叫,只怕几天就能好的病也会越来越重吧。 ”

柯语静一愣,气呼呼地把笑歌杯里的茶一口喝光,又鼓着嘴坐在床边不说话。 笑歌也不生气,重拿了个杯给自己斟茶,嘴里还笑道,“以前只听说西六扛把子武功了得,没想到口水也是一绝……侍郎大人那么威猛都躺下了,想来扛把子的福气也不是人人都受得地,我还是不要贪心比较好。 ”

听她又提起这茬,柯语静顿时气得直瞪眼。 劈手夺了那杯来喝一口又放下。 笑歌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到底是在跟我置气,还是跟你自己过不去呢?难道你不觉得庆幸——那一锅才盛了两碗就打翻了,不然今晚躺下的也许就不止一个人了……”

“我说……”柯语静憋出两个字又停住,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她,跟只可怜兮兮地小狗般扯着她的衣袖嗫嚅,“该不会真是因为我。 他才生病的吧?”

“不是,绝对不是。 ”笑歌严肃地回答。 可正经了没两秒。 又蓦地大笑,“不过这也实在太巧了,那么多人就他中奖……咳,我觉得不一定全是口水的问题……总之,你对自己要有信心!”

不一定全是?她这算是鼓励吗?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好不好!

柯语静挫败地趴到桌上,把脸深深地藏进臂弯里。 其实一听大夫说青穹许是吃了不干净地东西又受了寒,她就已经认定自己是罪魁祸首。 只是那种惊惶无措的愧疚感实在让她吃不消。 这才忍不住想从笑歌嘴里听见些诸如“跟你无关”之类的安慰话。

不过被笑歌这么一闹,那种搅得心乱地情绪也消褪了不少。 柯语静定定神,闷声道,“好吧,就算是我的错。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弥补吧。 ”

“照顾他直到病好不就行了?” 笑歌竭力压制着涌上来地笑意,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以前你生病的时候,别人怎么照顾你。 你就怎么照顾他——反正这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他哪会晓得那汤有问题?”

“可是我知道啊!”柯语静郁闷地拿额角撞了一下桌子,“你以为我这么心烦是为什么?明明知道是自己的错……就算我照顾他直到病好,他生病还不一样是因为我!”

“那就等他病好,看他平时喜欢吃什么。 你亲自下厨做给他吃啰。 ”笑歌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或者陪他去他想去的地方,送他他想要地礼物……你跟他在一起地日子不算短了吧,怎么才能让他高兴,也能让你心里地愧疚减轻,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她地动作轻柔,语气温和,如同在哄闹别扭的妹妹一样,令柯语静烦躁的心似乎也得以安宁。 柯语静阖目享受着这种放松的感觉。 心里话不由自主就溜出了口。 “他总说我野蛮,每次看见我都板着脸。 我看啊。 只有我消失他才会最开心……”

这妞心里头明白得很嘛!如果只是盲目地纠缠,就太难帮忙了。 可既然她能自己把这话说出来,下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笑歌轻撩嘴角lou出点笑,取出随身带着的桃木梳慢慢地替她梳着头,嘴里却道,“谁说你野蛮了?你这么率真正直,有什么说什么,要揍谁就揍谁,看不顺眼的人不管来头多大,你也照样敢大声说话大声骂——你有地是实力,这么做顶多叫嚣张,哪里算得上是野蛮?”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柯语静听着不对味儿,忍不住跳起来。 一时间扯痛了头皮,哀叫一声又坐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怯怯地瞥眼笑歌,低声道,“在你眼里,我真是那个样子的吗?”

笑歌笑而不答,执梳在她发间穿梭,慢条斯理地道,“说真的,那天在玉满堂的经历确实让我很不舒服。 但我想,你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那种话,应该是有你自己的理由吧?如果不是,如果你对别地人也是如此,那我就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

柯语静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敢看她。 笑歌微微一笑,又道,“其实以前我也跟你差不多。 因为我觉得我自己够实力,能进攻我就绝不退让,从来不顾及旁人的心情。 我高兴的时候就对人好,不高兴了遇上谁就拿谁出气,不管那个人有没有惹我。 有实力嘛,就算惹了麻烦照样有人帮我善后,就算有人不幸被我当成了出气筒也照样不敢多说一句——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原来以前我把幸福当成是苦难,以为大家对我的宠爱和容忍都是理所当然。 从没想过该问问他们想要什么,就把我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