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的对话持续了大约三分钟,“柜震”再度开始,看起来是花月单方面的报复行动,因为一直哼哼唧唧的是白云舒。

柯戈博和紫因使出浑身解数强行拖住了青筋暴胀的笑歌,否则欢乐的促成鸳鸯行动十有八九会变成送鸳鸯归西的惨剧。

“哎哟,疼疼疼!大姐你轻点!我重说!我重说还不行吗?”白云舒告饶。

“柜震”终止。笑歌停住挣扎,竖直耳朵等下文。哪知白云舒清清嗓子,说出来的却是:“诶,花月,你发现没有?我们好像是被关在个木箱里。”

闹腾了半天,居然现在才发现……顺序是不是反了?

笑歌突然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忍耐力又达到了一个新境界,忍不住蘸水书:『这反应算正常吗?』

紫因捏了捏后颈,苦笑回曰:『绝对不算。』

柯戈博批:『迟钝得可怕。』

花月在柜内嗤鼻,道出了大.家的心声:“你真不愧是小白!我们不在木箱里,难道是在荒郊野地?”

“外头没动静,我试试能不能顶开盖子。”

白云舒自动忽略讽刺,开始拿脑.袋撞木板。花月居然很配合,一时间只听柜顶“砰砰”乱响,听得柯戈博和紫因忍不住扶额哀叹。

笑歌也泪了——孩子,那是柜子。柜.门朝墙,你俩去哪儿找盖子?

『还听吗?』柯戈博顶着一脑门子黑线发问。

『我看算了吧……估计得到天亮他们才会发现其实那.不是箱子。』紫因摇头。

笑歌沉吟半晌,黑着脸,书:『拖出来打昏扔**,扒光.衣服关门锁窗,上玉人香。』什么道德什么良知,一边凉快去吧!

就在大家摩拳擦掌装备实施暴力方案之际,花.月和白云舒大约是撞得头晕,终于停下来休息。

沉默了一会儿,.花月蓦地轻道:“小白,别费力气了。就算出得了这木箱,六姑娘也不会让我活着出那扇门的……这事跟你无关,我瞧着她也是个恩怨分明的,应该不会为难你。你就忍忍,天亮说不定她就会放你走了。”

嗯,虽然臆测错误,不过评价还算中肯,可以考虑从轻处罚。

笑歌拦住蠢蠢欲动的两只,笑书:『看来她脑子不笨,暂缓行动。』

白云舒急了,“你胡说什么!我们一起来,自然要一起走!她就是有三头六臂,老虎也还有打盹的时候。要是天亮她放我们出来,你就装着顺从的样子,等哄得她放松了戒备,我们再找机会逃。”

笑歌屈指在膝上轻叩,半边嘴角扬得老高。柯戈博暗暗摇头,偷偷书了几个字与紫因看:『打盹?真是天真!』

紫因颇有同感,眨眨眼,回复:『纯粹活腻了。』

笑歌只当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阖目往柯戈博身上一kao,耐心地听柜子里传出的狗血对话。

狗血到她无聊得直打哈欠,那两只才暂缓了同生共死的话题。花月忽然柔了声音,腻得好似mi糖一般,“小白,你老实说,你……你可有一点喜欢我?”

这年头!咋都得女人先开口?想那白云舒自命风流,必是玩的欲擒故纵。这会儿猎物上钩,铁定乐得合不拢嘴,估计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意外地,回答花月的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笑歌急得抓耳挠腮,差点忍不住冲过去打开柜子瞧瞧他是不是睡着了。

“喂,说啊!我都没不好意思,你这算什么?”花月不高兴地催促。她自为玉满堂头牌,从来都是男人捧着她,宠着她。如此刻般着紧一个男人的回答,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一催,催出句让问者与听者都憋气的话来——“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想这些!”

这男人可真没意思!外头的三个又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来硬的。

“你别岔开话题!”花月的声音有些颤,“你说,你、你是不是还在想她?”

她?莫非还有第三者?

笑歌诧异地望向柯戈博,柯戈博耸耸肩表示没听柯语静提过。紫因指指门,书:『去问问那个小丫头?』

最后一个字还差两笔,忽听白云舒闷声道,“我跟她……你不会明白的,往后别再提这事了。”

有八卦!笑歌盯着柜子那头,不自觉地抓紧了柯戈博的衣袖,眼睛嗖嗖往外蹿绿光。

紫因跟她在一起久了,也激发出不少八卦因子,下意识攥住她的袖子,亦是精神抖擞。

这俩儿难不成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柯戈博被她们整齐划一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感觉好似又多了一个需要紧盯的惹祸精。

“你果然放不下……她连见也不肯见你,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做什么还要那么死心眼?”

笑歌忍不住点头赞同——对的对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再说远远瞧着稀罕,说不定近看就会发现只是棵狗尾巴草,哪有旁边这朵辣花实在?

花月的话很实在,白云舒却突然发飙:“你不懂就别乱说!她不肯见我,那是我咎由自取!我负她在先,如今她要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

啊呀!风流大少也变回头浪子,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世上居然还有女人能降得住他,真是奇迹啊奇迹!

笑歌感慨万千。紫因听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柯戈博却忽然拿种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她。

“你这傻子,真是气死我了!”花月怒然,“小孩子的约定怎当得真?她说不定早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还在这儿念念不忘!”

小孩子的约定?貌似有点耳熟啊……

“叫你别说了!她不是那种人!”

“我偏说,你能拿我怎么地?!你就一傻子,被人耍着玩还当别人是真心!你、你要是心里只有她一个,干嘛闲着没事来招惹我?”

“我何时招惹你了?我又不是没跟你解释过——那次我去玉满堂,是奉了扛把子之命去找六姑娘,哪是去找你的?”

额,怎么逛花楼还跟她扯上关系了?笑歌皱眉斜一眼柯戈博,书:『怎么回事?』

『我妹没提过。』柯戈博一脸无辜。听着那边有内讧的趋势,他趁机写道:『没意思,咱们走吧。』

多了一小三已经够烦了,别撮合鸳鸯弄成变相表白,又乱了这池有主的春水。

笑歌听来听去没听出个所以然,也有些意兴阑珊。三个蹑手蹑脚刚走到门边,却听得花月突爆出一句——“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可?就当我不要脸好了,只要你一句话,我去跟她说!她若是容不得我,大不了我另买处宅子。我也不要你八抬大轿娶我过门,咱们安安生生过几日就好。”

这是……这是……最经典的小三勾魂语录啊!笑歌激动地握拳,瞥眼面色怪异的紫因,又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低语:“听见没?你还差得远呢。”

紫因显然也是想起了以前勾搭未果的囧事,不悦地拍开她的爪子,别过脸去生闷气。

柯戈博感觉不妙,一手拖着一个硬往出拽。但,已来不及——白云舒的嗓音异常干涩,冷不防就从柜门缝里挤了出来:“你别犯傻,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她、她是公主!要是她知道你说这种话……你明白吗?她绝不会放过你的!而且……花月,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发过誓,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个,再不会做出让她伤心的事了!”

……

越近九原,地势越平坦,便越是冷。风在车外打着旋,车内早早就笼上了暖炉。

笑歌穿着杏色镶狐毛领小袄搭秋棠缂丝蝶纹摆裙,裙角一溜银色的瑞云,脚一晃,就似翻起了层层的浪。

大约是保养得宜,原本暗黄的皮肤如今已白得几近透明。青丝披散在肩头,愈发显得那脸只有小小一捧,我见犹怜。

平淡的眉眼似乎也渐渐有了轮廓,像是有人蘸了墨在细细地描,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地加重了色彩。

她伏在柯戈博的肩头,目光飘忽,从听完壁脚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开口。紫因跪坐在她脚边,头搭在她腿上,手里的书半天才翻一页,更多的时候都在仰头看她。

难得和谐的一幅画卷,柯戈博却暗暗叹气。雪白的指尖在他掌心里一跳一跳,仿佛舞蹈。他明知道这丫头不会有什么诗情画意的心肠,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当她的心思难以看透,潇洒自若的人就不再是他。

何况斜对面的角落里还有只危险的雄性动物。那家伙明明有美人相伴,却总拿种怪异的眼神盯着笑歌裙下微微lou出的雪白脚趾,眼睛眨也不眨,甚至连他凌厉的眼刀也起不到警告的作用。

气氛诡异至极,珠鸾低头坐在榻旁的小杌上剥了瓜子剥花生,大气都不敢出。

终还是花月看不过去,悄悄伸手在白云舒胳膊上重重一拧,没好气地低道,“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这一声惊醒的不止是白云舒,笑歌也蓦然回神。抬眼正对上白云舒不及收回的视线,她不闪不避,只定定盯着,直到他窘得把头低下去才微微一笑。

转头发现柯戈博神情不对,笑歌不禁莞尔,顺势取了木梳往他手里一放,柔声道,“相公,帮我梳头好不好?”

双颊上染了春风般的笑意,令人迷醉。柯戈博无由就安了心,屈指一刮她的鼻子,满满的宠溺,“你倒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紫因抗议:“我来梳!我绾髻绾的比他好!”

话音未落,脑门上就挨了柯戈博一梳子,“少罗嗦!你那头发都散着没动,还想帮别人?做梦!”

紫因狠瞪他一眼,把书一卷就要报仇。手刚抬起,书就被夺了去。

笑歌抖开书随意一瞥,扔去身后。轻轻揉了揉他的头,眼底便荡起丝戏谑,“小因啊,你这书可真耐看。一早上翻了五六页,读得那么细,怕是能倒背如流了,不如我来考考你?”

“我饿了。我去找点心。”他愣了一下,突然丢出一句,急急躲到矮柜那头去翻点心。

珠鸾想笑不敢笑,偷偷冲笑歌竖了竖大拇指。一不留神叫某只记仇的腹黑犬瞅见,顿时遭致炮火攻击——“昨天买的那包相思饼呢,怎么不见了?莫不是你这丫头趁夜偷吃了吧?”

“没有没有!三姑爷您等等,我现在就给您找!”珠鸾清楚记得昨天是挨了谁的暗算,如今后颈还一阵一阵地酸,哪敢再小瞧他。忙把手里的东西撂下,翻箱倒柜掏出来七八个淡黄纸包一字排开给他挑,脸上还挂了点讨好的笑,“都在这儿了,您瞅瞅是哪包,我拿碟子装了给你送过去。”

“我不饿了。”找茬失败的腹黑犬一扬下巴,趾高气昂地走回榻边,把鞋一踢,很自然地把笑歌的大腿当枕头kao,“别吵我,我要睡觉。”

柯戈博抽了抽嘴角,又照头给他一梳子。紫因的怒气还没腾上来,见他往角落那边努了努嘴,立时会意地眨眨眼。侧过身去,不出声地拿目光绞杀那个有可能成为“丰神俊朗的大官人”的目标物。

白云舒被绞得头皮发乍,下意识地把花月往身后揽了揽。这般旁若无人地笑闹,又没绑住他们的手脚,显然对方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那两个男人还是总用种恨不得扑上来把他撕碎的眼神看他呢?

花月也发现了这个异常的现象,kao近来附耳低语,颇有点咬牙切齿,“老实说,你是不是对六姑娘做了什么?”那俩男人跟防贼一样,这厮绝对不可能清白无辜!

白云舒愕然,“你疯了?连这次算上,我跟她才见了两回,哪有可能对她做什么?”

“那你刚才总盯着她看什么?”花月明显对他的品行没有信心。

白云舒一瞥正于温柔乡里享受的少女,不自觉又扫眼裙角下微微蜷缩的可爱脚趾,皱皱眉,“没什么,就觉得她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秋日午后,浮云软榻,佳人酣睡。裙摆散乱,小小的雪白的脚趾lou在外头,微微蜷缩着,说不出的可爱。

甚少有女子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在旁人面前光着脚,所以印象深刻。且她一颦一笑,言行举止都像足了那个人,容不得他不胡思乱想。

“见到个女的就说像认识的人……老套!”花月咬牙,又狠狠拧了他一把,“那你说她像谁?公主?”

白云舒心底一震,望了望她,忽然把脸扭到一边,再不说话。美人如玉,娇俏如花,也不是不动心,是不敢动心。

无由地恐惧着,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太可怕,他不想再尝试,也不敢再尝试。那个女子,是他心头的一点温暖,也是一根刺。想到她,会忍不住微笑,却也疼得难忍。

是爱吗?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很笃定:惹怒她,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消极抵抗,花月不免郁闷。抬头望见笑歌若有所思地望着这边微笑,莫名其妙就有股气冲得脑子发昏,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拖口而出,“你到底想怎么样?”

笑歌面上掠过丝愕然,旋即便弯了嘴角,“你真的想知道?那好,我告诉你——你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着。”

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该是时候放手了。

白云舒惊得跳起来,护住花月,急赤白脸地低吼,“你不要太过分!”

这厮江湖经验不多啊……柯戈博嘲弄地撩了撩唇,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将笑歌的头发分股,把杏色的丝带编进发辫里。

紫因懒洋洋地伸个小指作势掏了掏耳朵,一贯的毒舌,“过分?擅闯皇陵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诬陷更是罪加一等,娘子大人肯放过你们其中一个,你们就该偷笑了……怎么,不满意啊?不满意你们也可以选择跟我这个司刑司主事回刑部归案,想来娘子大人也不会介意的。”

偏就不跟那野猴子叫一样!他既然加了“大人”二字,笑歌也必定礼尚往来。嘿嘿~多两个字,怎么也比那野猴子有气势!

柯戈博哪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撇撇嘴不与他一般计较,只当他是个长不大的小鬼。

但不得不承认紫因的这番话效果绝佳。不单噎得白云舒半死,还把花月吓了个半死。

珠鸾暗暗咂舌:难怪这么大的事也能压下来,原来小姐竟是把刑部司刑司主事也弄来当了三郎!

因着这个,再瞧那平淡的眉眼也觉着不一般——凭相公取胜,花月姐还得往后站站。

“六姑娘,你……他……”花月张口结舌,愣是不敢相信这半面鬼脸的少年就是传说中倾城绝色阴险狠辣的刑部名人。更何况那人早是做了公主的裙下之臣,虽天胜公主休夫事件传得街知巷闻,可依白云舒的说法,公主乃超级妒妇一名,怎会轻易放过他?又怎会坐视他另入他人门?

白云舒也有着同样的疑惑,目光在笑歌脸上梭巡着,下意识想找出点熟悉的痕迹。

笑歌任他扫视,神情淡然。那一双眼,眼仁白得纯净,眼珠黑得妖冶,左眸内还隐隐有抹金微微地跃。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魔魅,却又仿佛任何东西都无法在那双眼里落下倒影。

她也不作解释,只轻轻晃着脚,那神气似乎不是在谈论人的生死,而是春光灿烂,她正于河边玩水。

声音悠悠袅袅地飘过来,白云舒有些恍惚,只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

她说:“选吧,你们俩,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