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红笑歌醒来,身旁却已无人。心里不由有些失望,忍不住撇撇嘴。刚想起身,却发觉手里竟抓着件男人外袍——青灰绸料,分明是那呆瓜昨日穿在身上的!

听得门响,慌手慌脚把衣衫往被里一塞,抬眼却瞧见惜夕微扬的唇角,不由自主便红了脸。

“姑爷守了小姐一整夜,刚刚才回房休息……要我派人去请他过来么?”惜夕放下手中的药碗,笑意中带点促狭。

红笑歌佯作生气地白她一眼,又瞅着那黑乎乎的药汤直皱眉,“我已经全好了,不用再喝了吧。”

惜夕却不容分说把碗塞过来,“小姐若想一直躺着,可以不喝。”

她无奈地翻个白眼,听那门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趁机把碗一推,倒回**去。

惜夕皱皱眉,回头却是嫣然,“白公子,这么早就来看小姐?”

“是啊……小笑好点了吗?”白云舒把手里的托盘放去桌上,尴尬地笑笑,显然还没忘记昨天被她拎着脖领提出去吹风之事。瞥见那头枕畔红笑歌略显苍白的脸,不禁一愣,差点拖口说出“原来你不是装病啊”。

但,老虎生病也温顺如猫,且这女人撇去凶恶不谈,到也端地是个美人。那如画眉眼失了锐气,衬着娇红半掩的锦被,愈发显得柔弱动人。

白云舒自认风流,怜香惜玉乃是本性,这亦是他用来解释这一瞬心荡神摇的理由——天知道,这女人平日与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她和这个楚楚动人的她就是同一个人!

瞧那云扬木讷,必不知怎样讨女人欢心,不然她也不会独守空房到如今——有机可趁还不乘虚而入,那他白云舒当真是白在女人堆里混这些年了!

所以他笃定自己完全是出于报复目的,这才拿种他从未对别的女人用过的柔声软语同她说话。

生病的人内心也会变得软弱,红笑歌显然也很吃这一套。听着他说的笑话,神情虽有些不耐,却已不时别过脸去偷笑。

一切进行得异常顺利,然后白云舒便欣欣然奉上了自己带来的慰问品——鸡汤和蒸饺。

凭这两样自然不足以攻溃这恶女的防线,但起码也能让她感动。女人嘛,只要感动一次,以后就更容易被打动。何况他带来的东西都是由红笑兮亲口透lou并品鉴过的,杀伤力自然不是一般两般可形容——

鸡肉芹菜馅儿的蒸饺不值一提。那鸡汤,才真正是他的得意之作!

虽然熬的人不是他,但鉴于红笑歌对软滑豆腐的偏爱,所以特意叮嘱厨房的人放了葱花和豆腐点缀。末了觉得盐咸了点,还加了勺蜂mi调味……

色泽口感,皆是一流。最重要别出心裁,不信她会不喜欢!

但……事情的发展突然就开始变得奇怪——

惜夕眼疾手快,先红笑歌一步把东西接了,拿筷子夹了蒸饺轻轻一嗅,眼神就有些怪异,“鸡肉和芹菜?”

他暗忖定是这恶女作恶太多,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便夺过来自己先吃一个以示无毒,还顺便替红笑兮说了两句好话。

红笑歌听完,不知为何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惜夕倒没说什么,放下筷子,拿碗盛了汤出来一看,嘴角不禁荡奇异笑意,“豆腐和蜂mi……也是小少爷说的?”

“笑兮说味道不错,我才带来的!”白云舒连续两次被否决,不禁有些气,抢过来就往嘴里灌。

喝到一半,却见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轻声道,“白公子,豆腐和蜂mi相混,吃多了会变聋子……个人意见,你还是不要再喝了。”

满口汤当即喷了一地,他连嘴也顾不得擦,只瞧着脸色不善的红笑歌有些惶然无措。

惜夕却还笑笑地指指那屉蒸饺,“还有啊,鸡肉芹菜混一起,吃了必定大伤元气。我想……白公子以后还是不要经常征求小少爷的意见为好。”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小鬼一早就没安好心!

最后一点希望也散尽,气呼呼拿了东西就冲出去。

瞧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红笑歌突然低低叹了口气,“惜夕,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

惜夕的笑容也有些无力,“这玩笑确实开得有点过分了……”

红笑歌沉吟半晌,蓦地抬眼望着她,“要不这样,我弟弟交给你,你……”

但才说了前句,惜夕已断然拒绝,“不行。我绝不会离开小姐半步。”眼中坚毅,无可动摇。

“如果我进宫呢?”红笑歌的眼神有些飘忽。

“那我也……”惜夕顺口便答。说到一半,却陡地一惊,望定她的眼,面上现出些急切,“小姐不是说……”

“我是说如果——如果真是那样,答应我,就像这十二年来照顾我一样,照顾好我弟弟。”红笑歌眼神一凛,“惜夕,你做得到么?”

“皇上未必会……”

“只怕于嬷嬷到晴明的时候,我就已经中计了。”她淡淡笑道,悠闲得好似不是在说自己,“大伯父逼我进宫指婚,于是我急于摆拖就来了个绣球招亲,老狐狸不但没阻拦还欣然接受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婿……”

下床趿鞋走去桌边,斟了茶在手却不饮,只微微扬眉觑着惜夕,“我们出门的时候是中午,人最多也最不容易被发觉。但,我哥和我弟不到半日便追上了我们的马车……那剑川的事闹得举国皆知,没一样不是我惯用的手法,可那老狐狸竟会按兵不动,任我肆意妄为。呵,惜夕,你没道理看不出来……”

惜夕的眼底笼上层阴霾,只轻轻别开脸去不语。

红笑歌呷口茶,笑得云淡风轻,“不过,我现在明白你和他的约定是什么了——若你要留在我身边,只可护我周全,不得阻拦他与大伯父的计划,可对?”

细白贝齿咬得下唇也失了血色,惜夕的脸,第一次如此苍白。她轻轻点了下头,蓦然转眼注视着红笑歌,低声道,“你记起来了?”

红笑歌仰头将茶水饮尽,轻轻松手,瓷杯落地,极清脆的一声,像是一个讯号——危险的讯号。

她微侧了脸,笑得异样甜mi,“不,其实我一直不曾忘记——十二年前,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从他布下的陷阱里,救出了我这个本不该活下来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