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夜云扬的嘴得到自由的一刻,第一反应是咬舌,但下颌马上被人拿住,只好含糊问了句自己都觉得很傻的话。

如此便莫怪屋内的两个女子都回以“你是白痴”的目光。但惜夕仍是礼貌相答,“因为你接了小姐的绣球。”

夜云扬痛苦反省之后,先来一招试探,“我家徒四壁,身无分文。”

“有手有脚,自食其力。”红笑歌抿口茶——凭她这脑筋还能饿着?

他一时语塞,随即重拳出击,“我家远,尚未征得家中长辈同意。”

“先斩后奏。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她眼皮都懒得抬,有招接招,简洁明了,“接绣球不娶,是为败坏女子名节。”

他想一想,狠一狠心,祭出狠招,“我已有心上人。”话一出,真想把自己舌头咬掉——太不会说谎了!说“已婚配”多好!后面伏笔还可以多些!

“没问题。拜堂之后,随便你爱娶几个都可以。”红笑歌答得更爽快,心底拔拉一阵小算盘,还要再续一句,“不过我不负责帮你养。”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莫非自己真的会被这群人弄疯?又狠一狠心,眼神一冷,祭出杀手锏,“我是杀手。我刚杀了人。”

但,以当前的粽子形态,又被美女玉手捏得脸凹嘴凸,明显不太可能有机会体现杀手冷酷气质。因此红笑歌的态度也是极度不屑,连瞥他一眼的工夫都没有,“杀手?真巧啊。忘了告诉你,本小姐从良,哦,不对。下山之前,是干山贼的。”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少废话!选吧!乖乖拜堂,还是想被敲成傻子?”

“小姐,这样太粗鲁了。”惜夕轻摇螓首,满脸不赞同,“我们有药,干嘛要敲?”

夜云扬黑线中。看得出纠缠杀手问题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管是否前后矛盾,索性自毁名声,“我不能人道。”

“甚佳——求之不得。”

“我……我自幼不惯与人同床。”

“正巧——你睡地上。”

“……我睡觉打呼噜、磨牙、说梦话外加梦游。”

“简单——绑好堵上嘴。”

“……我脚臭口臭体臭。不爱洗澡。”

“无妨——多的是人帮你洗。”

“……我身患隐疾,不治之症,命只余数天。”

“恰好——省得我多费手脚。”

“……我已婚配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常逛青楼四处留情!这样你也肯嫁?!”

红笑歌淡淡抬眼,“惜夕,这人前后不一,废话太多。他再啰嗦,直接去势。”

“士可杀不可辱!”他气结。眼一闭,下颌猛地使劲,企图嚼舌。但惜夕的劲道和敏捷岂是他能想象的。嘴才刚动一下,颌骨差点被捏得错位。

“拜完堂再死。惜夕,卸了他下巴。”她转转酸痛的颈子,“看吧,我就说不值得跟个傻子浪费口水。”

“那你干嘛要嫁人?!”在下颌即将与上颌分别之际,夜云扬奋力一呼——绝不能带着疑问受辱!

“我需要一个挡箭牌。”红笑歌耸耸肩,“权宜之计。但你显然不愿意。”

夜云扬心知今日若不依从,他日更是生不如死。但无奈下巴已经拖离控制,只好摇头否定她的判断。

“小姐,他摇头。”惜夕很细心,“意思,你同意成亲了?”

他侧过脸去,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话默念数遍。半晌,轻轻点头。

“早从了我不就没那么多事了!男人就是麻烦!”笑歌满脸不耐。

“就是!还得给他接上!”惜夕厌烦地撇嘴,啪嚓一声把他的下巴往上一托。

“我……我有条件!”夜云扬这回总算知道什么叫强中自有强中手——却仍不死心,继续挑战权威,“合作也需要有个时限!”

“两年无所出,可休(七出之条)?”笑歌第一次正视这头还算有点头脑的小羊,嘴角逸起丝笑意,“这个我同意。再讨价还价……就等着当你的傻姑爷。”

“我答应。”他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这女子究竟何人?反应竟如此敏捷!

“成交!额,不对。嫁了!”笑歌脸上浮起舒心笑意。不必伤人就可达到目的,自然更好。眼波轻转,冲惜夕嫣然一笑。

云扬还未及反应,那边惜夕已皓腕曼翻,猛地捏住他下颌,往他喉咙里扔进去一粒圆圆的东西,又将他的嘴强行合拢。他心道不妙,但那东西入口即化,浓浓苦味溢满喉间。正欲发怒质问。惜夕素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刀,轻轻一掠,他身上的绳索尽断。

“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药了吧?”笑歌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解药只有我会炼。所以,缓解药十天一次。两年后自会奉上全解药,确保万无一失。还有疑问吗?没有就起来活动下。很快你就得去拜见我爹娘了。”

他翻身跃起,攥紧了拳头,又想再来句“宁死不从”,却见惜夕凑过笑歌耳畔,一双丹凤眼微睐着注视他,口中轻笑道,“小姐,他若是再嚼舌自尽,那该怎么办啊?”

“扒光,曝尸荒野。”长而媚的眼淡淡扫过他脸上,口气也淡淡,像在说一件极平常不过的事。

“小姐,这样不好。”惜夕轻蹙黛眉,“个人意见,悬尸城门效果会更佳。当然,一定要在胸前挂块‘采花贼’的牌子。”

“如此甚好。”

二女眼波曼转,淡淡对视,吃吃发笑,别有深意的目光慢慢溜到他身上去。

云扬登时从头顶凉到脚心,再生不出自绝的勇气。镇定呼吸,却掩不住眼底怒意,“在下……云扬。”刻意省去了姓——若能有逃出生天的一日,若不能雪耻,便只求能永世避开这双蛇蝎毒妇。

“红笑歌。”她扬唇浅笑,像是看得透他的心思。

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这厢话音方落,院中突然炸出一声怒喝,“红笑歌!给老娘滚出来!”

依稀有个儒雅的男低音从旁相劝,“娘子,先喝口水润润喉,再教育女儿也不迟啊。”

笑歌从容不迫地微笑行到他面前,“手。”

他的身子条件反射地一缩。抬眼对上她蓦然森冷的目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得老实配合,任她十指相扣。

虽与师妹青梅竹马,但师训甚严,终日于山中苦修,这倒是头回与女子如此亲密。

那柔荑入手温软,好似无骨。任心中骂了她几千几万句“妖女”、“毒妇”,他仍禁不住心底轻荡。待回神,不禁把脸绷得更紧,一面想着师妹的笑脸,一面暗骂自己无耻。

她瞥见他凌厉的神色,轻笑调侃,“咱们又不是上战场。外面可是你未来岳丈和丈母娘。”见他仍是踌躇,笑意并音调蓦转清冷,“放松点。别给本小姐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