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柳绿,五月樱落,徐徐暖风绕着院中石亭而过。隆冬的寒意早已随着大雁的北回,成为了又一年的回忆。静静地坐在清雅居的石亭中,看着脚边开着的紫色野星花,心纯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最后收了回来。

“姑娘不喜欢吗?为何没有摘下它?”翎儿将一杯热茶放在心纯身前,好奇地问。

“若将它摘下便会死去!我宁愿舍弃,也不愿看到她本就短暂的生命因我而亡!”

“姑娘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善良有罪吗?这个世界难道只允许权贵之人安乐的活着?”舒展的眉头此时又促成了一团。

翎儿走到跟前,将热茶盏递到心纯的手上,笑着安慰道,

“姑娘你多心了,喝点热茶吧,五月天气虽暖,但这清晨的凉气还是有的!”

心纯美目弯曲,笑着细品了一口。

“我不会品茶,但翎儿的茶让我感到很舒心!”

“姑娘觉得好便好,这也是翎儿的福气!”翎儿拿起茶壶又将心纯手中的茶盏填满。

心纯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拉起翎儿的手,

“翎儿,你不怕吗?你的主子毕竟是三皇子,在这邪王府中,如若稍有不慎被发现,对于你来说那便是死罪!”

翎儿却回之一笑,

“不瞒姑娘,翎儿自十岁便跟随三皇子,至今已是七载之久,三年前被三皇子派到邪王身边直到现在。在这三年里惊惊扰扰的度过,翎儿心中自是怕的。可以说每日都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每日都不得安睡。”

“那你为何还要呆在这里?是三皇子逼你这么做的吗?”

“不!”翎儿极力否认,“不,是翎儿自愿的,翎儿愿意这么做!只要三皇子觉得翎儿有用,翎儿就算再委屈,再害怕也会去做!”说到此处,翎儿小巧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煞是好看。

心纯没有再问下去,从翎儿的脸色她便看出其中的缘由。心纯心中不知是该为翎儿高兴还是悲伤。一个女子能为自己心仪之人做些事情,那自是满足,可是翎儿却忽略了她爱上的是谁,一个皇子,一个注定被权力困住的人。即便三皇子能真心对翎儿,三皇子必须要丢掉自己的身份与地位,那样可能吗?不可能!

心纯内心哀叹,却又自嘲起来。自己对翎儿的感情如此悲伤,那自己呢?百溪燮不也是一王爷吗?自己与他之间的感情亦是不可能的。何况现在,他是恨自己的吧!只是自己却不明白,至今百溪燮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论当时有多么的怒,之后却对他恨不起来。只是不是和翎儿一样呢?不论百奚辄将翎儿推到怎样的险滩,翎儿都会面带微笑的接受吧!即便那是一条一去不能回的道路。

“好傻,真的好傻!”心纯轻笑的说道。

“姑娘,你确实好傻!”翎儿突然说道,“恕翎儿多嘴,姑娘难道看不出三皇子对姑娘是怎样的情意吗?翎儿从未见过主子对待一个人像对待姑娘这样。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关心一个女子!”说出此话,翎儿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心纯没有说话,她知道,她怎会不知。她记得那晚百奚辄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直到现在依旧惆怅万分。她不能回应,她回应不起!所以只能硬生生的避开!

看到心纯默不作声,翎儿知道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急忙说道,

“姑娘不必多想,主子定说到做到,主子定会将姑娘带出邪王府的,到那时姑娘便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闷闷不乐了!”

“那你呢?”心纯突然问。“翎儿你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吗?”

翎儿只是一笑却没有回答。

“翎儿,我自半月前侍寝之后,王爷便再也未来过清雅居,陌语姑娘也未来刁难过我。我知道,这定是你与三皇子在中间做的手脚!我知道自己的命就像这野星花,等下一场雨来时便会凋落。”摊开掌心看着那朵欲要绽开的血色玫瑰,紧紧将手掌攥起,继续说道,

“所以,不要再做一些无用之事。也请你转告三皇子,他的好意,心纯心领了!”

“姑娘!”翎儿想要说什么,却被心纯打断。收起一脸的迷茫,心纯仰头看着天空,轻声吟念:

“听铃响彻山涧路,

莺儿伴歌

一丝清风

红雪乱舞 缀落潺潺溪流,

暖日驱寒 红颜一笑 只留惆怅满天

粉黛遮天 竞相展颜

缤纷尽入眼 雨夜徘徊

沐浴晨光 深埋柔水独倾望

流光飞舞 纵是两断肠 情丝却难断

残烛湮灭 梦如烟

散香引蝶 终是空待初阳

残叶落尽 只为当空圆月相伴

回头千万粉黛褪尽 亦静雅如初 抬头望天

寒风摇木桥 云自扰

安静悲伤 白雪覆地 尽是空灵

错记辰时 傲然独立 凛冽幽香自扰

寒月抚慰 只剩枝头落雪 泪水轻歌独唱寂寥”

一首词吟罢,心纯心中更是忧云难散!翎儿却拍手叫好,

“没想姑娘的词却做得如此好。虽词中未提一字,却将四季全部尽述!暖春的红落樱、雨夏的出水芙蓉、残秋的望月香菊、隆冬的雪夜白梅!姑娘不但容貌倾城,文采亦是无可比拟!”

心纯却是凄然一笑,

“我只是随口念叨罢了,何来的文采!”

“姑娘,这首词词题是什么?”

“词题?”心纯未曾想过,此时看着眼前满地落英,

“无言!落花无言!”心纯笑着说出了这个名字。随之又笑着说,

“再见这落英之时,我亦会随着他们落入尘土吧?”

清雅居门外,百溪燮驻足未进,心纯的诗词让他心中难以平静。并不是心纯的才华让他惊异,而是诗词中浸染着无尽的伤痛与无奈,更多的却是那让人难以触摸的孤寂。

“落花无言!”百溪燮嘴中轻念,脸上柔色突然转变,眼中厉色射出,

“痣儿,你想当那无言落花,本王偏偏不让,宁愿你含苞绽放之时将你拦腰折断,亦不会等待你残败入土!”清冷的目光收回,百溪燮转身离去,只留下身后一片落英在风中轻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