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也有楼里的姑娘去讨好墨香的,所以,柳若清抱着琴上门讨教琴技也不算是什么显眼的事。

看门的还是那个姐儿,柳若清笑呵呵的道:“小妹墨雪,想与墨香姐姐讨论一下琴谱。”柳若清说完拿了一个贴子出来,那是她的名帖,楼里的姑娘都有自己印有自己名字的贴子。柳若清的这张贴子上面多了一个东西,那就是她的印章。

看门的姐儿把贴子拿进去了,好半会儿才出来,回道:“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今日不见客,让你明儿再来。”

“那请墨香姐姐好好养身子,墨雪告辞。”柳若清没见着人一点也不恼,抱着琴就回去了。

“小姐,她怎么那么大的架子。”玉茹瘪了瘪嘴,觉得墨香眼高于顶,在客人面前端端架子也就算了,在楼里的姑娘面前还端架子。

“等有一日我成了头牌,我也会这么大的架子。”柳若清把琴交给玉茹,小声地道:“每日要见客人,好不容易有个喘息的空儿,我这样的又来打扰,要是咱的话咱也不愿意见。”更何况她只是个来踏月楼没多久的琴师,初次上门墨香便见了,也说不过去。墨香能忍着不见她拖到一下日,也着实是为难了她。

“那明日还来吗?”玉茹询问着。

“来啊,当然来了。”柳若清笑道:“如果得她指点一二,那我的琴技也能提升许多。”

“其实小姐根本就不在意琴技会不会提升,小姐是去看美人的。”玉茹小声地嘀咕着。

“臭丫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能看么。”柳若清笑着骂玉茹,玉茹吐了吐舌头。

第二日柳若清又抱着琴上门了,还带着食盒,这一次没有被拒门外。

墨香遣退了身边的服侍丫头,屋中只有她与柳若清二人,就连玉茹都被留到了门外。

墨香想说什么,柳若清先是轻嘘了一声,然后四望了一下,觉得还是不那么安全,便取了纸笔,在上面写字,嘴上却说道:“墨香姐姐,小妹叨扰了。”

“无妨,正巧这会儿我也无事。”墨香看着柳若清在纸上写的字,她的心一沉一浮,好不激动。

“墨香姐姐尝尝,我是我亲手做的点心,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柳若清将食盒打开递到墨香的面前,里面装的确实是几样小点心,但都是风扬国的特产,里面有几样香料只有风扬国才有。

墨香抖着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那眼泪哗的便落了下来。十年了,十年没有尝过家乡的点心。

柳若清把写好字的纸推到墨香的面前,墨香一边看一边哭,嘴里还含着家乡的点心。柳若清纸上简单的写了几句,不过是她与墨香儿时的玩笑话,她只凭那一只印章就说自己是墨香的妹妹,墨香也会有所怀疑。现在说几句只有她们姐妹二人才知道的秘密,墨香自然是深信不疑。

墨香把那纸在盆子里烧了,回头拉着柳若清的手,万语千言竟然不知从哪里开口。

“姐姐……”柳若清也拉住墨香的手,亲昵地唤着墨香。

“好妹妹——”墨香忍不住思念将柳若清用力地拥住,哽咽地道:“是姐姐没用,没有照顾好你啊!”

“清儿过的很好,姐姐别再自责。”柳若清轻轻地拍着墨香的后背,姐妹二人顿时哭作一团。

柳若清还是比墨香谨慎的,她知道这里隔墙有耳,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姐姐,后儿有个集市,我们一起去吧。”柳若清提议道。只要她们离开踏月楼,说话就方便随意得多了,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了乱嚼舌头。

“好啊,正巧我也在楼里闷得慌了,就与妹妹一起出去走走也好。”墨香自然明白柳若清的意思,当然爽快的应了。

之后就是姐妹二人一起弹曲儿,足足聊了一下下午,到了晚上各自要待客才不得不分开。

与姐姐相遇相认了,柳若清的心情十分的好,晚上弹曲的时候也多是欢快的曲子。坐在她前面的司徒洛在她弹完一曲之后忍不住道:“凌小姐,今日心情很好啊。”

“有钱的大爷来捧场,奴家怎能不高兴呢?”柳若清笑着回道。

司徒洛更加肯定柳若清是遇上了高兴的事,不然换了往常柳若清是绝对不会与他这般说话,一定会赶他回皇宫去。

“呵呵,大爷赏的,拿着。”司徒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柳若清的面前。

柳若清怔了一下,挑了一下眉。

司徒洛笑道:“爷是来听曲儿的,自然要打赏。怎么?嫌少了?”

柳若清笑道:“奴哪里敢嫌少,四皇子赏的自然都是好的,奴高兴还来不及。”说着欢喜地打开了,里面是一支暗红色的玉簪。柳若清一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四皇子,这东西太贵重了,奴可不敢要。”柳若清

看书(、网;女生/肩,随意地道:“太子爷把奴派到踏月楼来,是让奴私下里找出朝中大臣的狐狸尾巴,可不是让奴去管洛襄国派什么来的。”

“你真不管不问?”司徒洛微低着身子又问一遍。

柳若清斜睨他一眼,十分郑重地道:“奴管不了,也不管。奴是陌沙阁的暗人,可不是四皇子的手下,四皇子别想使唤奴家。”

柳若清一溜话说完,又坐到琴台前,随手拔着琴经,一边拔一边道:“甭管什么人来都是客人,只要捧奴的场,奴就得笑脸相迎,至于这人包藏了什么祸心,那跟奴没关系。”柳若清突然停了下手,压低声音道:“四皇子,就算您拉奴下水,奴也不过只是奴而已,和陌沙阁没有一点关系。”

四皇子的主意打的好,让她掺和进来,就等于把陌沙阁也拉了进来。爹爹的事情已经够多,她可不想让凌慕风太过繁忙。况且陌沙阁隶属皇帝,四皇子现在还不是皇子,不能越权掌控。

司徒洛听了柳若清的话后轻笑出来。“凌小姐你想多了,之所以告诉你这个事,是想让你在踏月楼里顺便打探一下,并牵扯不到陌沙阁。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柳若清一副了然的样子,既然他不会牵扯太多,那捎带着打听一下也无妨。“奴会留意的,至于能打探多光消息,四皇子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能信得过的人也不多,不然也就不劳烦凌小姐了。”司徒洛也是个疑心重的人,这么多年他手上也有一些可用的人才,只是他不敢完全相信,却不知为什么,他偏偏相信柳若清。

柳若清看着司徒洛,好半天她才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司徒洛一怔,随后自嘲地笑了。他如何不知,要成大事自然是少不了忠信相协,只是能交付性命的人太少。

柳若清不再说什么,司徒洛又喝了一杯茶便走了。柳若清随意的拨弄着琴弦,弹的毫无曲调,只是随心而拔弄。

她的脑中在想着司徒所说的事,洛襄国要来的人是谁呢,会是哪个皇子?

“小姐,小姐,墨香小姐来了。”玉茹唤了柳若清两声,柳若清都没回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快迎!”柳若清忙起身,理了理衣服迎过去。

墨香今日在踏月楼里有表演,这才弹完琴便上她这里来转转。“刚刚听墨雪妹妹弹琴无曲无调,妹妹可是心里有事?”墨香问的话很是随意,就像是平常说话一般。

“瞧姐姐说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 柳若清把墨香扶了进来。“不过是客人刚刚走了,觉得无趣随意拨弄罢了。”

“妹妹若是无趣,便与我一同下棋解闷吧,我正巧也无事。”墨香说完一抬手,她身边的丫鬟便将之前准备好的棋盒拿过来。

棋子是白玉与墨玉而制,颗颗匀称温润,是丁点的瑕疵也无,单这一套棋子也不知要多少银钱,墨香却是根本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两人下了一盘,就有人来请墨香,墨香无奈地扔了棋子,道:“改日再与妹妹下棋聊天。”说完一脸不不耐地走了。

柳若清让玉茹收好了模具,然后倚在窗边听墨香抚琴,离姐姐那么近,可以看到她的喜怒哀乐,真好。

相约之日一晃便已经到了,柳若清已经命玉茹准备好了马车,她易容成一位翩翩公子,接了墨香出踏月楼,羡煞一甘楼中的姑娘。

上了马车,墨香便惊道:“妹妹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才子配佳人,姐姐觉得不相配吗?”柳若清故意扇了纸扇,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你这个古灵精。”墨香点了点柳若清的鼻子。

柳若清向墨香吐了吐舌头,等到马驶离了踏月楼,柳若清才与墨香道:“姐姐,我之前去了风扬,看到了父皇和母妃,我们小时住的院子被父皇封了起来,那玉印就是我那个时候拿的。”

“父皇和母妃都好吗?”墨香一提到风扬二字泪就流了下来,她想家啊,想回去,可是她走不了,那么多的人看着她,她无法逃离。

“因为我们被掳了,风扬与云瑶这几年关系关不好,父皇为国事与我们操了太多的心,苍老了许多。”柳若清想到多年不见的父皇不停的自责自己的不孝。

“妹妹,可有办法回风扬吗?”墨香是真不愿意在踏月楼里为雅妓,她堂堂风扬公主却沦落到为妓才能保命的地步,她愧对父母啊。

“我走不了。”柳若清低垂着头,道:“我还有事未做完,我不能走。”

“何事重要过回家侍奉父母双亲?”墨香一听柳若清明明能走却不走,脸当场就落了下来。

柳若清低着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墨香说她与凌慕风的爱,也许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可是不够赎身吗?”墨香看着柳若清低着头,她又自责起来,妹妹这十年挣扎活着不易,她怎么能斥责她呢,她不回去一定有回不去的理由。当下她软了语气道:“姐姐这几年存了些银子,赎我的身不够,但是该够赎你的身了。明日姐姐就跟鸨娘说替你赎身,你恢复了自由身就回风扬去,替我孝顺父母。” 墨香舍不得让柳若清在青楼里,想拿出她所存的银钱给她赎身。

“姐姐,不是银子的事。我并非卖身于踏月楼,我是有任务在身。”柳若清向墨香解释道:“姐姐可曾听说过陌沙阁?”

“到是听客人有提过,据说是皇上私下的势力。”墨香回道。

“姐姐所说不错,我此时便是陌沙阁的暗人,来踏月楼是为了执行上面交待的任务。”柳若清在此事上没有隐瞒墨香。

“那你也非自由身?”墨香一听柳若清这样说,顿时沉默了,如今她姐妹二人谁都无法离开云瑶,那何时才能回风扬与家人相聚。

“而且姐姐,我们二人被掳出来,先后被卖到了云瑶,你可有想过是谁会这样做?”柳若清目光炯炯逼视墨香。

“虽然也曾经有所猜测,可是无凭无据。”墨香目光黯了黯。

“这件事为洛襄所做,只是时间久了没有证据。”柳若清咬牙忿忿地道:“不过,我不会让他们如意的,他们想破坏风扬与云瑶的关系,我一定会掀开他们的丑陋行径,昭示天下!”

“那妹妹可是有些线索了?”墨香追问着。

“还没查出来,但是总会查出来的。洛襄那里也不会一点风声不透,而当年做这件事的人除了现在的洛襄老皇帝没有别人,除非他心狠手辣的把知道这事的人全都一个不留的杀光,不然的话,就有机会找到证据。”柳若清肯定地道:“我们被掳的时候,身边服侍的人也脱不开关系,这些我都在查,只是我现在能力有限,查到的还太少,总有一日,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也该告诉父母一声,我们还活着,省得父母亲惦记。”墨香如今终有人和她说些心里话,事情也有人一起商量,她这一直埋在心里的想法也活泛起来。

“姐姐,如果我们还活着的事让父母知道了,他们会眼睁睁任我们在外不归家吗?”柳若清询问道。

“自然不会。”墨香摇了摇头。

“是了,我也觉得不会。而你想一下我们如今的身份,合适让父母知道吗?”柳若清又问。

墨香怔住,是啊,姐俩儿个如今这个身份着实丢了父母的脸,皇家人别的不看,最重脸面。虽然是雅妓,却脱不开妓这个字。墨香沉默了,一时不再作声。

“姐姐,就算我们要回,也得把曾经留在云瑶的这些个身份抹去了才能走。踏月楼的墨香要死,墨雪也要死。这个身份的人死了 我们才能恢复原来的身份,不管私下里这些人如何说,反正我们不能这样从青楼出去。不然风扬与云瑶的不会重修旧好不说,风扬只会更恨云瑶。我们风扬论兵力不如云瑶,论野心不如洛襄,这样的风扬,你希望父皇为了我们,而让风扬与云瑶铁马干戈吗?”柳若清句句说的都让墨香心惊肉跳。

“那该如何是好?”墨香一时也迷茫了,她想家啊。

“最多三年,三年内我会安排好一切,就算我还找不出洛襄派人掳我们的证据,我也会还你一个干净的身份送你回风扬。”柳若清相信自己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姐姐那时都二十岁了,已过了最好的指婚年纪。”

“这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回到父母身边尽孝,我便是不嫁又怎样。在青楼里看的男人多了,心里那些幻想也早就没了。男人啊都是三心二意的,哪有一心一意一生长情的。”墨香摇了摇头。“这个世间啊最不可信的便是男子了。”

柳若清其实想说世间是有长情的男子的,凌慕风就是一个长情的人,她相信他绝对不会负她。但这话此时也只能咽下,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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