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马统应声驾马调头,朝反方向而去,心中却不禁疑惑,公子为何要去醉云端呢?醉云端他又怎会不知,那不是酒坊么?

原本喧哗热闹的街市,今日竟然如此冷清,行人三三两两,摆摊的小贩也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客店酒肆都寂静少人,只有醉云端门庭若市,且来客基本都是男子,大厅内亦是座无虚席。

一辆银色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前,燕溪与马统同时跃下了马车,从两旁掀开了车帘,“公子,到了。”

“嗯。”负清风轻轻的应了一声,将白纱斗笠戴上,躬身下了马车。

醉云端外的小厮见状立即走过来将接过了缰绳,将马车牵到一旁的马厩里。

马统与燕溪也带上了黑纱斗笠,跟在负清风身后缓步走了进去,当那一抹白影走进大厅内,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望了过来!

白纱遮面看不清容貌,若隐若现更添神秘,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衫,简单的没有任何装饰,却被那人穿出了一种脱俗之感,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清寒如冰,周身似乎笼罩着薄薄的烟雾一般朦胧不清!虽不见容颜,已倾倒众生。

在漫长的等待中突然看到这么一抹突然而至的如仙之人,所有人都怔住了,在看到了芸衣的贴身丫鬟素烟径自将那人领上二楼之后,楼下几乎在顷刻之间沸腾了!

“那人是何人?竟然上楼去了?”

“是啊是啊!芸衣姑娘,那个男子是何人凭什么能一见芳容?我等不过是听琴却要等待如此之久!这有欠公平!”

“对!有欠公平!方才那个白衣男子究竟是何人凭什么可以成为入幕之宾?”

“不公平!我等要芸衣姑娘现身给一个说法!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芸衣姑娘给个说法!”

原是这醉云端里新晋来了一位琴师,亦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但那琴却是弹得令人惊艳,曲风新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是一曲便在冰城内掀起了巨大的反响,这不,如今醉云端每日门庭若市,众人不仅是为了一睹芳容,一尝美酒,自然也为了听琴而来。但,每日那名琴师来时不定,想弹便弹,所以在这店内才滞留了这么多等待的人。长时间的等待众人难免有些心烦意乱,瞧见一人就这么轻易的上去了,自然愤愤难平。

相对于大厅内的喧闹,一楼阁内,临窗而坐的一抹身影却甚是安然,白纱下的容貌若隐若现,视线一直凝望着方才那抹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即便是隔着白纱,依然能感觉到那眸中的幽光。

素烟一听到小厮报告说店外来了一名白衣公子,当下她便猜到是风公子来了。上次风公子破了小姐的题,从那之后小姐便吩咐过店内的人只要看到风公子来访,直接请上二楼见她,这不,她方才听到小厮来报,下楼一看,不会是风公子又是何人?除了风公子,还有何人能将这一袭简单的白衣穿的轻尘脱俗?

“风公子,小姐就在里面,请。”素烟推开房门,立于一旁,俯身施礼。

负清风闻言微微点头,缓步走了进去。

马统与燕溪要跟进去,却被素烟拦住了,“二位且慢,这边请。”

“可是,我家公子?”马统抬头朝里面望过去,只看到那满室梅花绽放,房门便自动缓缓而闭,挡住了他的视线。

燕溪望了一眼关闭的房门,朝素烟微微颔首便走在了前面。

“这位公子,这边请。”素烟再次伸手邀请道,马统闻言一怔,这才不甘不愿的跟上了前面的燕溪,心中却纳闷极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公子怎么会认识这醉云端的芸衣小姐?这芸衣小姐不是从来不肯见外人的么?听闻上次有人破了芸衣小姐的题,是一位白衣公子,白衣公子?思及此,心中一震,马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那个白衣公子该不会就是公子罢?

白衣公子,公子一直都穿白衣,方才那女子称呼公子为风公子,风?公子的名讳中也有一个风字!天,公子竟然连芸衣小姐那种奇怪的题目都能破了,这也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罢!

负清风取下斗笠,缓步走在梅花林中,在梅林中央发现一抹熟悉的绿色身影,此刻她正端坐在一架古琴前,低垂的眉眼在听到脚步声之后蓦地抬起,四目相对,两人都缓缓的扬起了唇角。

“清风,你来了。”芸衣面容染笑更显美艳,起身走过来拉住了负清风的手臂,将她拉到了古琴后坐下,“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芸衣,你在弹琴?”坐在古琴前,负清风讶异的扬眉,她在二十一世纪不是品酒师么?

“嗯。”芸衣闻言点点头,继而讶异的扬眉,“不会罢?你还不知道么?”

负清风不禁疑惑,“知道什么?”

“自然关于琴师无名的事儿了?”看到那双茫然的墨眸,芸衣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入了宫你便与世隔绝了一般。前些日子我闲来无事,便弹了一首qu二十一世纪的歌曲,没想到竟然引起那么大的反响,现在在整个冰城都传开了,不过人都以为无名另有其人。”

负清风闻言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我想你应该听说了罢,我很快便要离开了。”

“我已听说了,怎么,找雪魄不顺利么?碧瑶宫你去找了么?那老皇帝怎么会突然派你去边城呢?”芸衣敛下了眸子,眸色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凡事都不会一帆风顺,如今更是诸多阻碍。

“雪魄的影子都未听说过半句,而且你所说的碧瑶宫根本不存在,我问了宫内的宫女说是在太子宫附近,当我去了太子宫才发现根本就没有碧瑶宫的影子。芸衣,你再托人打听打听碧瑶宫究竟在何处?至于我的事儿,我也是身不由已,你该知道雪撼天是怎样的人,我一入宫便注定难以脱身,征战沙发是迟早的事儿,只不过现在提前罢了。”负清风凝眉,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芸衣闻言很是诧异,“你的意思是皇宫内根本就没有碧瑶宫的存在?不会啊,这个消息我是从复燕会那儿得到的,应该不会有假才是?”

“复燕会?那是什么?”这是什么民间组织么?

“复燕会,你分开来看就一目了然了,光复大燕,这是大燕王朝余党所组成的一个组织。自大燕灭亡之后这个组织便存在了,现在已颇具规模,而且拥有一大批死士,具体数目无人知晓,这个组织集杀手,经商,走镖遍布各行各业,其党羽几乎遍布整个江湖。如今江湖中最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夙’便是出自复燕会!”芸衣解释道,他也是开了这间酒坊之后才接触到的,如今也经常与复燕商会的人打交道。

“夙,原是复燕会的附属组织……”负清风闻言微微眯起了凤眸,这复燕会的确不容小觑,大燕灭亡距今已三十多年了,亡国不可复,这是无法人为的,历史的巨轮总是不断向前。从古至今,复国者就没有成功的例子,对于百姓来说,谁做皇帝都是一样,除非压迫到了一定的程度才会反抗,若除去四国隐患现在也算是天下太平,太平时期起兵复国又怎会成功?

“清风,如今你打算怎么办?若要你就此待在这里,你甘心么?”看着那双沉静的眸子,芸衣微微蹙眉,她此刻已经不自觉分析这个世界的事了,若非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员她又怎会是这样的反应?其实,他不愿意待在这个世界的原因只是因为性向问题,若是摈除这点,教他选择的话,他会选择这个世界。

“甘心?”负清风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清眸如墨,轻柔寡淡,“并非甘心与否,而是在那个世界有我所在乎的人,若是生活,我倒是更喜欢古代。但毕竟,我们不属于这里,总是要回到原本属于我们的地方去不是么?”

芸衣静静的凝望着眼前这张清绝无暇的脸,她的眸中总是平静无波,清寒如冰,似乎就没有什么能触动得了她,她给他的感觉就不像个正常的人,他真想看看是否有人能让这个超脱凡尘的人染上人的气息?复而想想又不觉叹息,扬眉一笑,“好了,这件事儿急也急不来,我也继续找人打听消息,你去边城也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知道么!”

“这是自然。”负清风闻言轻笑,看到身前的古琴微微扬眉,“芸衣,你来弹琴我来吹箫如何?倾尽天下你会么?”

芸衣也正有此意,听到这话自然开心的应和,“自然好,没想到你也喜欢倾尽天下?”随即指了指窗边的墙上,“箫在那儿。”

负清风闻言会意,起身走到了床边,取下了洞箫,并非一般的竹箫,而是以翠玉雕琢而成,精美润泽,凝翠欲滴,却是好箫。

两人相视一笑,箫在前,琴在后,负清风将洞箫放至唇边,指尖跃动,气息灌入,悠远哀戚的箫声流转而出,随后,芸衣也和琴而奏,琴箫相随,婉转悲凉,萧素哀戚,渲染交织成一曲悲鸿的乐曲。

楼下原本喧闹的人群都不由得安静下来,凝神静听,神色专注。

阁内那抹身影在听到那箫声时蓦地一震,这首曲子!这首曲子不是那日清晨他弹奏过的么?他说过是他自己所作,为何今日在这楼阁之上的另一人也会弹奏此曲!倾颜小尘都曾说过,他之前来过醉云端还破了芸衣的题,他与这芸衣关系真的那么简单么?不过是破过一次题,二人两次相见就如此熟稔了么?

他明显感觉的出来那弹琴的人并非是他,吹箫的那人才是,不知为何经由他手一切都带上了寒意,就连这箫声亦是如此。

没想到他今日来此,会碰上了他,他出宫第一时间不是回家而是来了此处,在他心中这儿难道比家更重要么?他与那个芸衣究竟是什么关系?

负清风立于窗边,白衣随风纷扬,墨发如瀑,执箫的姿态漂染如仙,似乎随时会随风而逝一般!

看着那抹白影,芸衣竟然不自觉的入了神,指下的动作也不免停顿了下来,琴声骤断!

和声突然停止,负清风疑惑转眸,看到芸衣怔怔的望着她入神不禁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嗯?”听到声音,芸衣一震,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慌忙移开视线,“没,没事儿。只是,一时间想到一些事儿而已,清风你出宫时间不多还是早点回府罢,府里的人肯定都在担心你呢?”方才他怎么了?怎么会有出现那样的感觉呢?一定是昨夜没休息好,一定是的。

虽觉得有些讶异,负清风还是依言点点头,“那好,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儿还是飞鸽传书。”

“嗯,小心点儿。”芸衣起身将负清风送到了门边,叮嘱了一句,“素烟,带风公子从后门出去。”

“是,小姐!”素烟闻言赶紧从隔壁小房间快步走来,身后跟着马统与燕溪,两人瞧见负清风都是一怔,眸中还残留着方才入神之后的茫然。

素烟将三人从后门送出去,小厮已将马车牵了过来,“风公子,慢走。”

辞别了素烟,负清风上了马车,一掀开车帘便感觉到了异样,看到车内那抹身影时倏然眯起了凤眸,眸中一抹寒光一闪而逝,在看清了那人的身形之后,敛下了眸中的寒光,不动声色的上了马车坐在一侧,“三殿下,怎会在此?”他说要出宫,难道就是为了跟踪她么?

雪云落闻言伸手取下了斗笠,露出那张如玉的俊脸,银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老师又为何来此?”

“来见一个朋友而已。”负清风淡淡的道。这么说,刚才他也在醉云端了?

“老师不要误会,我并非跟踪老师。想必老师也知道云落是琴痴,近段时日听闻醉云端内出现一名无名琴师,这才特意出宫来看看,却没想到方才在醉云端中碰到了老师。”雪云落将自己的来意解释清楚,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他不想让他对他有所误会,“方才听到老师的曲子,竟然在与那位无名琴师合奏,这才想问问老师关于那位无名琴师的事儿,不知老师是否能帮得忙?”

他若是直接问他,有些不妥,这么问就婉转了许多,也可以间接了解到他想要的答案。

负清风闻言清眸微微一动,绯色的唇轻轻扬起,“三殿下,原是为了无名琴师而来。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并无无名琴师其人,弹琴的人是芸衣。那首曲子是我谱下来,二人合奏而已,如此,殿下可还有疑问?”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打算,后路她都已想到了。

“竟是芸衣姑娘?”雪云落诧异的扬眉,无名琴师竟是芸衣本人!据倾颜所说,他与芸衣不过见过两次而已,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如此熟悉了?难道,他喜欢上芸衣了?一想到此处,心中便不由得郁卒起来,一向温润的银眸也有些黯淡下来,“云落没有疑问了,天色不早了,云落先行回宫,老师慢行。”语毕,便起身掀开了车帘,足尖一点便飞身而出,银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只不过转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呜呜呜!”早便听到了谈话声,马统想说话的时候竟然被燕溪点住了穴道,如今看到车内飞出一抹人影,更是惊得瞪大了眸子,死死地抓着燕溪的手臂,要他解开穴道!

看着那抹消失的银色身影,燕溪冰蓝色的眸子微微暗了暗,伸手解开了马统的穴道。看来,雪云落的武功也不可小觑!

一解开穴道,马统便急急的转身掀开了车帘,“公,公子?”一看到负清风静静的坐在软榻上看书,不禁愕然,怔怔的放下了车帘,看了看身旁的燕溪,又看了看早已空空如也的天际,狐疑的蹙眉,喃喃自语,“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么?”

燕溪闻言被呛了一下,抓紧缰绳认真的赶路。

当三人架着马车回到将军府外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画面,民众竟然被官兵隔了道路两旁,门前亦是恢复了如常的空旷,燕溪与马统讶异的相视一眼,驾车走了过去,官兵见马车靠近倏然举刀拦住了道路,厉声问道,“何人乱闯禁地!”

马统闻言愕然,不觉好笑,“这儿何时成了禁地了?兵大哥,我们这是回自个儿家,哪有人连自个儿家也不让回的啊?”

在看到门口侍卫的服侍时,燕溪一怔,随即靠近车帘处,低低的开口,“主子,宫里来人了。”

负清风闻言一怔,缓缓抬眸,将手上的书阖上,“我知道了。”宫里来人?是那老皇帝派人送圣旨来了?该不会是,那几个家伙罢?

官兵一听,狐疑的抬眸,打量着马车,打量人,半晌才道,“就你这模样是将军府的人?”

马统被这一句话呛住了,什么叫他这模样?他的模样怎么了?将军府的人难道脸上写了将军府三个字不成?“你若不信可以将府门前的守卫叫过来问问!”

那官兵微微思索了下,指了指马车,“马车内坐的又是何人?”

对他不敬,他都可以忍了!但现在竟然还对公子不敬,是可忍孰不可忍!马统顿时恼了,复而一想怀中有御赐令牌,伸手掏出高高的举起来,“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我家公子岂是你想看就就能看的!”

看到那枚金质令牌,所有人都是一震,随即收了兵器,齐齐的退了回去,跪地行礼。

马统见状满意的扬眉,收回了令牌,“燕溪,咱们走!”

“嗯。”燕溪点头,握紧缰绳驾马前行。

负清风坐在马车内无奈的轻轻摇头,翻开了手中的简史。

银色马车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前行,无人敢拦,如此状况又瞧见那御赐令牌,众人都已知道那车内坐着何人了,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看究竟,却始终只能看到摇曳的白纱车帘。

当那辆银色马车渐行渐近的时候,府门前的守卫终于确定了那驾车的熟悉身影,个个面色激动,“是马统!”

“是啊!真的是马统!公子回来了!”

“公子终于平安回来了!来人,快去通知老爷夫人!”

其中一人得令,迅速转身朝府内跑去,大喊声让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马车毫无阻碍的行进了大门,府门前的守卫都躬身施礼,齐声高呼,“见过公子,欢迎公子回府!”

终于,安稳的驶入府内,马车缓缓停在了院中,家丁丫鬟男左女右的各站成两排,一直排到大厅门口,院落内还听着另外三辆马车,清精致,车壁上雕刻着木质的镂空图腾,大厅门前站着身着金色铠甲的皇家侍卫,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炫目耀眼。

马统愣了愣,这才跳下马车掀开了车帘,燕溪站到一旁,伸手将负清风扶下了马车。

那只如玉的手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当那张清绝的容貌显露出来,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不能逼视!虽说他们之前曾经天天见到负清风,但那时的负清风几乎不会抬头,众人也只是知道负清风的美貌却从未真正的看到过,今日看到不免惊艳,再加上那清寒的气息,一袭白衣更衬得恍然若仙!

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不自觉的感叹,公子的确不愧为雪国第一美男子!

负清风看到那三辆马车时长睫微微眯了眯,再看到厅外的皇家侍卫,心中了然,果然是那几个家伙跟来了。

“公子,太子殿下他们似乎也来了呢?”马统诧异的扬眉,心中却是得意极了,公子如今可真是雪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啊!就连回家,也有各位皇子殿下相随,实在是太厉害了!

燕溪见状却陷入了沉思,一开始雪清狂等人不是很不服主子么,即便是后来亦是几番试探,雪倾颜更是在夜半三更夜探听雪阁,现在却是对主子心悦诚服了,但不必也主子回府也跟过来罢?而且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分明是在昭示天下。而且,他怎么都觉得现在雪清狂等人对主子的态度变得很不一般,究竟是何处不对劲儿他也说不上来?

负清风闻言扬眉淡淡的看了马统一眼,缓步朝大厅走去。

那淡淡的一眼,让马统倏地的噤声乖乖的跟在了后面,他又说错什么话了么?

大厅内,听到守卫的禀报,众人都将视线望向了大门处。

“风儿呢?”虽已知负清风回来了,没看到人陆晼晚还是很心急。都好些日子没见到风儿,不知她在皇宫里过的怎么样?会不会照顾自己?方才听到太子殿下他们夸赞风儿,她一直紧悬的心这才缓缓落了地,她的风儿终于长大了!这点让她很欣慰,只是这次皇上竟然要派风儿南征,风儿又不会武功如何能上得沙场呢?没当想到这里,她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能即刻进宫跟皇上坦诚一切!最起码,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总比战死沙场要多了几分生存的机会!何况,皇上也是明事理的人,这件事儿或许还有转机。

“夫人不必着急,老师哥哥很快便回来的。”雪入尘笑的温柔乖巧,轻声安慰道。

陆晼晚闻言转眸,秀气的小脸上漾起浅浅的笑,俯首微微施礼,“多谢五殿下宽言,这些日子还要感谢五殿下在宫中对风儿的照顾。”这五殿下不仅长得俊美,人也这么温顺,真是一个难得的俊秀少年,真是可惜了,若是风儿……

“夫人客气了,照顾老师哥哥是应该的,入尘很喜欢老师哥哥……授课。”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分明故意停顿了下,惹得众人都是一怔,且看雪入尘却笑得如斯纯真。

雪倾颜微微眯起了红眸,一袭红衣宛若绽放的血色花朵,妖娆魅人,只是眸色清冷。负清风分明比他们都先出宫,他们如今都到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未回来?难得,他是去了别处?若是真的去了别处,又是何地?

一旁负老大正与雪清狂雪阡陌在研究边城地图,负老大昨夜得知负清风要南征的消息后便命人找来了边城的地图,事先做了一番查探。

负清风缓步走进了大厅,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抹浅绿色的纤细身影,凤眸缓缓扫视,果然看到了那几抹熟悉的身影,几乎在她踏入厅内的那一刻,便感觉三道视线凝聚在她身上。

“风儿!”这一声惊喜的呼唤,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负清风加快了脚步,迎上了那抹飞速跑过来得纤细身影,微微一笑,正欲行礼,却被陆晼晚一把抱住,顿时怔住了。

“风儿,你可回来了!”在看到负清风的那一瞬间,陆晼晚完全忘了此刻是何情形,眼中心中都只有负清风。这孩子这么大从未离开她身边这么久过,从她离开的那一日她便开始想念了,却不能随意进宫去看她。

“娘亲?”负清风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对她来说还很陌生的字眼,只感觉到她怀抱的温暖,如此陌生的温暖,来自母亲的温暖。她从不知母亲二字包含了怎样的寓意,她不曾拥有,却无数次想过,终是没有答案。对于她来说,这两个字太奢侈了。

“风儿,娘好想你!来,快让娘看看!”说着,陆晼晚急急的松开双手,踮起脚尖捧住了负清风的脸仔细的观察着,眸中早已湿润,“我的风儿瘦了……”

负清风闻言一震,心中似乎有一处坚硬的角落在慢慢塌陷,渐渐融化。对上那双满是心疼的眼睛,缓缓伸手握住了脸上那两只小手,微微扬唇,“娘亲,我没事儿,我过的很好。”

“老师可算回来了,让夫人好等。”一道低柔的男声倏然响起,雪倾颜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见负清风望向他时,眸色一暗,随即躬身施礼,“倾颜见过老师。”

“老师哥哥有礼!”随后而至的雪入尘也跟着行了一礼,随即疑惑的问道,“老师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呢?我们比你迟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嗯。”负清风闻言只是略略点头,随即便扶着陆晼晚朝一旁走去,“回来的时候见府前被堵住了,便耽搁了一会儿。”

雪倾颜与雪入尘相视一眼,眸色漠然,显然不信这话。

这时,负老大雪清狂雪阡陌三人也走了过来,负清风放开了陆晼晚的手,俯身施礼,“爹,风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负老大满意的点点头,眸中染笑,不知为何此刻看这小子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了!这小子若真是男儿身,必定会尽得他的真传,定会比那少年将军西江更要厉害几倍!可惜啊可惜,这小子偏偏生成了女儿身……

雪清狂与雪阡陌相视一眼,同时躬身施礼,“见过老师。”

负清风见状微微点头,视线落在了雪清狂身上,若说他们会追来,那也是雪倾颜与雪入尘才会做的事儿,雪清狂最为年长,也最为沉稳,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如今,四位皇子高调入府,恐怕此刻在冰城已是人尽皆知了。她并无功绩,却总站在风口浪尖,树大招风,总不会是好事儿,她不想惹出那么多事端到时无法收场。

感觉到负清风的目光,雪清狂心中了然,随即开口,“老师见谅,我们不经老师同意便擅自离宫,跟了过来。只因中午练习过多,身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想着许久不曾见过老将军了,这才禀明父皇出宫,今次老师又被封为南征大将军,我们也算代父皇前来看看将军夫人了。”

这一番话说的于情于礼,即便是负清风也无言相对,只得留下四人,晚上用晚膳时,那兄弟四人一个劲儿的夸赞负清风,还一再保证到了战场之上会保护负清风,负清风听的很无语,二老听的很开心。

终于吃完了这顿难熬的晚膳,负清风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回房去了,留下四人在花厅内,其实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时辰不早,四位也可以回宫了。

当负清风沐浴完毕,换了一套洁净的白衫回到花厅时,才发现那四个家伙依然还在,不但还在,而且与负老大陆晼晚相谈甚欢。

看到门口那抹白影,陆晼晚眸色一亮,“风儿你来了,时辰已晚,四位殿下此刻回宫路也不好走了,今夜便在府中歇下了,明日你们一同回宫也好,你说对不对?”

时辰已晚?那暗蓝色的天空是什么?

路不好走?入宫大道宽阔无比又哪儿不好走?

一同回宫?她同意了么?

雪入尘见负清风凝眉不语,眸色清寒,心知他必定是生气了,生怕他开口拒绝,赶紧开口,“老将军说想检验检验我们的驭冰之术,老师哥哥会在一旁指点我们对不对?”

“是啊是啊!”负老大连连点头,对那传闻中的驭冰之术好奇不已!这几日总是听皇上夸赞风儿,他这个做爹的却连这驭冰之术瞧也没瞧过!这不,今儿早朝时就跟少老贼争了起来,结果他一无所知竟然没争过那个少老贼,害的他到此刻那口气也没咽下去!

听负老大都这么说了,负清风还能说什么,“既然爹想看,那你们便留下罢。”

雪清狂闻言绿眸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怎么也算是他自愿留下他们了。其实,他这次来不止是为了跟着他探望二老,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父皇交给他办了。探手抚向了怀中取出了临行之前父皇赐的圣旨,足下一点,翩然转身立于花厅中央,朗声道,“负清风接旨!”

此话一出,厅内厅外的人皆是跪了一地,只有一抹白色身影静静而立,惹得众人齐齐傻眼,就连雪清狂几人也没反应过来!

“负清风领旨!”负清风闻言一怔,眸色一暗,俯身拱手,以示尊敬。这老皇帝果然是不浪费时间,这就趁着这次机会将圣旨送来了,而且是由雪清狂送来,恐怕不止是送圣旨那么简单罢?一旦颁了圣旨,便要依旨而行,负家军三万,这一举不禁让雪清狂几人见识到了负家军,也给了她一次试探,世人皆知负将军忠心不二,忠于朝廷,忠于负老大,那老皇帝是想看看她如何能令众人信服!毕竟,她只是一个未经战事的懵懂少年,竟然一夕之间一跃至上成为南征大将军,众人定是不服,即便她是负将军之子也无济于事。

其实,这一举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老皇帝定是想看看负家军是否真的忠心坚不可摧,若她能使其信服,那便证明这个世上除了负老大能带领负家军之外任何一人都可能带领负家军!

那老狐狸果然还是老狐狸啊……

半晌,见负清风还站在那儿,负老大不禁急了,“风儿,不得无礼,快些跪下!”

“风儿,你在做什么快些跪下啊?这是对皇上大不敬,藐视皇权,这可是要治罪的!”陆晼晚又是焦急又是不解,这基本的礼仪风儿怎会不知呢?

“负清风……”雪清狂想要提醒的话被负清风打断,从袖中取出一卷小巧的圣旨,淡淡的道,“我有皇上御赐免跪圣旨,不必行跪拜之礼。”那日,他们可是都在场的,这么快便忘了么?

看到那卷圣旨,雪清狂蓦地想起那日,轻咳一声,道,“老将军,父皇的确赐了老师免跪圣旨。”

什么?负老大与陆晼晚闻言不可置信的扬眉,相视一眼,又是惊愕又是疑惑,免跪圣旨?这世上竟还有免跪圣旨这回事儿?

不禁是负老大夫妇处于震惊中,厅内厅外的丫鬟家丁也尽数傻了。

看到那一张张惊愕的脸,雪倾颜微微扬眉,慢慢习惯就好,这才是负清风会做的事儿。顿了顿,这才展开了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负清风为征南将军,率领三万负家军择日启程,征赴边城,平定侵乱,固我雪国边疆!”

“负清风领旨谢恩。”负清风向前一步,恭敬的伸手接下了圣旨,随后是满室寂静,待雪清狂轻咳一声提醒之后,众人才蓦地回神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雪倾颜与雪入尘起身将陆晼晚扶了起来,雪阡陌扶起了负老大,两人还有些怔怔的,心中同时思忖道,皇上是不是太宠着风儿了?免跪圣旨,风儿根本无功无绩,怎能得这从未有人得过的免跪圣旨呢?这样必会招来诸多不满,招人妒忌,看来,皇上是有意想要风儿卷入朝堂,此刻风儿已然抽身不得了。

一想到此处,二人便开始担忧起来。

“爹,现在能带我去狼营地么?”负清风收了圣旨交与燕溪,转身道。既得圣旨便该前赴营地面见将士,这是对人的尊重。何况,她也早就想见识见识传闻中勇猛无敌的负家军了!

“现在?”负老大闻言一怔,反射性的望了望门外的天色。

“是,爹,如今风儿既然已接圣旨应该第一时间告知众位将士,一为尊重,二者也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我必须在出征前让众将士信服与我,若是军心不齐又何谈征战?”凤眸如墨,眸色清冽,第一次负老大觉得眼前的负清风如此陌生,那小子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何时有过如此见地了?皇宫内的传言他也曾听得一二,今日一见几位皇子对她如此恭敬,便也信了,愣了好半晌才郑重的点点头,“好,爹带你去!”

他老了,所希望的不正是在他有生之年为负家军找到一个统帅之将么?如今,他也正好试试风儿到底能不能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