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风儿?你还是不信我是负清风么?我却是负清风,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爹娘。对上那审视的眼神,负清风微微凝眉,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肯定她不是负清风了,爹娘虽然疑惑,最终却相信了。最了解自己的人莫过于父母,他们不是相信,而是不愿不信,父母之心,她又怎会不明白?既然他们装作不知,那这段时间她便暂时代替那个风儿,终有一日,她们会回到本来的位置。

任逍遥闻言无声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应该比我清楚,将军夫人现在都信你,否则亦不会有今日的负清风。你说你是负清风,你又如何证明?”风儿的资质他最清楚不过,对诗词歌赋根本一窍不通,生性体弱又习不得武,最重要的她对任何东西都不敢兴趣,又很胆小怯弱,与如今字字珠玑,气质清寒简直相去万里,又怎会是她?

而且,雪撼天那五个儿子又岂是等闲之辈,若是她真的碰巧入试,又怎会通过雪清狂等人那一关?今日他也看见了,雪清狂雪阡陌雪倾颜几人都对她十分尊敬,至于那个最小的五皇子雪入尘似乎对她特别亲近?难道,雪入尘也与他一样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

还有,今日在长廊之内,他弹琴时她只听了一遍竟记下了谱子跟着和起声来,一律不差,最重要的是她还吹出了他所想要表达的意境!以前的风儿根本连识谱都很困难,又怎会一律不差的跟着和起箫来?

证明?她人都在他面前了,他还要她如何证明?这天下间根本就不会出现一摸一样的两个人,即便是孪生子亦有细微的不同之处。脑中闪过某些画面,蓦地想起那晚雪倾颜夜探听雪阁的事儿,梅花印记!如今,似乎只有这个能证明了。只要看到梅花印记,他便无法可说了罢,毕竟这个身体的确还是负清风。思及此,伸手拈起肩下的系带,“梅花印记可证明。”语毕,便欲拉开系带,还未用力手被一直温软的大手握住,不觉一怔,诧异的抬眸。

这是何意?不是他要她证明的么?

“男女有别。”掌心薄凉的触感让任逍遥一怔,她的手好冷,目光触及那披散与肩下的墨色长发,发梢末端还滴着水,这才想起她方才是从温泉池内出来。

“你说什么?”负清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任逍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时情急竟将他一直掩瞒的事儿说了出来,风儿是女子他也是一次无意间看见的,以前虽觉得她长得太过清秀,只当她天生如此,也未曾怀疑,直至那次他与将军边关归来,他特意从边关带了礼物回来送与她,进了房间却没见着人,他一直都知道这房内有内置的温泉池便去寻了,谁知……也就是那次他发现了她的秘密,发现了将军与夫人的秘密,经常跟在将军身边对他犯得这个错误也能谅解。但他一直装作不知,毕竟此事不宜宣扬,否则有害无利。但如今说了也就说了,现在说什么已是于事无补了。“男女有别,梅花印记我信是真,但……”若她身上没有梅花印记,夫人早已发现了,这么说来她真的负清风!但她明明不是,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能让一个人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除非,重入轮回,但轮回亦无法证明是否存在又岂能解释如此怪诞荒谬之事?

男女有别?他说的竟真的是男女有别?负清风闻言震惊的瞠大清眸,动作也在一瞬间僵住,不可置信的喃喃念道,“你,你?怎么会?你怎会知道?不可能,不是只有爹娘知道么?怎会……”

这么说,除了爹娘之外,他是第三个人知道她是女儿身了了!他与爹关系甚笃,难道是爹告诉他的?

“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再道歉。”看着那张震惊的小脸,任逍遥不禁一怔,这反应倒是与以前的风儿有些相像。的确是他误入温泉池,若她要他负责,那他便会负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到底是谁?若不是风儿,他要如何道歉,如何负责?这么多年,他未娶妻,为了便是日后有一日风儿恢复女儿身再行告知,那时他再负起该负的责任,不能因他而误了她的一生。虽然,他一直都只当风儿是小兄弟,小妹妹,即便后来他察觉到她喜欢他。

长睫眨动数下,负清风蓦地回过神来,对上那双坚定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他连她的身份都一清二楚,心知是瞒不过他了,她可以告诉他真相,但信与不信都由他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我答应你。”这点,他可以保证。

负清风闻言轻轻点头,望了门口一眼,随即转身朝一旁的内置温泉池暗门走去,“跟我来。”

在负清风看向门口的时候,任逍遥便了然扬眉,她是怕隔墙有耳罢。两人有一前一后的走进温泉池,暗门蓦地关闭,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响。

温泉池畔,雾气缭绕,摆在一旁的石椅上都是一层水汽,水滴滴落的叮咚声响不落于耳,两人各自落座。沉默少顷,负清风这才缓缓开口,“我所说的尽数属实,信与不信全赖先生你。你说的对,我不是这里的负清风,但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负清风,因为时空错位,莫名的将我们二人的魂魄调换了,我到了雪国,至于那个负清风应该在我所在的地方。我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一抹魂魄,这样说的话你能明白么?”说起来很简单,但她在此地已被羁绊住,暂时无法离开。

“未来世界?那是什么地方?”任逍遥完全被这一番话震住了,一直不可置信的凝视着负清风,一眼也不曾离开。

“未来世界便是几百年,或许几千年之后的世界。”负清风解释道,这听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已经超出了科学二字所能解释的范围,若不是她亲身经历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灵异的事儿。

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后的世界?时空错位?灵魂调换?任逍遥一时间无法相信如此灵异离奇之事,但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她所说的可能,根本解释不了她的忽然转变!难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真的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人?”

“是来自千年之后的魂魄。”负清风纠正道,眸色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反应倒也不是很大,若是换做别人肯定嗤之以鼻罢?“任先生,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我知先生在担心那个风儿,同样的,我也想回到属于我的世界,我正在寻找回去的方法,至于爹娘那边也不要告诉他们,我想在我离开之后这里一切如旧。”

“我答应你。”静默了片刻,任逍遥沉吟道,寰宇神奇,此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只是在她离开之后一切如旧可能么?以前的负清风因为美貌一直处于风口浪尖,而今的负清风身居太傅之位,如今又是南征大将军,其事迹已完全被人传成神话一般,更是人尽皆知!只怕他的离开会引起另一场不可预知的风暴……

“多谢。”负清风闻言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如今突然说出来心里竟觉轻松了不少,蓦地想到方才的事儿,清眸一亮,试探性的开口,“先生,清风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可否答应?”

“何事?”任逍遥讶异的扬眉,看向身前那抹纤细的白影,袅袅雾气萦绕在她四周,浓淡轻舞,仿若随雾而生一般,缥缈如仙!

她的名字竟然同样也是负清风,换了一个灵魂之后,此时站在眼前的负清风不再是之前的怯弱谦卑,然是染上了灵韵,眸色清寒,给人一种清绝出尘之感!

“方才看到先生轻功,想请先生教授。”负清风眸色真诚的开口道。都说任逍遥不会武功,但他的轻功在四国之内却鲜有敌手,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百万重围亦如风过无痕!

任逍遥闻言无声轻笑,琥珀色眼瞳漫上了奇异的神采,“你想跟我学轻功?清风你可知,我从未教过任何人。不过,若是你能以同等的东西作交换我便教你如何?”

同等的东西?看着那张清逸的俊颜,负清风不禁微微凝眉,那轻功与他而言仅是一向本领,而对她而言却如至宝,蓦地想到那时在地下城时与他隔墙合奏的画面,清眸掠过一抹幽光,细长的唇角也染上了浅浅的笑意,“与君相交,琴箫和鸣,方才那一曲如何?”

“呵……”任逍遥先是一震,随即会心的笑开了,眼角眉梢都染上醉人的笑意,“清风倒是会作交换,一曲合奏便想换取我的‘踏风’么?”

这个负清风果然不同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叫人称绝!她若像凡夫俗子一般对他三拜九叩,他绝不会教他,

“为何不能?踏风对先生而言是不可换取的至宝,方才那一曲对清风而言亦是如此,以宝换宝有何不可?人生难遇一知己不是么?”负清风浅笑盈盈,清眸如墨,流动间幽幽灵韵随之而出,长睫蹁跹,说不出的清魅!

“好一个以宝换宝!好一个人生难遇一知己!”任逍遥闻言朗声大笑,声音润泽清朗却不失男子的低沉醇厚,眸中带着促狭的笑意,“清风这怎会是以宝换宝,应是借花献佛不是么?”

负清风笑而不语,心中已明他已应了她,两人相视而笑,将任逍遥送出门外已是大半个时辰的事儿了,方关了门准备休息,只觉异香扑面,心中一惊,想要关门已是来不及,一只修长的手直接挡在了两门之间!

“老师,想避而不见么?”唇角带着一如往常的弧度,似笑非笑,只是那双血玉般的眸子却如寒星般冰冷,甚至隐匿着幽幽怒气。

“这么晚了四殿下该去休息了。”负清风直接下了逐客令,完全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与任逍遥去了温泉池内,他竟还是发现了!这夜半三更,他不睡觉竟然跑来监视她,她当真不知她究竟是哪儿犯着他了,竟然让他一直盯着她?

“原来老师也知道这么晚了么?既然是夜半三更,那任军师又怎会深夜来访,还孤男寡……”话说了一半,雪倾颜蓦地闭口不言,眸中掠过一抹暗色,顿了顿,这才重新开口,“还待了那么久,任军师有何重要的事儿要这么晚了来找老师?”他正想来看看他,没想到方才开门便看到一抹人影一闪而过,落在他的房间附近便不见了踪影!担心有人欲对他不利,他便赶紧跟来了,却没想到听到那样的一番对话!听到那声音他才认出来那人是谁,竟会是今日抱病的任逍遥!任逍遥的声音很特别,虽然他们并没有见过几次,但对他的声音他一听便能认得出!显然,任逍遥也在怀疑他!果然不止是他,任逍遥几乎看着他长大的又怎会不怀疑?只是两人后面的对话他无论如何也听不见了!他听出了他的语气,他似乎要告诉任逍遥什么,但之前他们的声音又有些模糊没听清晰也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他想跟进去又恐他们会发现他,便一直伏在屋顶之上静静等待!

谁知,竟然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两个男人夜半三更能有什么好谈的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负清风这个妖精,迷惑的不仅是女子了,连他也被迷了心智!且别说别的男子了,何况他还曾听雪中跃说过负清风小时候很爱粘着任逍遥,任逍遥那个人长得那么妖异,熟知他这个人是不是也那么妖异?

那语气竟还带了三分质问,负清风闻言不觉有些愕然,心中一直沉寂的不满溢了出来,决定今日问个清楚,她不想被莫名仇视。“四殿下,你我之间素无过节,你为何次次都要如此逼迫呢?”细想来,她的确没有得罪过他。

逼迫?雪倾颜当即便沉下了眸子,眸中在瞬间染上了沉沉的黑云,翻涌间眸色森寒骇人,“老师当真不明倾颜之心么?”他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竟成了逼迫?他的心他当真就没有一点感觉?

负清风闻言扬眉,清眸中满是不解。不明他之心?他的什么心?

雪倾颜见状气极,云袖中的双手蓦地收紧,紧握成拳!他不知?他竟真的丝毫不知!这么长时间,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看着那张茫然的小脸,疑惑的清眸,心中怒极,狠狠地望了他一眼,倏然转身,拂袖离去!

负清风,你当真有气死人的本事儿!

方才他险些忍不住直接告诉了他,但还不能,时机未到,只能将他推得更远!他要等待,必须要等待!

他竟生气了?该生气的人是她才对罢?看着那抹倏然消失的红色身影,负清风一头雾水,柳眉微蹙,将方才两人的对话对了一遍,终是不解,最后只得作罢。

一夜只睡了两个时辰,负清风难免的面有倦色,梳洗毕,这才走出房间足下悬浮的一步步朝长廊里走去。眼睛有些酸涩,脑袋也有些混沌,忍不住想要睡去,心中不免有些郁卒,这里的人怎么有事儿都喜欢晚上找人,真不是个好习惯。

燕溪看着前面那抹摇摇晃晃的纤细身影,不由得蹙眉,快步的走上前去,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扶住了负清风的手臂,“主子,你没事儿罢?”昨夜接连来了两个人,耽搁那么久也难怪主子没睡好了。雪倾颜到来之后他才得知前一人竟然是传闻中的任逍遥!任逍遥夜半来寻主子,竟是怀疑主子而来!的确主子的转变太大了,难免会引起怀疑。关于主子的传言他也听过不少,也曾诧异过,不过那时他与主子并无交集,对于别人的事儿他从不关心,现在他也有疑惑,但他认识时的主子便是如此,不管传言如何,他心中的主子只眼前一人。

手臂被人扶住,负清风心中了然,就近靠了过去,清眸半闭,只是轻轻摇头,“没事儿,只是困而已。”不知为何,燕溪总能让她卸下防备,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他,这点让她自己都很费解。既然费解,她也不必花心思去思考了,顺其自然,由心而行。

燕溪闻言不再追问,只是安静的扶着负清风,他几乎一半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多少重量,他真的很轻,轻的让人心疼。两人的距离如此靠近,自他身上不算传来淡淡的梨花香气,清冽迷人,让人不自觉的迷醉。一个男子竟然生的如斯精致,实在世间少有,古往今来,天上人间便只有这一个负清风!

走了一阵,负清风便起身自行,虽然她是因为困了才倚在燕溪身上,若是被别人瞧见定会生出很多闲话,何况还有那五个家伙,更要避讳的是爹娘,若是看到她方才这么倚着一个男子,又会教她重读女戒了。

长廊行至一半,从一旁缓步走来一抹修长的身影,那袭天蓝色锦袍不必说也知是何人了。

“老师哥哥,早安!”人未到,声先行,话音方落,雪入尘人也到了负清风面前,眉眼间尽是纯澈的笑意,映着晨光薄雾,多了几分迷蒙。

负清风闻言微微颔首,足下停了一瞬,便继续向前走,“五殿下早。”

跟与负清风身后的燕溪躬身施礼,冰蓝色的眸子不见丝毫波动,“参见五殿下。”

雪入尘闻声朝那抹纤细的少年看了一眼,黑眸暗了暗,随意嗯了声便走挡在燕溪身前走在了负清风身侧。这个侍卫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直跟着老师哥哥,都他都见得早,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对了,这侍卫叫什么来着?燕,燕溪?老师哥哥好像是这么叫的?还有,一个侍卫没事儿长得那么惹人怜惜干什么?

“老师哥哥,昨晚睡的不好么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在看到负清风眼下淡淡的痕迹时,雪入尘的眸色当即便沉了下去!昨夜回来那么晚为了不耽搁他休息,他特意忍住了没去找他,他怎么还没睡好?难不成他没去,有别人去了?

“只是看书看得晚了些。”随意找了个借口,负清风便打发过去也不管他信不信。

雪入尘难得的沉默了,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路也没说一句话一直沉默到了前厅。

厅内除了二人,桌上都已来齐了,分主宾而坐,负老大在看到姗姗来迟的负清风时,剑眉一皱,轻斥道,“怎么来的这么晚,要几位殿下等了这么久!”

坐于一旁的陆晼晚见状,默然不语,一双秀眸却紧紧地凝视着负清风,在看到负清风眉宇间的疲惫之色,眸中掠过一抹心疼!风儿定是吃不消了,昨夜那么冷偏生要去狼营,她的身子骨又那么弱怎么受得了?只要一想到她要远赴边关征战沙场她便满心愁云,整颗心都拎了起来!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该怎么办啊?

“老将军不必怪罪老师,我们等等老师是应该的。”雪清狂微微一笑,绿眸望向了那抹缓缓而来的白色身影,直至他走到了身侧这才收回了视线。他昨夜没睡好么?

“是啊,将军不必将我们视为皇子,只将我们看作老师的学生便好。”雪阡陌也跟了一句,紫眸幽幽,看不清思绪,在看到立于负清风身后的那抹青色身影眸中掠过一抹异色。

雪倾颜一言不发,一直低垂着眼帘,薄唇抿成冷硬的弧度,甚至连一眼也没有看负清风,这个人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负老大闻言愕然,这才想起这么件事儿来!也是,他都是将风儿的太傅身份给忘了,这小子现在倒是比他这个爹排场还打了!昨夜他可是一夜好眠哪,终于找到了负家军的继承人他又怎能不开心?不过这事儿他没敢告诉夫人,毕竟风儿是女孩子家她怎肯让她征战沙场呢?经过了昨夜,他倒是不担心了!至于安全问题他也想好了,他会让他最得意的手下云追月跟过去暗中保护风儿,再让逍遥跟过去,既可以给风儿出谋划策也可以顺便教教风儿轻功,一举两得!只是逍遥那小子从来不收徒弟,肯不肯就看他们两人的缘分了。今儿他便派人去将逍遥那小子叫回来,让他跟过去,这样他才能真正放心!毕竟风儿从未亲临战场,有逍遥从旁协助总会好得多!

唉,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夫人了,昨夜只是跟她提了提她便那么大反应,真是有些苦恼……

“爹娘早,太子殿下早,二殿下早,四殿下早。”负清风走到座位前先是朝众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落座。

雪入尘见状也跟着行了一礼,“将军,夫人早,太子哥哥早,二哥早,四哥早。”落座之后,眉间略有不满,按照宾主安排,他竟与老师哥哥隔了那么远,倒是便宜了太子哥哥。

“老师早。”雪清狂雪阡陌雪倾颜又起身给负清风行了一礼,这才作罢,众人用罢了早膳,陆晼晚也不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将负清风拉走了,她知道快没有时间了,从昨日回来她就没跟女儿说上话,晚上又回来那么晚,足足耽搁了一夜,昨夜她急得一夜未眠,如今她最想知道的是风儿的意见究竟如何?

雪清狂等人随着负老大去后花园练剑去了,众人了然的不去耽搁别人母子相聚。

负清风一路任由陆晼晚拉着,直至到了房间,遣退了所有宫女关上门,这才开口,“风儿,你告诉娘你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你爹昨日带你去狼营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他竟然会突然间同意你去边城!你说,你爹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

“爹同意了?”负清风闻言略略诧异的挑眉,复而一想又释然了,经过昨日之后爹应该相信她的能力这才会答应了。

“是啊!前日听马统说皇上封你为征南大将军他还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呢?去了狼营之后便改变了,这不是很奇怪么?风儿,你告诉娘,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为什么你爹他……”

看着陆晼晚那张焦急的面容,负清风轻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将她拉到软榻旁两人坐了上去,“娘,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好么?这次南征之行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爹同意是因为他看到在狼营驯服了负家军,他觉得我可以胜任。我知娘亲担心的是什么,我会很安全,我的武功可以自保了,而且根据我的计谋我不用出征,况且太子殿下他们都会保护我,娘亲不必担心。若娘亲实在不放心,让逍遥……逍遥哥哥陪我一同前去,这样娘亲便可以放心了罢?”叫那声哥哥时,负清风差点顿了顿,不自觉的噎了一下。

听了这一席话,陆晼晚焦躁的心终于静了下来,眸中却愁云不减,思忖道,“若让逍遥一同前去我的确放心了,但是风儿娘担心的不止是这次,还有以后!若是这次你胜了以后皇上会经常派你出征,如此下去,你便再也脱离不了朝廷了!风儿,你已经十六了,难道要因此耽搁你的一生么?女子一生便是要遇上一个好夫君,相夫教子,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可是如今你……”说到此处,又不禁连连叹息。

“娘,您觉得我此时还能脱离朝廷么?娘所想的生活不是我要的,我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现在这样也很好,娘不必觉得愧疚,也不必为我太过担心,风儿会自己处理,娘,风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不懂事儿的风儿了。”自始至终负清风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清润,语气温暖,轻柔的告知,浅浅的劝慰。

对上那双清幽的墨眸,陆晼晚一时间怔住,半晌才叹息道,“也罢,如今便走一步算一步罢,只要风儿喜欢,那便顺其自然罢。”她也明白现在要风儿抽身朝廷已是不可能了,皇上不会放风儿离开,如今他们只有令想办法让风儿脱离朝廷了!而且现在风儿变了很多,对现在的一切都能应付自如,这点倒让她觉得很欣慰,只要她满足现状就暂时由着她罢。但朝廷终有一日是要离开的,必须要想个完全的办法,这事儿需从长计议做好完全准备。

话音方歇,房门从外被人敲响,两人都是一怔,直至门外响起了熟悉的粗狂声音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负老大生怕负清风一人说服不了陆晼晚,这才丢下了雪清狂等人赶了过来。

“爹。”负清风起身开门,轻唤一声,随即退开身子让负老大进了房间,向外扬眸遥望,瞧见并无异样这才关了门。

负老大一进来就直奔坐在软榻上的陆晼晚走了过去,看到那双凝重的眉眼不禁愕然,“夫人?”风儿果然没能说服她么?

“你不用说了,这次就让风儿去罢。但负家军你另寻他人,休要打风儿的主意!我不知在狼营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知风儿是如何驯服负家军的,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若想让风儿引领负家军,我绝不会同意!”负老大还没开口,陆晼晚就直接堵死了他的即将说出口的话,不留一点儿余地。

他究竟有没有想过女儿的将来,若是再将负家军的担子揽过来,女儿这辈子就毁了!在他心里,负家军重要,女儿的幸福难道就不重要么?

“夫人……”负老大闻言颓然的蹙眉,还想说什么对上那张盈然欲泣的小脸顿时哑然,无奈的叹息,随即转身望向了身后的负清风,“风儿,你去陪陪太子殿下他们,爹也不能离开太久了。”

负清风看了陆晼晚一眼,了然的点头,“是,爹。”说服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爹可以一直努力。轻轻关上门,出了院落,便在幽幽长廊内信步而走,廊外是被雪覆盖的世界,一片苍茫,将军府虽不至奢华,却很大,走着走着负清风便不知自己到了何处。

九曲十八弯,一路也没见着一个下人想来是方才被娘亲遣走了,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花园内,终于听到了隐隐人声,越过假山赫然看到了几抹熟悉的身影,当即止住了脚步,走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走到这里来了。

“老师?”雪清狂挥剑转身恰巧看到了假山前站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当即收回长剑,足下一点飞跃而起,稳稳的落在了负清风身侧。

其余三人闻言皆是一怔,同时止住了动作,剑锋回转,反剪身后也走了过来。

“老师哥哥,下午我们该回宫了罢?”雪入尘见负清风来了干脆不练了,手指拈着软剑剑锋,在腰间绕了两圈便负于腰间,幽蓝的剑锋闪过幽幽的青色光芒,乍一眼望去还以为那是一条墨蓝色腰带,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会是一把如斯精致的软剑!

负清风见状微微眯起凤眸,好一把软剑!

“老师哥哥?”见负清风望着他腰间的软剑,雪入尘眸中掠过一抹隐隐的暗光,随即笑嘻嘻的开口,“老师哥哥一定是对我的剑很好奇是不是?这软剑是千年墨寒铁所制,颜色是深幽的墨蓝色,削铁如泥,这是著名铸剑师燕炽所铸,距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它的名字也很好听呢?叫丹青。”他果然是对剑感兴趣呢?早知,他早便将剑拿出来了!

“丹青……”负清风闻言轻轻的念了一遍,点点头,“的确是把好剑。”

雪入尘没有错过负清风眸中闪过的那一抹幽光,佯作不经意的道,“老师哥哥,这剑不是一把而是一双,还有一把剑体是墨色,叫水墨,等回宫了小尘将那把剑送给老师哥哥,老师哥哥可不许拒绝!天下间无人能匹配水墨了,只有老师哥哥你,而且不久之后老师哥哥就要出征了正需要一把佩剑不是么?”

“既如此,那便多谢五殿下了。”负清风微微颔首道谢,他说的没错,她的确需要一把佩剑,水墨,这个名字还不错。

一旁的另外三人却震住了!雪倾颜早已明了雪入尘的心,又听负清风没有拒绝,当即眸色一沉,倏然转身离去。

小尘他,他果然是……雪清狂不可置信的望着雪入尘那张浅笑盈盈的面容,绿眸深幽复杂,满是震惊!水墨丹青一对有情剑,是燕炽为了祭奠已死的妻子所铸造的,丹青是男剑,水墨是女剑,小尘他明明知道竟然还将水墨送给负清风!更让他震惊的是负清风,他不但没有拒绝反而还收下了!难道,他不知水墨是女子佩剑么?

雪阡陌也是一脸惊诧的望着那两人,负清风他收下了?水墨是女子佩剑,他竟收下了!还有小尘,他明明水墨丹青是有情剑,竟然还将水墨送与负清风,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唯一高兴的就是雪入尘了,一个上午眼角的笑意都未曾消退过。

转眼间便到了正午时分,用了午膳,负老大便派人去地下城去请任逍遥,又将云追月叫到了书房。

任逍遥早已料到,昨夜就未回地下城在将军府内歇下了,一觉睡醒便径直朝负老大所居住的晼风居而去,在长廊上正好碰到那名急速而出的侍卫,直接将之遣退了。

方才走到晼风居门口,眼前人影一闪,一抹颀长的身影鬼魅般的落在了任逍遥身侧。

“追月果然也来了。”任逍遥早有所料,微微偏头扬眉笑道,将军还是挺看重负清风的,虽然他平素不说,这次就连云追月都派了出来,云追月自跟了将军了之后可从未离开过将军哪。云追月的追云剑可是天下少有敌手,‘夙’组织排名第二的杀手冷血便是死在他的剑下,也是那一次云追月的大名在江湖中一跃冲天,杀手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云追月这个人性情也挺古怪,杀人时冷若冰霜,心狠手辣,平素浅笑盈盈,一袭烟水长衫完全是一翩翩美少年,自小被负老大收养,不过五岁时便被送到了邙山学习剑术,邙山道士百年之后这才下山来。

“逍遥不也是么?”看到身侧那抹玉色身影,云追月轻笑盈盈,负清风他已经整整十三年未见过了,前些日子回来便被主子派到了边关刺探军情,这才回来几日便被叫到这儿来了。

任逍遥闻言朗声一笑,拱手道,“追月,先请。”

“一起。”云追月颔首,微微抬手道,两人同时走了进去。

负清风与陆晼晚坐在长亭中饮茶,忽见侍卫来报,“公子,老爷有事儿找您。”

“嗯,我知道了,娘,那过去了。”负清风放下茶盏,起身道。

“去罢,你爹一定有事儿找你。”陆晼晚闻言点头,起身伸手抚了抚负清风颊边纷乱的发丝,将发丝轻柔的拨到耳后,顿了顿,终于将心中所担忧的事儿叮嘱了一遍,“风儿,如果你爹要你接手地下城你一定不能同意知道么!”

负清风明白陆晼晚担忧的是什么,但此时事事情已经不似她能左右得了,若是那老皇帝想要抑制负家军的发展那便不会将负家军交给她,换言之,若是他足够信任负老大与她那负家军便一定会交给她!这件事儿具有两面性,虽然可以试试那老皇帝,但若成功付出的便是她深陷朝廷不得脱身,这也正是陆晼晚所担心的。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晼风居外,微微凝神便听到了里面隐隐的谈话声,其中一个是爹的声音,另外一个她也认出来了,是任逍遥,还有一个……

走进书房内,映入眼前的便是一抹烟色的颀长背影,负清风眸中掠过一抹讶异,对上负老大的视线,轻唤一声,“爹。”

“风儿,你来了!快来,看看这是谁回来了!”负老大一瞧见那抹白影,立即起身走过来拉住了负清风的手臂,将她拉了过去。

谁回来了?负清风闻言讶异的扬眉,那抹身着烟色长衫的人是谁?难道,是哪位故人?

“风儿,你看看这两人是谁?”

负清风抬眸望去,看到那张鹤发童颜的清逸面容,微微一笑,“清风怎会不认得逍遥……哥哥呢?”再转向另外一人时微微一怔,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