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只是个孩子,看来那人行事很谨慎,主子如今名满天下,恐有人对主子不利,燕溪觉得主子还是不要打开为好。燕溪担忧的始终都是负清风的安危,那之外的事一律入不了他的眼。

“说不定哪家的姑娘害羞,托人送来的定情之物呢?”任逍遥看似把玩,实则已将锦盒检查了一遍,确定无任何危险之后才交到了负清风手中,调侃道。

负清风闻言并未接话,只是长睫微眯,朝任逍遥横了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锦盒上,“这盒子如此精美,想必那人必在附近查看,燕溪出去仔细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是,主子。”燕溪领命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了看负清风手中的锦盒,又看了任逍遥一眼,这才举步离去。

任逍遥满面含笑的望着那抹离去的少年背影,微微挑眉笑道,“小风儿,你这个小跟班儿还挺有意思啊!”说起来,对小风儿还是挺忠心的,看到他拿过之后给了小风儿,这才没了意见。这少年不论是身份还是自身,都与寻常大不相同啊,小风儿这是在无意中沾上了这么个人,却不知是福是祸了……

不过,依照这小子目前对小风儿的态度来看,小风儿还是很安全的。

小跟班?这三个字让负清风难得的皱了眉,“你又从哪儿看出燕溪有意思了?”燕溪那么清冷的一个人,他倒是瞧出意思来了。她倒是从未将燕溪当过跟班下人之类的看待,当初救了他也是因为事因她而起,后面便自然的让他跟在了身后,侍卫,说到底只是一个名称而已,他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她不作阻拦。

从见到燕溪的第一眼起,她便知这少年不一般。

“我就是看出了呗?”任逍遥微微扬眉,轻笑一声,随即望向了负清风手中的红色锦盒,“小风儿,给你送东西这个人很肤浅啊,一副财大气粗有钱没处使的样子,我看哪,这各人一定长得尖嘴猴腮,五短身材,满口黄牙,不堪入目,你觉得呢?”

“任逍遥,我发现了,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无聊。”负清风闻言无奈的敛眉,伸手缓缓打开了锦盒,随着锦盒一点点的打开,从里折射出一道五彩的光芒来,负清风反射性的眯起了眸子,彻底的打开了盒子,日光融合,将那盒中之物显现出来,竟然一颗七彩水晶珠,光芒四溢,晶莹剔透,资质天然,一看便不是凡物!

“竟是七彩水晶!”任逍遥也被吓着了,完全没想到这锦盒之中竟然放着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东西岂止贵重,极少有人拥有,看来此人来头不小,不简单哪!“小风儿,你什么认识了这么大手笔的人物啊?”

按这小丫头的话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左右,除了此次出征也未出过雪国,怎会认识这样的人?除此之外,唯有一点,那便是城中

“七彩水晶怎么了?”虽七彩水晶很少见,天然的更少,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想见她的又究竟是何人呢?雪国盛产琉璃,若非这水晶亦是哪国盛产?封国?焰国?还是兰国?

任逍遥诧异的扬眉,对上那双微蹙的柳眉,顿时恍然,“对啊,小风儿的确不知道,这七彩水晶在四国可是极其罕见的,而且,只有兰国盛产水晶,所以来者很可能就是兰国人。至于是谁,这就不得而知了。”现在小风儿名扬天下,又顶着那雪国第一美男子的名头,说不定被兰国公主看上来以七彩水晶引路呢?不过,依他看么,最有可能便是另一个人了……

“兰国?”负清风闻言缓缓眯起了眸子,俯身靠近了手中的锦盒,贴近了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珠,珠子如婴孩拳头般大小,握在掌心正合适,很精致,触手是冰凉的触感,温润冰凉,似在掌心掬了水般,那水晶珠亦如水般清澈,不同的是随着光影的变幻,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来,“方才燕溪说答案便在其中,其中……”这水晶珠一眼便可看的透彻,根本无处隐匿,难道这答案不在珠子上,而是在与这锦盒之中?遂,将锦盒内外也检查了一遍,将盒子倒过来时,盒中所装得白色羽毛顿时倾斜而下,随风而起,一时间漫天飞羽。

反射性的抬眸望向半空中,看着那飞扬的羽毛,负清风一怔,心中已有了答案,原来如此。不过,此人倒是有些意思,竟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引出这么个不起眼的答案,当真是抛砖引玉了。

雪国西郊有一处天然湖泊,名曰落羽。景色虽美,常人却不去,落羽湖两岸云楼宫阙,临水而居,粉影照婵娟,只因那处是烟花之地,冰城最大的青楼聚集地。

这个人究竟是何人?竟然会约她到落羽湖相见?不过也是,在烟花之地相见易于隐藏,不易引起注意。

看着负清风凝眉沉思的模样,任逍遥轻叹一声,缓缓摇首,“唉,小风儿果然又兴趣了啊,那人的计谋得逞了……”聪慧如他,又怎会看不出这锦盒中得玄机,方才他只是猜想而已,在看到那漫天飞羽时变明了,那人约见的地点是落羽湖,落羽湖是什么地方,烟花之地哪,如此他若再不知那人是谁,他任逍遥便白在这四国战场上混这么一遭了!

只不过,那个家伙怎会突然要见小风儿啊?那个浮夸之极的家伙,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想到那张脸,心中都不由得郁卒起来,口气不善的开口,“小风儿,这约你可别去赴啊!若是你去了,到时候可有你后悔的!”

“逍遥,你是否已知那人是谁了?”一听这话,负清风蓦地转眸,望向了那张面有郁色的俊脸,看到那琥珀色的眸子满是不悦,不由得扬眉,“竟能让任逍遥苦恼之人,想必在这天下人也无几人罢,如今那我便更要去见一见了。不如逍遥先说个理由,若是理由充足,我会考虑不去如何?”

“理由?”任逍遥嗤笑一声,只皱眉道,“反正你听我得话别去就成!反正我话是说到了啊,去与不去在你,后悔与否亦在你啊!”那个妖人,谁知道他见小风儿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是不打算告诉她了?负清风只是低眉轻笑,视线落在掌心的七彩水晶上,眸色微微一暗,经过这人的突然邀约,她竟将昨夜发生的事儿暂时忘却了,就凭这点她也该去看看,何况还有任逍遥这有趣的反应呢?这低落的心情也改找点有趣的东西转移注意力了,否则一空下来她便会想到那件事儿,整个人完全沉了下去。

爷爷曾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向前看,尽管处在人生的最低点。

可是,爷爷您知道么?我如今不是处在人生的最低点,而是茫然的不知所措,回去一直是支持我的一切原动力,如今失去了整个原动力,我的前方已是一片茫然,我不知该做什么?不知往何处?亦不知我生存的意义到底为何?

爷爷,若是我就此回不去了,您跟奶奶该怎么办?若是父亲在你们身边,我此刻便不会如此困扰了,只可惜他们不在你们身边。您说过我生性清淡,您最担心的就是我会孤独终老,我若留在这个世界,一定不会让自己孤独终老,一定不会,即便是为了您……

看到负清风低垂这眉眼,身上那冰冷孤独的气息又弥漫起来,淡薄的雾气萦绕在她周身,似乎又变回他第一次见到她那冰冷清绝的模样,让人难以接近!看来,昨夜的确发生了什么事儿!在边城时她便说回来就回找机会回去,而方才说她说回不去了,难道她真的回不去了?若是如此,与她来说的确很困扰,怪不得她今日颓然,身上那种孤寂的气息越发得浓重起来。就让她去赴约罢,找点儿乐趣也好,起码让她散散心,依小风儿的能耐,那妖人应该不能奈何才是?思及此,便道,“小风儿,你还是去赴约罢!”

负清风闻言一怔,蓦地自深思中回过神来,转眸望向身侧,疑惑的扬眉,“你说什么?”她方才一心想着爷爷的事儿,根本就没留心。

“我教你去赴约……”任逍遥佯装叹息一声,屹然一副长辈姿态,“唉,反正人生在世得找点乐趣,你就去罢,什么人都得见见,这对你的成长也有好处!”

负清风望着那一头飞扬的银发,柳眉一点点的蹙了起来,“任逍遥,我发现……”

“我真的很无聊是罢?”话还未说完,任逍遥便接口了,随即伸手摸了摸削减的下颚,微微拧眉,“我无聊么?我怎么不觉着?”

负清风不再多言,径自起身回房,换了衣衫还未坐下片刻,便听到丫鬟过来教去用早膳,用罢了早膳,便推言昨夜未睡好,回房休息去了。

许是昨夜耗费了太多力气,又损了元气,这才觉得疲累,回房之后躺在**竟睡不着,脑中心里浮现的尽是昨夜的画面,一想到雪魄不存在,便更是郁卒的睡不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去。

待负清风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冬季昼短夜长,天色黑得早,房内早已掌了灯,瞧见幕帘上那两抹身影,不由得叹息,这两个孩子又守在那儿了。这里是冰城是将军府她已说过他们不必如此警戒,可这两孩子就是不听,让她很是无奈……

看着窗外渐晚的天色,负清风不由得轻叹一声,日月同日月,昼夜复昼夜,只是不同时空,这个宇宙间真的很神奇,竟然能回到已成过去的地方……

那一声轻叹,让外室的两人立即知晓负清风已醒了,两人同时走了进来,小昭道,“主子,要用膳么?午膳都没用就睡了,现在都近一天了。”

“不必了,我不想吃。”负清风哪里有胃口,缓缓的坐起身来靠在了床棂上,半闭的清眸带着一丝慵懒,乌发如瀑披散在肩上,衬得那张身形更形纤细,清绝的小脸柔弱小巧,全身散发出一种孤寂的冰冷气息,原本清澈的双眸没有一丝光芒,寂静黯淡。

燕溪见状,冰蓝色的眸子一点点的眯了起来,从今晨回来他便是如此,似乎受到怎样的打击一般?昨夜,他究竟去了哪儿?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会突然间变得如此颓败,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负清风,他要看到的是战场之上运筹帷幄智慧自信的负清风!从相识以来,他便知他非常人,不论是心态胸怀,还是为人处世,亦或是那让人震惊的军事谋略!他的心底一直留着那晚的温暖,那是他给予的,在他心中唯一的美好,唯一的眷恋。

想到今晨那人送来的七彩水晶珠,蓝眸一暗,随即开口道,“主子,今晨送七彩水晶来的人,你要赴约么?”水晶为封国盛产,七彩水晶更是罕见,甚至连皇室中人也没有几人拥有,此人竟如此轻易的便将价值无法估量的七彩水晶轻易的送给了主子,可见此人肯定对主子有所企图?否则,为何会有此举?这哪像是约人相见,分明就是博得女子欢心的下流招数。不过,这人既然能拿出七彩水晶那便说明来人的身份不简单,如此也可一见,探探看那人究竟有何目的?

听到这话,负清风一怔,长睫微微掀了掀,转眸望向了窗外,天色已晚,那人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反正她睡了一日,晚上定是无法入眠,不如去看看,若是那人离开了,权当是去散步了。思及此,轻轻点了点头,“燕溪去准备罢。”

“是,主子。”燕溪闻言心中一喜,立即领命离去。幸之,主子对那人还有一点儿兴趣,如若不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了,那便糟了。

片刻之后,三人乘马车出了将军府,前脚放走,后面就自一左一右跟出来的两抹身影,两人相视一眼,各自摇首轻笑。

“我说云追月,你的保护任务在出征结束之后便结束了罢?干嘛还要跟的那么紧啊?”

“任务是任务,始终我也是风儿的哥哥,关系她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倒是你,你不是不承认你是风儿的师父,你为何还要跟的这么紧?”

“教武功是教武功,我跟小风儿的感情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懒得跟你说,我追小风儿去了!”说着,任逍遥足下一点,飞身而起,玉色身影瞬间便隐于夜色之中,紧接着,另一抹烟色身影亦追随而去……

待几人都离开之后,负老大自长廊后缓步而出,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缓缓的笑了,“逍遥跟追月原来都这么关心风儿,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如今风儿的终生大事不用再烦恼了,有了四殿下,日后又有追月跟逍遥在身边,他也可以放心了。

他是将负家军交给风儿,军中众将士也很钦佩风儿,只是不知风儿愿不愿意接受呢?

负家军是他一生以的心血,每个人都是以血肉拼搏至今,若是不给负将军找一个好的领军之人,即便他死了也是不能瞑目啊!这件事儿,看来他要好好地跟风儿谈谈了。

话说另一边皇宫之中,慕栖的嘴一向不严,今晨与未央离刖墨玉天河几人在私下见面时,眼角眉梢都是隐匿不住的笑意,未央一向聪慧,以话引诱,慕栖果然中计将事情曝露出来,顿时四人都震惊了,各自回宫要禀告主子,慕栖反应过来那叫一个后悔,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在亭中大叫误交损友。

却说雪云落自昨夜之后便没再出过寝殿,卧于床榻上看书,无论怎么集中精神都无法入心,看着看着那书上的字迹便成了某个人的脸,如此反复,整个人都不觉懊恼起来,“我这是怎么了?为何总会是想起她?”他明明昨夜与她相处一夜,早上才别了她,为何此刻心中竟会如此想念她?

望着满室袅袅檀香,不由得长叹出声,“雪云落,你已病入膏肓了……”

这话音方落,便听得从殿外传来几道笑声,有高有低,错落不齐,但那熟悉的声音让雪云路一震,立即便知来人是谁?心中惊异,他们怎会来此?而且四个人竟都聚齐了?复而一想今日至今未见慕栖,心中瞬时了然,这个慕栖,他就知不能让他知晓!如今,果然清狂阡陌倾颜小尘他们都知道了,如今定会来问他,想到此处不由得头疼起来……

“云落方才在说什么病入膏肓呢?生病了不成?”白纱拂动间,那一抹红色身影缓步而入,衣摆拽地,随步伐而动,那张妖魅的俊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昨夜行事顺利一夜好梦,一直睡到了下午方才起身,用了膳眼见天色已晚,本想出宫去将军府的看看负清风的,见天色晚了只好作罢,没想到却听到天河来说昨夜慕栖在四殿下寝宫看到有女子留宿,还与四殿下抱在了一起。闻之大惊,倒不是震惊,而是喜,毕竟他们兄弟几个还从未碰过任何女人,他们都与父皇一样非心爱女子不碰,如此想来云落是碰上了心爱之人了?不过,倒也奇了,除了此次出宫之外,他并未接触过外人,难道这女子是宫内的?

一身深紫长袍的雪阡陌也随行而入,深邃的俊脸上同样蓄满笑意,紫眸深幽的望向那抹床榻之上那抹银色身影,“病入膏肓?这词用的好像很严重哪?怎么了这是?”

其后而入的雪清狂听了二人的话顿时一怔,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你们两个家伙,再说下去云落都要害羞了!”

害羞?雪云落闻言俊脸难得一见的扭曲了,看来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几个家伙是不会放过他了……

“依我看,云落哥哥那病入膏肓的病应该是相思病才是罢?”雪入尘最后才进来,伸手挽起轻纱,露出一张清灵的脸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云落哥哥有了心上人,也就少了一人跟他抢老师哥哥了,毕竟朝夕相处,老师哥哥又是那样的人,爱上他也不稀奇。别人他尚可不管,但若是他的兄弟,他们之间的情意怕是自此有了裂痕,一如他与四哥。

“胡说什么呢?”雪云落起身下床,走到了一旁的桌案旁坐下,为几个各斟了杯温热的青梅酒,径自端起琉璃杯饮了一口,“几位殿下怎会大驾光临与此啊?”

四人闻言皆笑,各自坐了下来,端起琉璃杯饮尽了一杯,各自续杯。

雪阡陌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琉璃杯,倾身凑近身旁的雪云落,挑眉笑道,“好了好了,三殿下您就别跟我们装了,快点从实招来罢!”

“那的确是,云落哥哥快点说,昨夜一夜**感受如何?啊……”雪入尘的话还未说完,额头便挨了一记,顿时捂住额头,委屈的瞪向了身旁的雪清狂,“太子哥哥,你为何打我啊?好痛的……”

“小孩子乱说什么呢?”雪清狂轻斥一声,随即转眸望向了对面的雪云落,“云落,你可是不够兄弟啊,有了心爱之人也不告诉我们!那个女子是哪家的小姐?”

雪入尘轻轻的揉着额头,不满的嘟囔,“我才不是小孩子,云落哥哥只不过比我大三岁而已,他都有……”

“咳!”知道雪入尘下面要说了,雪云落赶紧轻咳一声打断,“你们别听慕栖瞎说,我这儿何时有过什么女子了?你们不是不知道,慕栖爱做梦,他胡说八道的你们也能信?我与你们朝夕相处接触过什么人你们会不清楚么?若是我真的对哪个女子动了心你们会不知么?”

“这倒也是啊?你除了与我们之外的确没接触过什么女子,此次边城之行也未见你对哪个女子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雪倾颜闻言赞同的点头,血眸半眯着,伸手支起下颚,转眸盯着雪云落安静的看,眼神从容不迫的,“不过呢?云落难道不知,你一旦说谎的时候就会脸红么?”

脸红?雪云落心中一惊,伸手抚上了额头,触手是滚烫的体温,顿时愕然,“我这是发烧了,哪儿是什么脸红?”怪不得他一直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原是发烧了,一定是昨夜在湖底待的时间太长,又穿了一夜的湿衣服,这才着了凉。

“发烧?”雪清狂闻言一震,立即起身越过桌面,伸手朝雪云落的额头探去,那灼热的温度异议常温,果然是发烧了!顿时,绿眸一凛,低喝道,“来人,传御医!”

“是,太子殿下!”一旁时侍候的婢女立即躬身离去,坐于雪云落身旁的雪阡陌雪倾颜将之扶到了**,原本来看戏的几人顿时忙开了……

雪云落躺在**,看着殿内那几抹忙碌的身影心中涌上满满的温暖,同时又陷入了无尽的苦闷之中,他明白这次的事儿算是过去了,但以后呢?他们是心中所惦念的人都是负清风,爱情与亲情真的不能兼得么?为何那么残忍的要二选一呢?

与此同时,负清风一行人已到了西郊,雇了一艘画舫行与湖中,两岸灯火摇曳,映与湖中随着涟漪而散,丝竹之声靡靡入耳,各个楼宇之上彩纱曼妙,大红灯笼成串挂起,明明是冬季却给一种柔和之感。

原着落羽湖也结了冰,但每日这里恩客不绝,都喜游湖赏景,大手笔的人为显阔气,名人每日碎冰,才有这严寒冬日游湖赏景的乐趣。

负清风三人坐于画舫之中,任意而行,速度极缓,负清风坐于窗边枕手望水,百般无聊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手中的茶杯很快便被寒风吹得冷了,手早已麻木,却觉察不到半分似地。

“那人又未言明时辰,主子此时来能见得到么?”小昭看着两岸欢声笑语,不时瞧见栅栏之上两两相拥旁若无人亲热的男女,只觉得面颊烧红,毕竟是和姑娘家总会害羞,只是低头饮茶,也不敢乱敲。

“主子并非为了见那人,只是想散散心,如是遇上便见,遇不上便罢。”燕溪淡淡的开口,对两岸的男女视而不见,看着身旁的人枕在风口,视线落在那纤细盈白的皓腕上时蓝眸微微一暗,将炉子上烘暖的大氅拿了起来,小心轻柔的盖在了负清风身上,又伸手取下了那早已凉透的茶杯,怔了怔,最终还是伸手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触手冰凉刺骨,他并不觉得凉,只觉得满心心疼。他根本就不懂爱惜身子,更不懂得照顾自己,端着茶又不饮,只枕在风口里,本就体寒,这一会儿功夫冻的跟冰人一般。

掌心的温暖很快便被薄凉取代,只担心他的手会被冻着,燕溪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将负清风扶了起来靠在软枕上,握住那两只冰凉的小手边搓着便放在唇边呵气……

身上一暖,连带着双手亦慢慢的有了温度,那温暖似乎从指尖一直延伸至心中,负清风无神的眸子终于一点点的恢复了神采,看清了眼前少年的面容,轻轻的呢喃出声,“燕溪?”

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呢?她并未为他做过什么,他为何这么无微不至?这样的温暖会让人贪恋的他知不知道?如果她习惯了,贪恋了,他又离开了怎么办?若无法留住,她宁愿不曾得到,不曾感受。她心里明白,燕溪终有一日会离开她身边,她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将任何人放进心里,没有记挂,没有羁绊,她才能来去自如。

那轻柔茫然的嗓音让燕溪一怔,手中的动作也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又恢复如初,轻轻的搓着那纤细小巧的双手,“主子怎么了?”

“燕溪,你生存的意义是什么?”负清风茫然的开口,清眸怔怔的的望着那张清秀的少年面容,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双冰蓝色的眸中,他的眼睛很美,像是透明的海水凝聚而成,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他的眼睛。海蓝色该是温柔的阳光的,而他恰恰相反,冰冷忧郁,有一种让人心疼的倔强。

他的身上注定有故事,而且很繁重,尽管她不知是什么。

燕溪闻言手上的动作突然间僵住,反射的扬眸对上那双探视而来的清眸,此刻那双眸子不再是他习惯所见得清澈,而是若迷雾一般淼茫氤氲,主子他究竟怎么了?为何会突然问他生存的意义是什么?昨夜到底发生了事儿?他生存的意义,他的生存有意义么?为了仇恨,为了复国,为了姑姑,那算是何种意义?如今,他知道他生命又多了一样,那便是他。若是为了他,即便付出生命他亦心甘情愿。

“有人为权,有人为财,有人为了自己,有人为了别人。主子为何会突然问这种话,昨夜主子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负清风轻轻摇首,唇角溢出一抹浅笑,那笑意却只凝在唇角,“没什么,只是丢了一样东西……”她丢了过去,再也回不去了。希望成空,人生陷落,而她不知何去何从?为权么?这里的权力她不感兴趣。为财么?对财她一向不屑一顾。为了自己?她可此还有什么可为自己的?为了别人?别人……她的爷爷奶奶她再也见不到了,她回不去了,要如何为了他们?这么一想来,她真的很悲哀。

只是丢了一样东西么?燕溪闻言默然。

“主子,小昭不管你的生存意义,小昭只知道主子就是小昭生存的意义。主子,你别这样了好么,你知不知道小昭看了心里很难受?”小昭一向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她又怎会看不出呢?自边城跟在主子身边,她的心里便只有主子,他虽看似冰冷但待人温和,没有贫富贵贱之分,他常常不说可他心里是关心他们的,常常夜半里给他们盖被子,这样的温暖,在这个世上除了爹之外没有别人对她这么好过,只有主子!但从今晨主子回来到现在,他似乎完全丧失了所有的动力,似乎完全摒弃了这个世界一般!

掌心的双手不再冰冷,燕溪缓缓放开了手,亦道,“小昭说的亦是燕溪要说的。”这样的孤寂冰冷的他,让他也跟着陷入了万丈深渊,他会不自主的响起往昔,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负清风闻言一震,见小昭红了眼眶,顿时轻叹一声,“傻丫头,我又没事儿哭什么?”

那一声傻丫头,让那没流出来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小昭死死地握紧了双拳,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涌动。

看到那争相滑落的眼泪,负清风愣住了,又是疑惑又是无奈,倾身靠过去,直接捏住了衣袖,轻柔的拭去那小脸上的泪痕,“怎么又哭了?难道我有什么异能能让人哭么,怎么燕溪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啊?”负清风此刻完全忘了自己女伴男装的事儿了,全将自己当成了女孩子,忘了何谓男女之别。

脸上那轻柔的触感,耳畔温柔的嗓音,让小昭顿时呆住,忘了哭,忘了避,只是那么怔怔的望着那张无限靠近的无暇容颜,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强烈的涌了出来,无法抑制的溢满整个胸口!

燕溪也是一震,复而又觉再正常不过,他总是在无形之中触碰到别人最敏感的心弦,将别人感动的一塌糊涂自己还不知,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如此刻,他若是再对小昭这么温柔下去,小昭势必会爱上他的,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就是来这凡间祸乱尘世的。一如此刻,温柔不是对所有人都能施展的,主子似乎完全不懂这个道理,亦不知男女之情,以前在宫中雪倾颜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他竟丝毫不觉……

见小昭不再哭了,负清风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坐回了座位上,“好了,让你们俩担心了一天,现在垂首曲子慰问一下,大家都别再沉郁了好不好?”

“嗯。”两人皆是点头,燕溪是听过一直都记挂着那次的箫声,小昭是未听过,满心期待。

负清风从腰间取出了短箫,微微思忖了片刻,放在唇边缓缓吹了起来,一首哀婉缠绵的梁祝,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小提琴版的,只是在这古代除了用古筝之外,便只好用笛子与箫了。

箫声轻扬婉转随风而起,环绕河岸,生生的将那凌乱的靡靡之音尽数压了下去,声传百里,痴缠醉人。

落雁楼中正在间内饮酒的粉衣男子听到这笑声蓦地一震,倏然而起,桃花眸中掠过一抹灿亮的光芒,“好美的箫声!”

一听到声音,一旁正伏在桌案上打瞌睡的少年蓦地惊醒过来,一跃而起,眼神茫然就直接嚷嚷道,“好美?什么好美啊?”

“找什么负清风!那个不守时的家伙到现在也没来,我不要他了!我要去找这个吹箫的美人!”粉衣男子拍案响起,走到窗边望河中望去,凝神仔细辨别着箫声的方向与位置!

“啊?负清风?”听到这三个字少年这才清醒了过来,也跟着急急的围到了窗边,“负清风呢?他人呢?人在哪儿?”先生可真能舍得啊,竟将那么珍贵的七彩水晶送给了负清风,更让他郁闷的是先生居然还是将无价之宝的七彩水晶当砖使了,若引的是玉也就罢了,引的还是羽毛!要他怎能不郁闷?若是要仙翁知道了,还不打烂他的脑袋?都怨先生!

“什么负清风啊?害得我等了那么久他都不来,如此不守时的家伙不见也罢!”粉衣男子冷哼一声,桃花眸细细的眯起来,唇角缓缓溢出一笑意,“找到了!”这箫声如此之美,想必吹箫的之人也必定是个美人!而且,更奇特的是这箫声染上了吹箫之人的气韵,箫声动人的同时又带着丝丝清寒之气,有趣有趣,实在有趣!

少年闻言那叫一个愕然,指了指桌上那只盛满酒液的紫玉夜光杯,无语至极,“先生,你的紫玉夜光杯忘记放进锦盒里好不好,并不是人家不守时!还把酒黄昏后,酒杯都没放,提示都没有一个人家怎么可能知道?人家负清风也是个人,不是神哎?我说……咦?先生?先生!”滔滔言论还未说完,一转头发现身旁早已空空如也,少年急急的侧目望去,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落在了湖中一艘画舫上,转身长袖一挥卷走了桌案上的紫玉夜光杯也飞身而下,朝那画舫而去。

一曲未毕,负清风便察觉到有人上了船,便也未停,继续前奏。

燕溪小昭一震,相视一眼,握紧腰侧长剑,同时起身朝外走去,只听得外面船公的声音,“这位公子,这画舫已被人包了,您上错船了,请……呃!”

听到此处,话音急止,燕溪小昭自然明白船公已被来人点了穴,当即握住了剑柄,一左一右闪身船外,只见船头立着一抹修长的粉色身影,长发及膝,随风舞动,这一翩然的背影乍一看还以为是女子,看清那身形之后才惊觉那人竟是男子!

打量了片刻,燕溪心中已然想到了一个人,但只见背影,未见容貌,不能确认,便道,“敢问这位公子贵姓,来此有何贵干?”

那男子闻言只是轻笑一声,“你不是吹箫之人,我要见里面的人,劳烦这位小公子将人请出来好么?”

一听这话,小昭心里不觉有了气,“你这人好不知礼数,明明是你来见我家公子,却径自于外,要我家公子亲自来见?请你速速离去,我家……”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两道掌风袭来,两人皆是一惊,各自闪身躲避,中间人影一闪,那人已进了船舱之内,只余一句话,“既然两位要我亲自进去见你家公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二位!”

两人稳住身子,看到门旁的两根柱子上尽皆被削去一块,不觉一惊,小昭更是郁卒至极,“中了那人的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