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理臣眯眼朝外看去,便见温公瑾笑的像只狐狸般漫步而入。

“哼!”殷弛冷哼一声,定定的站在路理臣的身后,看温公瑾的样子警惕且愤恨。

温公瑾却全然当是没看见,走到路理臣面前便坐下,当真是一点不客气。“等你考虑好了,就告诉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若同意,计划便会开始。”

“这么急?”路理臣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公瑾,满目洞悉。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温公瑾不会独自前来。温雅没来,说明这件事还是瞒着她的。只是,温公瑾的手段,又瞒得住那位温家大小姐吗?

“我们可以等,但是多等一天,对方就会更多一点时间来分析我们的举动,倒时成功率就会又小一分。我想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关跷。”

其中的关跷?路理臣立刻冷笑起来。其中的关跷难道不是你温公瑾想陷我与不义。若不是存着这个心思,一个小小的骆峰又哪里是需要他路理臣亲自出马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亲自出马,有路氏和温家做后台,他有需要担什么样的风险?又何需瞒着温雅?何故枕边人殷弛都不能相信这巧舌如簧。

路理臣在心里将这些沟渠过了一遍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温公瑾此次居心叵测,用意不纯。或许他是想借此次的机会得逞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者更直接,这次就是将他路理臣拉下水,保住他在温家多年不动的地位。

虽然明知道里面重重阴谋,无论是目的还是结果都不利与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选择了这个于己不利的选择。或许这种时候,有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比生命来的还要让人更想追寻。

温公瑾得到路理臣的首肯,离开后。殷弛便在路理臣耳边喋喋不休的说他心怀不轨,不是什么好东西,让路理臣别进了他的圈套。可是路理臣既然做出选择,就是想到了那些。说着说着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意义,也就住了口。或许他也猜到,路理臣会这样做的用意。

如果那个人真的会无时无刻的守护自己,那么若是自己陷于危境,他是否依旧会挺身而出。如果,如果他依旧是他,那么还有什么可计较的。难道真的要与别人结婚,将自己永生囚困,来报复那一段的不清不白?

殷弛见自己规劝无用,也离开了路宅。估计是又去计划布置什么?这次不比从前,连盟友都可能成了阴谋的幕后,那么他该是处在怎么样的无助里?他必须要尽全力帮助这个骄傲却任性的男人。即使,他并不会对自己产生多余主从关系的其他感情。

路理臣将自己关在书房,安静且认真的批阅着路氏递来的文件。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安静且认真的,就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决心,正在处理后事遗嘱般,沉默且庄凝。

在天色渐晚的时候,路理臣在家中摆了小宴,宴上请的都是路氏里卖命的核心人物,除了远在海外的沈韵,来了八人。就在今晚,路理臣重新布置了他们在路氏的工作。在他能力所及的情况下,他尽可能的将他们形成相互竞争相互压制的格局,以便路氏即使在没有他的时候,也可以正常的运营下去。

他甚至在这之前就联系了W市老宅的路织染,如果他遇不测,便由她来接管这庞然路家。而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能让老头子安享晚年。

或许是他的行为是在太过异常,宴席上,没有人提出疑问,更没有人敢问为什么?一餐宴席,更像是异常不见血的酷刑,只让人汗湿了脊背。终于吃过后,路理臣大赦放行,众人才抹着额角冷汗匆匆离去。

只是,这晚的一餐却是给了众人莫大的印象。路理臣那深沉如水的神情,那锐利且锋锐的眼神,还有那紧抿的薄唇带着冰般的冷硬。这与路理臣平日在人前展现的样子是在相差甚远,以至于他们很长时间后,再回想这个曾经的路董,路氏的决断者,都不经为自己当时没有提出半分疑议而感到庆幸。

席散人尽,偌大的家宅又恢复空荡寂静。路理臣看着佣人将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酒菜一一收回,却是忽然的就松了口气。终于卸下了这个担子,或许就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算是个不错的解脱。看来,他终究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将那人忘记,拉温雅入怀的。

天色已经很暗,盛夏夜空繁星点缀,似是镶满了钻石的湛蓝幕布,闪的人无法直视。直视这似乎美好的夜晚,却藏满了不为人知的隐秘,在这暗色的掩映下,悄悄的酝酿。

郎家大少的私宅,郎夙正手执酒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小调。边上伺候喝酒的美人却是胆战心惊的侍候在一旁。见他皱个眉,或是重些的扣下酒杯,便是一身的颤栗。

“做什么?怕成这样?本少我还会吃了你不成?”郎夙不悦的睨了那侍者一眼,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别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在我眼前晃。”

“是是。”女佣被训斥却如获大赦,立刻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真是!本少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这些没眼色的家伙,怕怕怕!怕个屁啊?”

“他们是不懂的郎少的好,可是我可是清楚的很呐。”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郎夙微微眯了微醉的眼。俊朗的五官在醉酒时显得有些妖异。

他头也不转,继续续着杯中酒,仿佛是没听到身后不请自来的人。郎夙是在京城这脏的不能再脏的浑水里浸**长大的,没有什么能在他这样的人眼里激起涟漪。就像这样的,忽然让人闯入自己的领域,也不会立马便惊慌无措,凡是他们这样的人,都会在这瞬间在脑海里搜寻所有与来着相关的一切资料,以及他们之间会有的干戈与关联。

而身后这人,在他的印象里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他甚至不用看,就能猜到声音的主人是谁,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一一列在眼前。只是他依旧醉眼朦胧,似乎是忽略了来人的话,并不与回复。

只是他还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找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事情。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可交集的,除了交际场上的逢场作戏,他们还有私会的交情吗?他可不知道。

“郎少一个人喝酒?”温公瑾在他对面坐下,依旧笑意盈盈的脸,看不出深浅。

“原来是温四爷,不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啊?”郎少像是刚看见这不速之客,疑虑之余还表现出一点受宠若惊的讶异。谁不知道前几日路少逢难,这位温家的第三位主子,可是眼睛都不眨的站在一边看戏。谁有不知道他这三年对路理臣的用心,他现在来自己面前,又能说些什么呢?

“呵呵,”温公瑾四下略扫一眼,便轻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是为何而来你也能猜到。”温公瑾见郎夙自己不肯点破,有意要带着他绕上一个圈子。就像郎夙所想,温公瑾自然是比谁都要清楚郎夙这三年对于路理臣的那点心思。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三年的不得所愿,再有耐心的人遇到机会也会蠢蠢欲动的。

郎夙见他卖关子,嘴角微不可见的扯了一下,又自顾灌了一杯酒下肚。似乎是借着酒劲的意思,他抬头瞟了一眼笑的弥勒佛一样心思莫测的温公瑾。低低的笑了起来,“除了理臣的事儿,你还能找我做什么?”

“郎少果然是明白人。”

“怎么,你是知道些什么了?还是你想做些什么了?”又一杯酒下肚,郎夙微微眯着眼,看温公瑾的目光有些闪烁。

“哦?照郎少的意思,貌似我该知道些什么?”温公瑾抓住了郎夙话里的破绽,立刻打蛇上辊,有意的避开了郎夙的疑问。

郎夙看他一眼,漠然的别过脸头,看着天上的星辰闪烁,开始沉默。

似乎是知道郎夙是不高兴跟自己绕话题了。便开始正经起来。

“我来的确是为了路理臣的事情而来。”

话题一撩开,谈起事儿来就方便多了。郎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出了什么事?”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将会出些什么事。”温公瑾提醒,笑容越发像只狡猾的狐狸。

“是你?”郎夙猛然回过神。似乎是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他双眼警惕的盯着温公瑾,却在其间闪烁的亮光,似乎对他的到来隐隐的开始有所期望。

如果他没有足够让自己配合他的条件,就不会来郎家找自己。而这条件会是什么呢?郎夙不屑一顾的薄唇霎时弯起一道得意的弧度,看向温公瑾的眼睛也晶晶的发亮。以至于开始不在意,温公瑾将要他做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郎夙甚至亲自为温公瑾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请!”

“谢谢,”温公瑾接下,却并不喝。似乎有些为难的,他抿了下唇,朝郎夙招了招手。

郎夙会意,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温公瑾说完,郎夙却还没有回过神,他怔愣的僵在了那个姿势上,像是被点了定身术。

“呵呵,你还有时间考虑,不用急。不过,我相信一郎少的精明,知道怎么做才是你最想要的。”温公瑾抛下这个诱饵,便笑的一脸高深莫测的离开。

郎夙盯着自己酒喝了一半的水晶杯,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这个温公瑾,果然是好手段,这样损的招式都能想的出来。

只是,这的确是个让人不得不好好考虑的诱饵。虽然过程不是那么的光鲜,至少结局能让自己得偿所愿。想到这里,便觉的腹下燥热,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却是像凉水当头泼下,蓦地清醒。他暗自咬牙,骂自己无耻。

“表哥,刚刚那人来和你说什么?”顾廷方从后面一处走出来,直直走到郎夙的对面,方才温公瑾坐过的地方坐下。

“不管你的事,还有,你手脚以后可得放干净点。做些暗地里下跘子的事儿还被人揪住辫子。”

“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人精。他们只要花点心思,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们?”

“这就是你的借口?”

“表哥,你别转移话题,我看你刚刚脸色都变了。是不是又是关于路理臣那小子的事情?”

“这是你该管得事吗?”

“我只是怕你出错。”

“行了!这些事情,我郎夙还是做得了主,承担得起后果的!”

郎夙冷冷撇下话,便拎着酒瓶,头也不回的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