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西边的天上依旧晕染着红霞,落日已经藏在山后。白天的高温也开始缓缓的下降,间或有微风拂面,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

郎家的小花园里,莺歌燕舞,缓缓流淌的奢华,是主人待客的最高礼仪。此时外面华灯初上,里面确实昏暗的,带着诡秘的荧光。傅成溪收敛了气息,安静的坐在一个昏暗的角落,看着那些唱戏的众人。

他知道郎夙做这些多余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如果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等待那场“好戏”的到来,随便他怎么样吧,自己警惕些,总不会真出什么事。

演出正酣时,郎夙又摇着酒凑了过来,看见沉在黑暗里默不作声的傅成溪,顿觉的那人就像化在了这夜色之中,再离远些,就会消失在他眼前。

他不由自主的走近,再走近。直到几乎贴在傅成溪的身上,才恍然惊醒。他举着酒笑了笑,说,“怎么不喝点?我安排的节目,傅少不喜欢吗?”

“不是,昨天喝了点,便头疼,今天可不能再喝了。真是抱歉,扫了郎少的兴。”

“不会不会,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郎夙立刻摆手,在离傅成溪一臂距离的时候停住。“傅少这几年.......”

“郎夙!”

正当郎夙想深入话题的时候,一个冷漠的声音从他身后凉凉升起,只让人脊背发凉。叫那名字的时候,有种恨不能绞碎口中人的愤怒。

郎夙一惊,定在了原地。傅成溪自然在温雅一出现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但是他只是在温雅出声后,面色平静的接过了郎夙手上的酒,朝前面点点下巴。

直到傅成溪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郎夙已经理好了思路。他伸手在傅成溪的脸上扻了把油,才慢条斯理的转过身,脸上已带着笑意。

“原来是温小姐,何事大驾光临啊?”郎夙眼角瞥过傅成溪瞬间黑了的脸,心中在紧张温雅来袭的间隙,隐隐有种愉悦冲击着神经,并在这样充满紧张气氛的时候,愉悦感奇异的强烈。

温雅只看到郎夙的后背,没有看到他做了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弯腰对着的人是谁,还以为是在调戏他的小情人,顿时更是怒火中烧。要是这种家伙劫来了理臣,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这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温雅便略显慌张的直向郎夙这边疾步走来,并在路过郎夙的时候,大力推搡了一下,郎夙一大男人竟也被推了个踉跄。

“温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郎夙被推得狼狈,不由的加重了语气。他站稳,看清温雅暗色里僵直的背影时,终于回过味来。这女人是一位自己在调戏她的宝贝未婚夫呢!刚刚的恼火,瞬间消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看穿一切的恶劣嘲笑。

“怎么是你?”温雅看着端着酒杯,悠然自饮的傅成溪,不住的愕然。又回想起自己就是因为他来了郎家才把心思动到这里,又释然,不过,怎么还没走?

“难道温小姐不是因为我,才来的郎家吗?”傅成溪似笑非笑的看着气急败坏又强自镇定的温雅,觉得这个女人有时候还是有点可爱的。

郎夙环着手臂,站在一旁似是事不关己看着嘴角隐隐噙着冷笑。

“你什么意思?”温雅恼怒的脱口而出,有种被耍的感觉。但是一想灵光的脑袋还是让她明白过来傅成溪的深意,他是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引自己来这里,才留到现在?也就是说,理臣的确在这个地方!她紧蹙着眉紧盯着傅成溪俊美的脸,在暗色里透着沉静的寂然。

“你......”温雅想问他,是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立刻想起还站在一边的郎夙,立刻收住了口。他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和郎夙周旋,是不是因为郎夙将理臣囚禁在很危险的地方,要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最正常的思维模式,对于像温雅这样在阴谋诡计里浸**多年的人,自然不会用过于简单的思维去理解一个同样心思深沉的男人所说的话。然而,她也只是猜对了一半。

“傅少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郎少有个精致漂亮的别墅,想来看看,我那栋老房子也该重新装修装修了。”傅成溪神色不动的编织着漏洞百出的谎言,但是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揪出他的漏洞,不过是互相递个台阶。

郎夙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的神色变化,似乎是品出了些什么,他凝着脸看向了神色平淡的傅成溪。嘴角的笑意更冷。

“温小姐,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吧!”郎夙略带强势的声音,更是让温雅对路理臣的遭遇深信不疑。这混蛋,他究竟把理臣关在什么地方?竟然还在这里饮酒作乐?

“来了就喝一杯吧。”傅成溪在这时加了一句,在温雅看来简直就是警告,警告她冷静,不要冲动。

郎夙别有意味的瞥了眼傅成溪,对着佣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取酒。自己则走到傅成溪的身边,接过他手上还没喝完的半杯酒,恶意的嗅着玻璃杯的边缘。看到傅成溪垂下的眼睑,更是邪恶的弯起了唇角,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看到这样的场景,饶是走过大风大浪的温雅,也不禁神色怪异的打量了眼沉静的不像话的傅成溪。她可是清楚的知道,这家伙对路理臣抱有怎样的心思。怎么会又和郎夙搞到了一起?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温雅简直要抓狂!

但是碍于现在还不清楚状况的路理臣,她也只能选择忍耐。

酒被送到手边的时候,温雅像是泄愤一样,是随手就抓了一杯,猛地灌进了喉咙里,温醇的酒香缓缓滑过喉咙,流入腹中。似乎也让温雅焦躁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三个社会高层的青年俊才,在一起的时候,该是侃侃而谈的,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以及相近的理想。但是此刻,他们在诡异的安静氛围里,沉默像是怪兽一样,就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我来,是想问郎少一件事情。”温雅放下酒杯,端庄的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歌舞的表演早就退场,在这夏夜寂静的花园,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虫鸣,从看不到的地方传来。

“什么事?”郎夙一改往日对温雅的忌惮,端着平日的倨傲,要笑不笑的瞥着温雅。如果这个女人能稍微的软弱一些,郎夙是不可能做出这样有失绅士风度的事情的。

不过,要是面对这样的温雅,稍微的露出弱势,就会被这个女人彻底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温雅似乎是斟酌了一番,嘴唇抿了又抿,其间还向傅成溪看了几眼,才缓缓说:“我想,我的未婚夫路理臣失踪的事情,郎少应该不会不清楚吧?”

温雅紧紧盯着郎夙的眼睛,哪怕他露出一点迟疑,都会被温雅给揪住。

但是出乎意料的,郎夙竟然笑着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温小姐怎么可以在订婚前弄丢了自己的未婚夫?理臣也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还乱跑,白惹得人家为他担心。”

这话是否认了?温雅的手忽的大力收紧,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依然暴怒的情绪。

“这么说,郎少是不知道了?”

“倒是听过一些小道消息,只不过,谁有那雄心豹子胆敢做这样的事情。”郎夙看着温雅,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快感。他知道她有所顾忌,才会在自己面前放低姿态,于是莫名的有了底气。

两人在这里口蜜腹剑,傅成溪则在一侧冷眼旁观。

这样,至少能为那人争取一点机会吧?或者也可以说,是为了路理臣,为他争取或许能让他觉得快乐的希望。

“哼!”温雅冷哼一声,指尖都因为愤怒而开始颤栗。她,鞥然瞥见一直坐在一边不说话的傅成溪,总觉得他的沉默实在是有点怪异。不,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怪异。郎夙一改往日态度,在她面前这样傲慢。傅成溪这个传说中冷漠强势的男人,竟然像个小媳妇一样,安静的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而自己呢?什么时候这样的热气吞声过?

在心思烦乱的时候,温雅忍不住嗤笑了一下,却是不屑的瞥了眼沉默的傅成溪。

他这样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吗,又抛出那样明显的警告。他是真的想揪出理臣吗?或者,他来这里等的不是她温雅?而是另有其人。

就在温雅心思转动,就要理出些紧要头绪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的小楼的方向传来警报声。是郎夙的保镖团发现危险时的紧急讯号,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

三个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坐在那里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唰的站了起来,这默契度,简直像是受了专业训练的人才会做出的反应。

又几乎同时,三个人的视线相互碰撞,或是震惊,或是怒极,还有一个却是怀疑。但是无论那眼神里有什么,这个时候,三人都没有分析的心情。

郎夙即刻跑到小楼下,随手抓住了一个人的胳膊就问,“什么事?”

这个时候,除了路理臣的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的保镖团这样慌张的发出危险讯号?郎夙不过是要确定一番。只是奇怪的,他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气愤。反而像是摆脱了什么一般,长长输了口气。

是他,一定是那个人。除了他,还有谁有能无声无息将人从他宅子里带走的能力?除了他,还会有谁能让路理臣心甘情愿的跟他走?

这样,就当是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