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将地面覆上了一层透明的薄霜。梧桐已是落得光秃秃的,繁复的枝桠,交错着绘成另一番风景。W市里,梧桐似乎是最为常见的树,旺盛时,遮天蔽日。叶落时,也是格外凄凉,惹人怀愁。

只是,即使是这样风吹叶落的时节,也不是所有人都心存悲秋的。有些人是因为生活美满,而有些人是没有时间。

“哒哒哒,”匆匆的脚步声很快便从路的这头传到那头,路理臣裹着大衣,匆匆行过。方才与郝斯伯的交谈,他得知的不仅仅是郝斯伯为何愿意告诉他这些机密。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舒漠北的用意。如果是这样,那么路家面临的局面,只要他能做的好,就会彻底扭转。

他要回去好好规划,找出一条万无一失的计策,来应付这次危机。

蓦地,路理臣停住了脚步。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唇瓣,冰冷的手抚上这片温热,就像是拂过空气般没有知觉。可是唇上却分明的感受到指腹的僵冷。

我发现,我喜欢上了路少的吻。

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他放空的双眼又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深邃如这凉夜之空,浩瀚无垠。心脏又是重重的跳了一下,他慌忙的甩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出。

只是一个吻,代表不了什么。他定了定神,看了眼前面的路,打算继续走。心中却开始郁闷,他为什么要坐郝斯伯的车?出来为什么要把钱包手机一概放在车上?为什么他还要死要面子的拒绝郝斯伯送他回去?明明已经发现没带钱包和手机了。这么囧的事都被他遇到,活该被那家伙强吻啊!

可是当他向前又走了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树旁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目测,是一直在盯着他看。

因为路灯隔得远,路理臣并不能清楚的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但是他对这个身影很熟悉,不由加快了脚步,向那人走去。

快到近前时,路理臣忽然停下了脚步。阮筝?他怎么会在这里?不过,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经过那件事,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只是,那天阮筝看他的眼神让他本能的不愿意与阮筝过分亲密,他看的出来,那双小鹿般纯净无辜的眼里,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路理臣也清晰的知道自己对他,不过是照看小弟弟的怜惜。所以他值得避免这种尴尬场景的再度出现,然而终于面对面了。他发现自己还是不忍心,就当陌路人离去。

“阮筝。你怎么会在这里?”路理臣微笑着走近阮筝。果然,他是不忍心的。

“我,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阮筝说话的声音发颤,仔细看,身子也是在颤的。看得出在秋夜的凉风里站了已是许久。他的脸冷的已经白的开始转青,他看着路理臣,又慌忙解释:“我看到那你来了这里,以为你不会太久,所以……”

路理臣立刻走上前,握住了他冰凉的手,竟是比自己的还要凉上许多。他皱眉低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一直站着。边上不是有奶茶屋,咖啡馆什么的。就是要等,也不用一直站在外面。”

他替阮筝搓着手,偶然抬眼时看到阮筝湿漉漉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手略微顿了一下。轻轻放开了他的手,将自己的大衣解下披在了阮筝的身上。他转过身,淡淡的说:“走,先进去喝杯热茶。”说完也不等阮筝应答,便径直向最近的一家白色的奶茶屋走去。

阮筝披好大衣,轻轻笑了。然后便小跑步的追上那个温柔的有些可爱的男人,他站在这里不进去,自然是要第一眼就能发现他。

路理臣进去后,先是向奶茶屋的主人借了电话,让殷弛开车过来接他。才回到位置上,坐在阮筝的对面。

阮筝见他来,立刻挺直了背脊,睁大眼睛看着他。

路理臣交叉着的手指放在桌上,拇指互相打着转。他装作很严肃的看着阮筝,说:“你怎么回来这里?学校离这里可不近啊?”

阮筝立刻垮了脸,说:“我好久都没有看到理臣了,也不知道理臣在哪里,好不容易看见了,所以才会找过来的。”他见路理臣依旧沉着脸,不说话,便委屈起来,可是他不敢抱怨。他怕路理臣会反感他,所以他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路理臣的眼睛,轻声问他:“你,是不是不高兴?”

路理臣原本想说没有,却被来送奶茶的少女笑意盈盈的接了话茬。她满眼笑意的看了一眼阮筝,又迅速瞥了路理臣一眼,笑说:“怎么会呢?这位先生只是担心你吧?”

阮筝听的一愣,接着便笑了,说“谢谢,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路理臣苦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自己来。那少女便又笑意盈盈的走回柜台了,路理臣敢肯定,这女人肯定在角落里偷窥……

“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来,现在外面可不太平。”路理臣握着奶茶杯,微烫的感觉让他感到安心。

“理臣也很怕冷吧?”阮筝也握住了奶茶杯,笑着看向路理臣。那天晚上的阴影早已淡的模糊,但是他知道了男人之间的一些事,于是,随之而来的便是他对路理臣延绵不绝的想念。他清楚的认识到了,他对路理臣渴望是什么。

然而,他是不敢说的,莫说如果老爸知道,定要打断他的腿。就是被拒绝后的绝望,他也是承担不起的。所以即使只是能和他这样坐着,他也满足了。

“嗯?”路理臣一愣,看了一眼紧紧握着奶茶杯的手。忽然轻松地笑了,眼睛眯的像两弯新月,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嗯!好像是的。”

可是他知道,他不是怕冷,他只是眷恋这微灼的温度。就像他的唇,也是灼人的,所以,他才会沉迷吗?他的眼波闪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

“理臣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阮筝见路理臣终于笑了,拘谨也少了很多。他喝了一口奶茶,笑的一脸明媚。

“我来是……”路理臣忽然灵光一闪,阮筝家以前是干什么的?他再清楚不过。他的老爸阮储曾是阮氏集团的老总,只是当年顾家的扩展,硬是把阮家搞垮了。但是,这并不能就说阮储无能,相反,作为白手起家,在城北闯出一片天下的阮氏老总。他的能力值得所有人肯定,只是对手过于强劲,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那次的失败对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于他一蹶不振。

如果这时候将他笼络进路家,或许又是捡到一个宝。他想到那个因为他知遇之恩,为他苦心卖力的沈韵,微微勾起了唇角。

既然舒漠北要找弱者与他联盟,在压制住强者的同时又不必担心弱者的反咬一口。那么,他路理臣就做一回弱者给他看看。

“理臣?”阮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见他看过来,笑道:“在想什么?”

“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身体向前倾了些,看着阮筝的眼里有精光闪过,配着他漂亮的眼睛,格外的耀眼。他认真的问道:“令尊近来在哪里高就?”

“老爸?他一直都在家,没有出去工作。”阮筝想到原本温和的老爸自从企业破产后就变的暴躁易怒,而且终日在家消磨时光,对着电脑下棋,一下就是一整天。他小脸微微泛苦。

“是这样吗?那令尊有没有再出来的意向?”他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又说:“不如我改日去拜访一下令尊?我有一家公司正缺个能独当一面的领导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路理臣伸手摸了摸阮筝的头。

阮筝一愣,随即便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高兴的咧开嘴笑,“我知道了,我回去就会和老爸说。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如果不是因为老爸每次应聘,那些人就对他冷嘲热讽,说什么照规矩,进公司总要从最基本的做起,让他老爸做普通打杂的职员,他老爸也不至于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暴躁易怒。那是他将那些冷言冷语压在心底,日渐积深的阴影。如果理臣说的是真的,那就等于拯救了他们一家。

“那你回去要机灵点,我怕令尊会误解我的意思。只要他肯见我,事情就好办了。知道了吗?”路理臣宠溺的揉了揉阮筝的头发,笑的越发开怀。他本就长得一副妖孽的模样,笑起来便更显得魅惑。偏偏他不带虚假的笑里还夹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叫人心折。

阮筝看的入迷,呆呆的应了声好。后面的谈话竟是一无所觉了。

直到殷弛匆匆赶来,他在在惊讶里回过神来。

“理臣,你没事吧?”殷弛有点气喘的扶着门框,看着里头谈笑风生的路理臣。顿时气结,我靠,他还以为他家大少遭遇什么危难,车不停轮的赶来救驾。没想到他却在这儿优哉游哉的,拐了个小正太喝奶茶!

太没天理了,他不满的走到路理臣面前。看了眼瘦弱却明媚的阮筝,笑道:“原来理臣是来私会小情人,把我叫来,不是存心叫我伤心嘛!”

“就知道瞎扯,他是我小弟阮筝。”路理臣斜了一眼满嘴放炮的殷弛,又笑着看阮筝,介绍说:“他叫殷弛,我的好兄弟。”

殷弛听他这么介绍自己,顿时唇角上扬。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的嘛。不枉他这么尽心尽力的给他办事。他朝阮筝咧咧嘴,道:“既然是理臣的小弟,哥就免费罩你了。”

“谢谢。”阮筝微微一笑,很有修养的起身向殷弛颔首。

殷弛一怔,有些意味深长的向路理臣挤了挤眼睛。被路理臣瞪回来后也不在意,就自来熟的和阮筝攀谈起来。

明确方向后,事情似乎终于开始步入正轨了。

如果可以按照他的策划一步步走的话。可以说这一局,他路理臣,必胜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