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楼栋林立,巷子也是纵横交错,很容易藏匿,也很容易被人无意撞见。这就是它在郝斯伯眼里的优劣。

他悄然无息的靠近声源,在能听到声音的时候,侧身进了一个凹进去的墙缝里,微微收敛了气息,凝神倾听。

“季叔,这些事情我知道,不用您手把手的教。您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至于我的事,我自然会做好。”一个清泠的女声带着谕掖与不满,虽然用词恭谨,但是态度实在是不敢恭维。

立刻,便传来一个中年男人阴暗而低沉的声音,他似乎对女人的话很是恼火,语带轻蔑,“你知道就好,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如果做不好的后果。还有,林婧,你最好搞清楚,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是谁让你锦衣玉食。哼。”

“我知道了。”女声由原来的清泠微微变了调子,她忽然轻笑,“季叔说的是,如果没有季叔,哪里来的今日的季婧。季叔的恩情,我怎么能忘记。”女声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冷硬,但是语调一收,又将语气放缓,“季叔放心,那个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要让他知难而退,办法还是不少的。”

接着便传来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声,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分头走了。

郝斯伯瞥了一眼那两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这两个不是舒家的跟班吗?不是说是叔侄两个,现在看起来自己的推断,的确不假。

他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一派悠然的又转了出去。

宋铭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没有傅成溪的死带来的轰动与混乱,只是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搅了浅浅的一澜波痕。然而,无法释怀的是必须注重公事的路理臣。

与舒漠北的合作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他不可能追到美国去,派去的人也是杳无音讯。唯一让他还抱有一丝丝希望的,便是那张他认为狗屁不通的信纸。是的,从那只言片语中,他就可以知道那个人一定不会伤害宋铭。

“好吧,路理臣,立刻解决了这里的事,就去找他,他会原谅你的。”路理臣喃喃自语,便拾笔唰唰的写下一封正式的邀请函。

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收到邀请函的时候,舒漠北原本因坠机事件紧锁的眉,忽然松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他将文件插进了诸多文件中,便没有再看一眼。而是拿起了W市的局势分布图,仔细的分析起来。

目前,W市的风头最盛的便是现在的龙头老大顾家。因为作风霸道,强行排挤了许多势弱的家族,得到了更多的利益。然而曾经风光无限的路家却是寂静无声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低调再低调,便是他们现在的处事原则。

其他的,大概也就只有日渐强盛的名家,还有目前依旧群龙无首的傅家。再次便是

“少爷,时间快到了。”

“嗯。”路理臣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光可鉴人的圆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确定自己没什么差错的时候,在端正的坐在位置上。他这样规矩的时候不多,但是这认真的样子却极有魄力。看着正像是年轻有为,稳重干练的头狼。

舒漠北来到这间包间的时候,便是看到稳坐椅上的路理臣。俊美的脸在一派的淡然与肃穆里显得沉稳,这是许多年轻人最为稀缺的品质。不浮不躁,自然沉静。见到路理臣的第一眼,他就立刻翻了以前所听闻的,对于路理臣的一切传言。因为那些,实在不足以形容这样一位青年俊才。

“市长先生果然是守时之人。”路理臣微微一笑,狭长的凤眼微挑,自然流出他别具一格的从容。

“路少董才是,倒是让少董久候了。”舒漠北看了一眼收拾的妥当的室内,有感受了一下适宜的温度。知道路理臣必定是来了许久,看来倒是个会做人的。

“市长先生叫晚辈理臣便是,哪里能担的少董二字。”路理臣脸上带着抢到好处的笑容,引舒漠北落座,边说:“其实我与舒桐也是相识已久,该叫一声世伯才是。”

“理臣贤侄说的是,叫市长倒是生疏许多,以后总会常有来往。总叫市长实在是太生疏了。”舒漠北笑了笑,看路理臣的眼神却越发的欣赏。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二人客套一番,便很快切入正题,路理臣基本只是在逢迎舒漠北的忧国忧民,与对邪风恶气的批评。这些场面上的话,大家都懂,却又是不得不说的。很多的话都藏才里面,不好明说,但是稍微聪明点的便能意会其中深意。这边是官场与商场普遍的交流方式。

虽然路理臣更喜欢直白一些,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需要这样含糊其辞,模棱两可。毕竟说不得哪天,他们就会是站在对立面上,那么这些话便可以完全当做是废话了。

路理臣静静听着,偶尔笑着逢迎几句,心中却暗暗叫苦。这些老人家还真是健谈,一百句话里能听到一句重点就是好事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考核文章写多了,说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

“世伯,听说那个顾廷方将白马国际里的一个当红影星给强行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路理臣试探的问上一句,这件事本来就是没有公开的,若不是他特意关注过,也不会知道那个林牧在郝斯伯那里。不过似乎现在又不在了,会是郝斯伯做了什么手脚吗?

舒漠北略一沉吟,“这种秉性恶劣的纨绔,的确是要提出警告了。不然本市市容,就会因为这些人而破坏了。那个顾廷方听说是相当的嚣张跋扈,这些我也略有耳闻。只不过,要将他逮出来还是需要有力的证据。对此,郝检察官已经在着手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所收获。”

舒漠北说到郝斯伯,话头顿了顿,又转向路理臣,“贤侄似乎与郝检察官关系匪浅啊。”

路理臣微怔,关系匪浅吗?他微微笑了笑,有点苦涩有点自嘲。声音淡漠而悠远,他说,“大概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吧。”

“这就是所谓知音啊?”舒漠北见路理臣不自觉露出的一丝凄然,也有些触景伤情般,感叹了一句。想当初他们学生时代多少的要共同进取奋斗的兄弟,现在一个个或是疏远,或是没了联系,更甚者,成为政敌。

路理臣轻轻一叹,为舒漠北倒了一杯酒,说,“大概吧!今日能与世伯把酒言谈,是理臣的福运。日后有需要理臣的,世伯只管开口便是。虽然现在路家不比从前,但是,能尽力的,理臣断不会推辞。”

“贤侄哪里的话,你年纪轻轻便能管好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两人又说了一番,这次的表态酒宴便算圆满完成了。路理臣谦逊的送走舒漠北后,便留在包间又换了一桌酒菜,一个人且醒且醉的喝着酒。知道阮储来这里向他汇报情况。

“少董?”阮储见喝的晕晕乎乎的路理臣,便没有再说工作上的事。在城南郊区的时候,便能看的出,路理臣很在乎那个叫宋铭的男人。那时候,那个宋铭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但却是个惹不得的主,尤其的犟。有时候,少董没注意场合和他调情,就会被他冷落很长一段时间。那是看着也只觉得年轻人嘛,倔脾气可爱。

只是忽然便离开了,倒是有点不习惯。路理臣的身边一下子就没了人,那个和路理臣亲近的殷弛,也不知道是又的了什么隐秘的人物离开了W市。宋铭又失踪了。看着他一个人或坐着,或站着,总觉得空荡荡的,格外落寞。

他也不是那种刻板的人,年轻时也有过轻狂无忌的时候。那时怎曾想过,结局会是那样的疼痛,而不可颠覆。时间飞逝,转眼他的儿子都到了体会爱的年纪,而他也老了。可是人到中年,再回想当初,只觉得当时年少,不知愁。

现在的路理臣大概也就是这样吧?他叫来侍者将,路理臣扶进一个客房,好生照料,自己则又去忙那些黑企的事情。

来这里原本是要告知路理臣,舒漠北回去就开始着手调查顾家。这对路家,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简直意味着路家在舒家在位时,可高枕无忧。不过,看路理臣现在的样子也不会是想听这些的时候。

路理臣躺在**,眼睛迷蒙的半睁着。明明知道有人来过,却无法做出判断。似乎也没有喝多少酒啊,他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了?他难受的想要拍头,却没有伸手的力气。

莫名的,有种不安侵袭到他的神经。他看着在屋内收拾东西的侍者,想开口叫他,却发现嗓子干咳的发不出声音。怎么回事?

那个侍者见路理臣微微阖着的眼睛,以为他睡了,将灯换成了夜间的幽蓝,便出去了。

路理臣看着这幽蓝的灯光,极力的聚拢自己的思维,好让自己知道现在的情形。但是意识不受自己控制,冷汗渐渐湿透了衣衫。他被下了药?在换掉的那桌酒菜里......

会是谁?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他的麻烦?意识一直就那样处在要断不断的状态下,他也只好努力让自己思考,可是混沌沉重的脑袋却想不了最基本的事情,他连刚刚吃过什么都想不起来。

谁他妈给我下药,本少绝不饶恕。他恨恨的发誓,却于事无补,只能痛苦的眯着眼睛,等待万恶的药效过去。还好只是一般的迷药,没有催情的药效。他暗自庆幸,否则就.......简直不可想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安静异常。路理臣几乎能清晰的听到远处的复古时钟摇摆时发出的声音,以及自己虚弱却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堪倦意,要陷入沉睡时。客房的门却被轻轻的推开,有硬质皮鞋底踩着地毯时,才会发出的沉闷的脚步声。

路理臣压抑良久的心脏猛地一跳,眼皮艰难的又撑开了一些,但却只能在声音越来越近时,看见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朝床边慢慢走来。

陌生的气息逐渐靠近,路理臣模糊的看见来人靠近的脸,只能看出此人年纪不大,其他的便是模糊一片了。

“呦呦,路大少这是在等我吗?这在**等,本少可是消受不起啊!”声音不大,却很轻佻。

路理臣心下一沉,是顾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