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依发觉不知觉间爱上了郊野,这里的空气,这里的秃树,以及慈爱的奶奶,她的灵魂像是孤寂了许久,所以才会深爱这个前来看望她的孩子,也会如手心的宝贝般宠着。-首-发

阳光下,她第一次感觉灵魂像是被抽空,轻盈如一张纸,净似甘冽的泉水。院子里几棵,老得斑驳的柏树,暗绿的叶,叶叶覆盖,以及没了叶的梧桐,雨点滴打上去,啪嗒,空旷的传响。

“奶奶,依依说过要带你去大城市里住,一定说话算数。”她扬起脸,可是片刻后,意识到奶奶已经去世很多年,此情此景,她恍惚觉得奶奶重回她身边。

奶奶似乎没听出来,她乐呵呵的笑,然后婉言拒绝:“我在农村住惯了,不习惯城里的吵闹,我怕那些鸣笛的车辆。”

其实,凌依依何尝不怕,只是窄窄的肩不得不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即使,偶尔也会从夜半的噩梦里醒来,高楼坍塌,马路变作了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无论如何,逃不出。

她只是觉得沧桑,在她的年纪里,仿佛历经了变幻的世事。

接下来的两个周末,凌依依会抽空,骑着那辆白色的单车,缓慢的在郊外的马路上,迎面是冬阳,是凉风,她却感觉格外清醒。

陆远舟连续两周没去学校,由代班主任管理,同学们都会亲切的喊一声,余老师。他的性格大致和陆远舟相似,和蔼而温柔,言谈举止里,没一分轻挑与轻浮。刚开始,他还担心不能驾驭这班学生,但一年级八班学生的尊敬,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将自己融入了集体。

余老师以为,陆远舟班的学生,虽不尽如意,但他们各有所长,是出类拔萃的尖子。

连续两周,凌依依抽空闲,骑着单车,迎着冬阳,接受凉风轻抚。

院子下,奶奶的目光灰涩,看不出到底有多失望,朝着那片旷远而荒芜的田园,眼睛一动不动,深深的被吸引,凌依依顺着望过去,空无一物。

凌依依不忍心打扰,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小心翼翼的。

“依依,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远舟他再不多陪陪我,恐怕,这样的机会寥寥无几了吧?我老人家的心愿就这么小。难道远舟他真那么忙,甚至连周末也舍不得,或者说他是讨厌见到我?”奶奶盯着凌依依,眼神是空洞的,她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您想多了,陆老师他现在专心工作,假期的时候就能心无旁骛的陪您,天天黏着您。”凌依依背过身,支支吾吾的说。

其实,她也不确定,陆老师到底去了哪?

那些借口是拿出来,骗自己的,还是安慰奶奶的?

黄昏的郊野,薄辉洒落了一地,倾斜的照在高低不齐的庄稼的枝干上,那是收割后的截面。凌依依搀着奶奶,缓慢的行走在田园小道上,偶尔驻足,偶尔望向天空的某处,或是脸上洋溢笑容,会心的。

奶奶拉着依依的手,恳切地问:“你该不会离开我吧,依依?”

嫌她的烦,嫌她的唠叨?凌依依她当然不会,她使劲的点头,让奶奶感觉宽慰,她回答:“我会永远永远陪在奶奶你身边,只要你不撵我走。”

“好孩子。”奶奶轻拍着她的手。

夕阳下,这画面定格成温馨,斜晖落下一寸,田园上的黑暗便侵蚀一寸,然后这片田园被罩住,没有一丝金光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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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后,凌依依向余老师打听:“陆老师,他什么时候回来?”

余老师微笑,然后彬彬有礼地回答:“你那么不喜欢我吗?希望陆老师早点回来,赶我走?”

这话,让凌依依一时语塞,耳根一下红到底,她低垂着头,仿佛做错了事。

“你别介意,老师开了个玩笑。其实,远舟也没告诉我,他的去向我一无所知,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余老师如实回答。

凌依依‘哦’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你就是凌依依吧?”他突然问了句,凌依依诧异的转过来,只见他说,“老师记住你了。”

她更是一团雾水,却见余老师已经轻步离开,背影在教学楼转角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