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小家伙一直不配合我的盘问工作,我只得掏出打火机,照亮周围,看看能不能从小家伙身上找到些地址电话之类的东西,不然就只能给警察打电话,让他们来处理了。

当打火机的齿轮一转,一串火苗燃烧起时,小家伙仿佛突然受了惊吓般,用手臂抱住脑袋,将小身子紧紧地缩成一团。

而这瞬间,我也看清楚了,小家伙却是一身褴褛,看样子无家可归,俨然一副小流浪儿的模样。

小家伙瘦小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乱糟糟的脑袋,那手臂上虽然黑漆漆地,却仍旧在偶尔露白的地方显现出一片片淤青痕迹,看起来就令人心疼。天气尽管不再冰冷,但他**的小脚却在夜的冷风中僵硬着。

当火苗燃起,那小小的身体就在打火机微弱的光线中颤抖着,仿佛是随时会碎裂开来的冰片般,脆弱得极其危险。

让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一声不吭的小东西,倒底是哑巴还是傻子?

我想,小家伙刚才伸手摸挂面,应该是饿极了,但他却没有趁乱将挂面偷走,看来本质不坏。但就算小家伙将挂面偷走,也不能就说是本质坏。至少,在一定特殊的情况下,很多事情都没有是非对错的准绳可寻。例如,我刚才放得火

。破烂张定然怨恨我,可实际上我却做了件好事儿。

胡思乱想中,手中的打火机没有了燃料,整个胡同里又渐渐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压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反正当我想从地上站起来时,腿已经蹲麻了。扶着墙,龇牙咧嘴地掏出手机。我想报警,然后让警察务必给这个小家伙安顿出一个暖暖的家。虽然,我心疼小家伙,但眼下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如果再加上一个人,就真得做饿死的准备。

刚按下一个按键,就听破烂张的破锣嗓子又吵嚷起来,冲我喊道:“那个胖子,你给我看看,是这小子放得火不?”

我微愣,看着破锣张拧着一个半大小子的脖子,就将人压了过来。

我用手机屏幕上的光线一晃,那小流氓忙眯起了眼睛。尽管如此,我仍旧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五个小流氓中的一个。我别的本事没有,可最起码是学了三年雕塑,只需一眼,就能扫描下一个人的骨骼形体大概。

尽管确定这个半大小子就是欺负小家伙的人,但我总不能将自己放得火,推到别人身上吧?

就在我的犹豫中,那小流氓也认出了我,当即怪叫挣扎道:“死老头,都说了不是我!”抬手指向我,大吼着,“是她放得火,对,就是这个死肥婆!”

嘿,死小子,我没好意思指控你,你反倒抓起真凶来了?又听别人叫我死肥婆,我这心虚加肝火蹭蹭上窜,大有被揭穿的恼羞成怒感。

破烂张一听小流氓这么说,也有些疑惑,粗声问:“你怎么说是她?”

小流氓龇鼻道:“怎么不是她?就是她放得火!就那身型,能堵一面墙,绝对没错。我跟你说,臭老头,你别掐着我不放,不然老子一准儿收拾你!”

破烂张一听,当即一巴掌拍下,绝对不听小流氓的呼喝。转而望向我,气愤道:“到底是不是你?”

我一脸坚决:“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会放火烧你东西?再说,我也不抽烟,怎么会随身携带打火机?难道我钻木取火,去烧你东西啊?”好险,幸好打火机没有燃料后,被我扔到了地上。

显然,我的话可信度比较高,破烂张立刻转变风向,揪着小流氓就要去报警

小流氓急了,忙指向地上的小家伙,吼道:“不信你问他!他刚才一直在,看见是死肥婆放得火!”

小家伙听小流氓一吼,身体又开始抖上了。

这时,破烂张才注意到一直坐在地上的小家伙,于是粗着嗓子喝道:“你看见是谁放得火了吗?”

小家伙抖得厉害,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得,一不吭声,二不抬头。

破烂张不耐烦了,吼道:“说!到底是谁放得火?”

我心中有气,觉得那小流氓欺负人不说,还把好好的小家伙吓成这样,真够不是人的!大家都是人,怎么有些人就以欺负人为乐趣?如今,又听破烂张吼人,也觉得自己委屈,为什么做了好事,还要遭这份罪?

心中怒火翻滚,脑筋开始抽搐,寻思着,既然事情要曝光,我所幸就破罐破摔,先给小流氓来几拳,替他父母先教育一下!然后,我撒腿就跑,离开这里。虽然,我今天做了好事儿,救下了小家伙,但一看就知道小家伙没银子感谢我。倒时候真追究下来,我还得赔偿破烂张的那些瓶瓶罐罐,越想越不划算。

就在我准备动手时,却听见破烂张大喝道:“好啊,原来还是你小子!看我不把你交给警察,让你蹲一辈子的牢房!”

我纳闷,小家伙也没说是谁放得火啊?转眼去瞧,但见黑暗中,小家伙正收回指向小流氓的手臂。我心中一阵狂喜,原来,小家伙不是傻子。而且,还维护我来着。眼瞧着小家伙的手臂,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我这边舒心顺气时,小流氓一拳头打在破烂张的脸上,冲小家伙踢出一脚,闪身就跑没影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我都忘记了反应。

破烂张痛得闷哼一声,撒腿追了出去。

我这才恍然回神儿,忙蹲下身子,去看看小家伙是否受伤。但,小家伙却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不让我看。

这时,破烂张又返回了回来,气得两眼暴怒,冲着小流氓消失的方向,破口大骂道:“王八羔子,早晚碎了你

!”

我耳膜一震,压下心虚,抬头问:“破烂张,你是怎么抓到那小子的?”

破烂张骂骂叽叽地往他的小屋子里走,心情欠佳地对我吼道:“那死小子怕火烧大了,所以返回来看看。老子看他鬼头鬼脑的,就给他掐住了。没想到,还真是个杂碎!呸!”

眼见这破烂张的身子融到黑暗中,我这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了。依我估计,那小流氓决计不是回来看火势,没准儿就是回来搜寻小家伙,想继续欺负他,为自己那点儿可悲的乐趣增添一些罪恶罢了。

看来,我还真是地地道道的善良人,连做个坏事都心惊胆颤地,还真没有作奸犯科的资本。

无限自我澎湃中,我望向仍旧犹如鹌鹑般缩在一起的小家伙,心思又转了无数个圈,最终,仍旧以高大的情操战胜了小市民的贫富观。寻思着,每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口粮来到世上的,既然我们都落魄于此,就不如结伴同行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有什么机会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了。别说男人看见我这身肥肉做何感想,就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展现自己这身迷人的肥膘。况且,我也不想去做单身母亲,不想通过人工受孕才能辛辛苦苦生下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娃娃。既然如此,就当我平白无故捡了个娃娃吧,且就当回免费妈吧。

打定主意,我轻咳一声,对小家伙说:“你愿意和我回家吗?虽然我也很穷,你跟着我也可能挨饿,但最起码,咱?一起有个伴儿。”

小家伙缓缓抬起了脑袋,仅露出两只怯生生的杏眼看着我,却不言语。

我接着道:“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吧。如果你还有别的地方去,我就送你回去。”

长时间蹲着我受不了,刚要站起身,小家伙忙伸手扯住了我的袖子,抬起一张黑漆漆的小脸望向我,那眼中的急切与期望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颜色,生生震撼了我的灵魂!

于是,一只圆滚滚的胖手包裹住一只纤细的小手,一同在燃烧后的灰烬中走向一处用体温围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