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分店是我目前最南边的分店了,以前曾经有人建议我到南京、杭州开店,我始终没有下决定,因为我牢牢记着康熙中叶这片地区会有八年的战乱破坏,到时候岂不是白费功夫?但古代人是没有我这番见识的,所以今天又被人提起。

我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的规模已经够大了,再多我怕会忙不过来。”

胡根生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江南地区历来富庶,商家云集,放弃这片地区,实在是非常可惜啊!”

就商业的眼光来看,确实如此。但这里没有人能像我一样预言到以后的战乱,一旦三藩作乱,我在那里的投资将全部化为泡影,这种生意不做也罢。

但这原因是不能跟他们说的,我只好说道:“再让我考虑一下吧。”

他们虽然奇怪以我这样的头脑为什么会放着钱不去赚,但毕竟我是老板,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会议到此已经再无可说,我便让他们都散了。

精疲力尽走回家里,月梅急忙奉上茶水,见我舒坦了些,便说道:“小姐,何账房等了你好些时候了。”

我皱了皱眉头:“什么事?让他进来吧。”

月梅应了一声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何东顺挑帘进来,何东顺作了个揖,恭谨说道:“小姐主持大局,辛苦了。”

“嗯。”我放下茶水,说道,“你急着见我,有什么事么?”

他说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年关近了,那些老爷们的请帖又送了过来,小姐您看怎么处理才好?”

我皱起了眉头。身为“元华饭庄”的大老板,有人邀请是很正常的。但一来我是女子,多有不便,而来请我的那些富商们倒还好说,当官儿的我却是多半见过的,跟他们一照面不就什么都lou馅儿了吗?所以我是决计不能去的。

“跟去年一样,都推了吧。”

“可是……”何东顺有些犹豫,“今年的帖子跟去年大不相同,如果随便推辞,我怕……”

我明白了。因为今年饭庄规模和影响的扩大,来请的人想必比去年又要高了一个档次,推便也难推多了。

我站了起来在房里踱步,走了几圈,突然想到刚才开会时说的话,心里有了主意。

“就说我为了扩大生意,到南边儿去考察去了,不在京里。”我对他说道。

他愣了一下:“您是说……”

“对。”我微微一笑,“我要去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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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月梅两个人坐在栖霞寺外的石阶上休息。

自从十一月从北京出发,一路上走走停停,玩玩乐乐,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南京城,而此时已经初五。

来到了南京城,我歇过劲来就拉着月梅东奔西跑,其实我并不很喜欢旅游,所以在二十一世纪交通极其方便的情况下也没有玩过很多地方。但如今来到这古代,没什么消遣,不四处观光还能做什么呢?

月梅将水袋递给我,我痛痛快快地喝了一气,丝毫不管所谓的风度举止,反倒是月梅喝起水来秀秀气气,比我还像大家闺秀。

喝过了水,我仍赖在地上不想起来,实在是从小就不爱运动,来到古代以后也没怎么锻炼过,所以爬了这会子山就觉得累得不行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才开始办正事儿啊?”月梅拉不动我,只好放弃。

“正事儿?什么正事儿?”我被她问得一愣。

“你不是说来这里考察开店的情况吗?”

“啊……”我想起来了,没想到她还真当真了呢!

“你倒是比我还积极,”我掐了掐她的腮帮子,笑道,“不过不用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在这里开店。”

“啊?”月梅傻眼了,“那你干嘛来这儿?”

我站起来伸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为了避祸啊!不这样怎么能从那些请帖里面逃出来?再说了,南京这么多风景名胜,以前没来看过,这次一定要玩个够本。”

月梅无语了,我估计她正在想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创立出“元华饭庄”这样的大组织来。

笑着拉起她的手向山下走去,我一面走一面说:“今天咱们已经逛完了凤翔峰,明天再带你去龙山,后天去虎山,这样栖霞山就看完了。接下来我们再去玄武湖玩玩……”

“小姐,你就只想着玩吗?”月梅打断我的喋喋不休,无可奈何地说。

“哎呀,我都辛苦了那么久了,玩一下有什么要紧?”

“那店里的生意怎么办?”

“饭庄不会那么容易垮的啦……”

敞开心怀、无忧无虑的清脆嗓音在风中消逝,轻俏的身影如同早春的鸟儿飞向天边远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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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投宿的旅店门口,一个粗大的身影就从里面冲出来,几乎跟我装了个满怀。我猝不及防,倒是那个人反应够快,硬生生向旁边挪了几步,这才避免了我们两个撞成一团的惨剧。

还没等我回魂、那个人站定身子,反应迅速、直爽的月梅已经开骂了:“你怎么走路的,都不看路的吗?你是瞎子啊!赶着去投胎啊!”

吓了我一跳,好……好毒啊!她原来不是这样的,想必是因为我差点受伤所以才这么激动。不过这样说别人倒也不大好,虽然那个人是莽撞了点,但万一碰倒个粗鲁的蛮人,我们这两个小女子怎生是好?

我急忙张嘴想打个圆场,定睛一看那人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竟是个“熟人”呢。记得八年前他也是这么莽莽撞撞在天桥弄得当时的太子玄烨一身芝麻糊,没想到现在仍是本性难改。

他仍然是一副耿直的性子,并没有因为月梅的话勃然大怒,反而诚恳地连声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忙着去办公子交待的事,没看清楚前面。”

月梅听他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讷讷说道:“这……其实也没什么,我家小姐也没有伤到,是我说得太过分了……”

这两个人,居然把我这当事人抛到一边自己说起话来,我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一把温雅的男声已经传了出来:“元武,不要这么急急忙忙的,小心出错。”

“呃……”那元武摸了摸头顶,尴尬地说,“公子,来……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