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众多皇亲眷属守在凤藻宫外,一波一波的,来探视皇后。

红绫已渐好,虽有些虚弱,仍强撑着,端坐帘后。

那些皇亲眷属们,一行又一行的,上前来,跪于帘外,向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大好了,红绫一一答谢了。

开言道:“值此国丧,圣上已下令停止一切歌舞宴饮,凤藻宫已备下素斋,各位亲友们守灵辛苦,就在这凤藻宫用些素饭,再去守灵吧!”

众人谢恩退下。

过了一会司礼太监唱名:“抚远大将军睿亲王,携莞王妃、静王妃,向皇后娘娘请安。

红绫身子一硬,喉头有点紧。莞王妃?静王妃?何许人也?定是清照的姬妾了。

她早该想到,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壮年,哪能没有姬妾呢!

从外面,缓缓进来三个人,徐徐对着帘幔,向她下跪俯首。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曼飞的纱帘,让红绫的视线,有些模糊。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猛的将眼闭上。

看错了?可声音是不会错的

良久,她鼓起勇气,重新张开双眼,紧紧的盯着跪在清照左边的那个人,手脚突然冰凉。

那个,那个叫莞王妃的人,竟然是她的小妹妹——苏芷芷。

她又一次轻阖上双眼,静默了片刻,再一次睁开时,眼中无波,亦不痕。

她端坐凤塌,神色庄静。语丝温静平和:“自家骨内,何必行此大礼!”

下了凤座,徐徐向前,层层帘幕次第而开。

她衣带飘风,款款向前,一步步,来到清照身边,展颜端笑:“王爷收复失地,扫平群寇,抚境安民,坐镇一方,功于社稷,本宫自当亲迎,王爷,请起吧!”

垂眸,俯身,伸手去扶清照。

清照启眸:“不敢当,”不由自主的,被红绫扶起。

两人默默对视,心中皆惊涛駭浪,表面仍波平如镜。仿佛不曾相识,不曾经历,只诺初见。

红绫款款转身,将跪于右边的静妃扶起。

静王妃容色中常,并不出挑,但幽婉贞静,如一汪淡淡的荷,在水面静静的卧,配这个静字却是最睦。

“妹妹请起!”

静妃低眉顺眼,惶恐低喃:“谢过皇后娘娘!

红绫看她举止娴雅,性格温顺,想清照蹉跎半生,有这样温柔顺媚的可人儿伴在他身边。知冷知暖的疼着,心中顿觉宽慰许多。

只不知他和芷芷,又怎会凑在一起?

想到这里,依依转身,艰难的,将眸光投向芷芷。

莞王妃虽然跪立,那仪态,却是骄傲的。眸光并未低垂,美极的眼眸中,说不出的薄凉淡漠,却又似乎带着些狠戾怨恨,闪着不驯的光茫,挑战的视向红绫

红绫茫然无措,是什么,竟让一向骄憨的小妹,恨她如此。

她尽量抑制着心中的失措和无助,神情越发端庄:“妹妹请起。”

莞王妃依依起身,婷婷玉立,傲然站立于清照身旁。

皇后亲下凤座相迎,是十分的待见三位客人了,随侍在红绫身边的女官,上前来,将三位引到侧位坐后,在春枝的示意下,都知趣的退到殿外去了。

红绫已复归凤位。

清照敛尽光茫,神态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静静端坐。静王妃双目微垂,眉目低顺,举止娴雅。

只有芷芷,眸光张扬的四处漫射,毫不退让。。

红绫勉强笑笑,将要开言,却不知道要说些了。

气氛一时很微妙。

就在这难堪的时候,从外面跑进两个**岁左右的孩子,女孩骄憨秀慧,开朗活泼,美目流盼,扫视着屋内,正是清静。

她看到芷芷,开心的扑到芷芷怀里:“小姨,你怎么来了?静儿好想你呢!”

芷芷有些尴尬的往后缩了缩身子,不知道以现在的身份,要怎样称呼眼前的这个孩了。

清远一双孤冷的眼眸,心有灵犀的望着清照,他非常早慧,离开清照时,虽才四岁,但已牢牢记住了爹爹的模样,片刻没有忘怀,眼前的人儿,依稀便是他梦中爹爹。

他迟疑了一会,眼中孤冷尽释,突然开怀一笑,急切的奔到清照面前,扑到他的怀里:“父王,你是来接远儿的吗,远儿天天都在等你呢!”

清照哽咽流泪,紧紧的将清远抱在怀里:“爹爹是来接远儿的,是来接远儿的。”

清静听闻此言,从芷芷怀中脱出,来清照面前,灵动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清照。大胆的靠近,伸出手来,摸了摸清照的短须:“清儿记得爹爹是没有胡子的?”

清远白了姐姐一眼:“春姑姑说了,男子汉,都是有胡子的,爹爹是男子汉,当然是有胡子的

。”

清静争辩:“可我明明记得,爹爹是没有胡子的。”

看到姐姐不相信面前的人就是爹爹,清远恼了:“修了不就没了!”

清静恍悟,怪不好意思的说:“我把这个给忘了!”

虽然这样说,仍是半信半疑的望着清照,突然转头,望着红绫:“娘亲,他是爹爹吗。”

两个孩儿这样一问一答,红绫早就泪如雨下,突然双手蒙面,泣不成声:“他是你们父王,是你们的父王,是你们的亲爹爹。”

说完,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后的身份,什以端庄不端庄,急步下了凤座,奔回内殿,放声痛哭,将一屋子的人,丢在外面。

皇后如此失仪,把意怜和春枝吓了一跳,还好两人有先见之明,早就将不相干的人使了出去,只她们两人在里间陪侍着。

春枝急步而进,意怜在外陪着。

清照静静的听着,从内殿传来的哭声,突然觉得半点力气全无,紧紧的,将两个孩儿搂在怀里。

千般怨恨,万般羞恼,此刻,只化作一腔心酸苦楚,氤氲在心头。

一个在内殿放声痛哭,一个在外殿无声流泪。

静王妃温柔的视着清照,莫名的,也觉得心里酸酸的。

莞王妃苏芷芷,眼中的眸光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过了一会,春枝复双出来宣旨:“皇后娘娘有旨,病体未愈,不能久陪,各位跪安吧。”

清照无言的站起,紧紧的拉着两个孩儿,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凤藻宫。

他的眸光,不再隐忍,却更加凌厉,眸中的火焰亮得让人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