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不想成为工具
苏雪掏出一只小镜子递到陆婉仪手里，示意她擦拭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所以呀，在能和爱人相处一些的时光里，就一定要学会珍惜，不要像我现在这样，直到失去过后，只能抱着回忆惋惜。”
苏雪一抬眼，看见镜子背面映出的自己的脸，曾经青涩镇的脸，如今也变得成熟，眼里含着一丝笑，风情万种的模样既陌生又眼熟，不像她自己，倒像是从前在街上见到过的哪家的知心大姐姐。
她这么想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陆婉仪白皙的脸泛着潮红，两只手攥着手帕，翻来覆去的擦拭着手里的镜子，低声道：“不能，我绝不能……”
说着说着，她又啪的一下将镜子放到了桌子上。
她站起来，细瘦的胳膊紧紧的抱在一起，蓝色的一身旗袍虚虚的挂在身上，短发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摇晃。
陆婉仪太瘦了，瘦的肩膀都突出来。
她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她长长的叹了一声，像把刚刚听了苏雪说的话之后，好不容易燃起的勇气重新呼了出去，眼神悲伤。
她道：“我也想像你这般勇敢坚毅，可我不过只有一副虚架子而已。”
苏雪觉得这句话该是夸自己，而那后半句话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无奈的又朝门口看了一眼，心说那两位大少爷再不把沈书抓回来，自己就要应付不住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连天夜夜心。”
陆婉仪又开始伤心，低低地吟唱着诗句，转向苏雪。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承受住那么大的压力，还能够如此坚强的。你不知道，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沈书一遇事就退缩的怕麻烦的脾气，他的母亲和父亲，还那个只知道仗势欺人的城主儿子，我见过他，他壮得的跟个老虎似的。”
说起曾经的那个未婚夫，陆婉仪吞了口口水：“前两年他来姚镇闹事，为了见我一面，还挖塌了院墙，像狗一样到处找我。我没得选，但我的心又不能让我屈服，我害怕一旦屈服，就要沉下去，变成联姻的工具。我的母亲也是因为原因嫁给了我的父亲，他们俩一直相敬如宾，但始终冷漠，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她蜷缩起身子，两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落下，她哭泣着问：“我知道这样做对于我的父母来说，我是个太自私的孩子，但我的痛苦，又该对谁去说，结婚过后，如果要忍受那样的冷漠，我该怎样忍受下去？”
她哭泣着，发自心底的悲伤让她带着批判性的语言变得真诚，她是真的在害怕，家里父母失败的婚姻已经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阴影。
苏雪可不敢再在凳子上坐着喝茶了，再任由陆婉仪继续钻牛角尖，等会儿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好走过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拍陆婉仪的后背，希望借此给她一些安慰。
苏雪轻轻道：“我都知道，我的父母也有一个不幸的婚姻，而且，如果论经历的话，我经历的比你多得多。”
她在一瞬间想起了过去，想起母亲去世过后，苏家的那些姨太太对自己做的事，想起自己带着季恩在寒冷冬夜里艰难困苦的那段日子，藏进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苏雪沉默了半晌，她握住陆婉仪的一只手：“你不能只看着眼前，要向远处看，所有一切的问题在生死面前都有定数。你想着，若是明天便要死亡，再也见不到眼前的这些人，无论怎样艰难的境况，就都可以忍受。”
窗外传来竹声和正唱到悲惨之处的采茶曲，不远处有一名梳着麻花辫的农家姑娘正好奇的往小院张望。
那姑娘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红布褂子，目光无辜，快要下山的太阳从她背后照耀下来，把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圈金边，连飘摆的乱蓬蓬的头发也成了金色，那么暖，让人一瞧就心生好感。
苏雪想，要是这辈子自己也是普通的一个农家女儿，想必也不必经历这么多的磨难了吧。
茶园的小径传来脚步声，苏雪瞥见陈准和乔安的身影，沈书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