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加良啊,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这是对外公开招标的项目,最终决定权不在我一个人,而在所有的评标专家,说白了,在于你们自己做的标书符合我们的标底。那是一个完全遵循公开、公正、公平原则去运作的过程。”万华明他要把自己的手脚拣利。

“这一点我们完全清楚,万区长您在这方面做得一向都是让投标者心服口服的。我们正是想在这种公平的竞争中取胜,这样的中标也更有意义。”加良思绪开始集中。

“好,说得好,年轻人,就应该有知难而进的气魄。这叫什么来着,哦,叫挑战自我,啊,哈哈……喝茶,咋样?对茶道有研究吗?加良。”

“没有研究,但好茶还是能尝得出来,很醇香。”

在加良与万华明交谈时,冯晚云已经把一个用牛皮纸包成扎的十万元钱梱从牛仔包中取了出来,已轻放到了茶几的边上。为了让万华明知道她们是懂得行情的。就说:“万区长,如果我们能中标,我们一定会按照要求,按标准完成工程,一定不让你失望。”

“好,好,其它的待后再说。”万华明知道,让你中了标也不怕你跑了,后面结算工程款,还是要我签字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该说的都说到了,林加良和冯晚云该告辞了。

万华明从那个堆头上明知那个纸包里是十万块钱,但他还说:“来就来,还带礼物做啥?”

晚云接话说:“万区长,也没有啥好东西,只是我们自己做的月饼,送几个来请您尝尝。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万华明也随即起身说:“下次有时间请你们到家里去玩,你嫂子手艺也不错,来玩噢。”

“好的,谢谢!”

“慢走!”万华明把他们送到门口,只探了一下头,就关上了防盗门。

林梅艳一直在房子里出神。她脑子里象过电影一样,是她和加良第一次逃出桃花沟的情景、是她和加良在煤矿上拉板车的情景、是她和加良双双回到桃花沟的情景、最后是她和父母亲把加良送出桃花沟的情景,……加良离开她已是整整一年的天气,这一年中她听煤矿的人说他遇难了,又听派出所的人说他死里逃生了。所有这些都没有一样能告诉她加良摇身一变,竟然以一个公司老板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让她为之震惊,为之不解,为之匪夷所思。

林梅艳极力的想象,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常听父亲唱渔鼓、孝歌的一个故事,让她大受启发。

在桃花沟,谁家里老(死)了人,都称之为白喜事,亲戚邻俚甚至方圆几十里的人们都会赶去为死者守灵,当地称之为“坐夜”。为了使几个晚上通宵达旦的守护不至于冷清,有些人就敲着锣鼓响器围着棺材通宵而歌,慢慢就成了农村人的一种特殊的娱乐项目。

有些人为了听孝歌、唱孝歌会象赶庙会一样的到处游走。时间一长,为死人唱孝歌就成了一些人的职业。

孝歌还有一个社会教化的功能,它劝人向善、引导忠良,其内容大多是古往今来著名的孝义两全人物的生平事迹。

林梅艳小的时候也随大人到各处去“坐夜”(守灵),对一些孝歌里所讲的故事都很熟悉。

如《十二月孝子歌》那从正月唱到腊月,歌声悠扬婉转,唱词更是精炼有致:

正月孝子泪不干,

生身恩帐还不还,

不还问心安不安。

木有本,水有源,

人生须当孝为先。

父母恩帐千千万,

问声儿女还不还?

然后从二月到冬月,从怀胎、生产、养育、教育、置房、娶媳等全过程,告诫后人应孝敬老人。

腊月孝子泪不干,

勤劳恩情理当还,

不还问心安不安?

父母一生受苦难,

为了儿女费心肝。

要问流过多少汗,

好似江水滚滚翻。

儿子怎知娘辛苦,

女儿难报父母恩,

今是儿女明父母,

将心比心都一般。

如果儿女不孝你,

你心又该怎熬煎。

若要儿女孝顺你,

表率作用记心间。

父母恩情若不还,

枉披人皮站人前。

我劝世人孝为先,

一代一代往下传。

故事涉及天地理、历史典故内容极其丰富,以致于形成了当地的孝歌化。

而梅艳也由于自小喜欢当地的渔鼓小调孝歌化,对里边的内容耳熟能详,这一阵,她首先想到的是孝歌(由“南戏之祖”商明的《琵琶记》)改编而来的《琵琶寻夫》一折中,写赵五娘与蔡伯喈的故事。

陈留郡蔡伯喈和赵五娘结婚两个月,就赶上朝庭重榜招贤,郡里把他保申上去。蔡伯喈到京城考中状元,被牛丞相看中,欲招赘为婿。他以自己已娶妻,双亲年迈不允,又向皇帝上表辞官,可是皇帝不但不准,反而命他屈从丞相之情,和牛丞相之女结了婚。

正当蔡伯喈与牛小组结婚之时,他的家乡遭遇特大旱情,赵五娘典衣卖衫,赊米待奉二老,自己偷吃糠菜,艰难度日,二老相继去世,赵五娘埋了双亲,背着琵琶前往京城寻夫,她弹着琵琶一路卖唱乞讨来到京城。

林梅艳想加良是否也遇到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丞相”,否则加良怎样就会又是老总又带佳人的。

一直在房里胡思乱想的林梅艳,不但没有听到加良和晚云的告辞,而且也忘记了危险正在向她逼近。

林加良自看到妻子梅艳的那一刻起,他的脑子无论怎样都集中不下来,他无法想象身在桃花沟里盼着他等着他的那个单纯朴实的农村女子,怎样就成了这纷繁闹市权倾一方的副区长的小情人了呢?他绝对没看错人,世上没有那么象的人,再说门开的一刹那间,面对自己,她不是也大吃一惊了吗?更何况万华明分明喊了一声“阿艳倒茶”之类的话,是他的妹妹爱妻林梅艳绝对没错!

“哎,林总,小心,你咋了加良。”林加良在想心思,电梯到一楼,晚云都出来了,回头一看加良差点被关合的电梯门夹住。

“哦,没啥。”加良敷衍着。

“林总,我看万区长的那个‘二奶’长得还生漂亮的,就是不太爱说话,你说呢?”冯晚云自顾自的说着。

“你凭啥说那个叫‘阿艳’的女的就是万华明的情妇呢?我看不像!”说这话的林加良是想从冯晚云那里寻求梅艳不是万华明情妇的证据,以安慰自己。

“加良,凭我是一个女人,凭我一个女人的直觉,我从万华明看她的眼神里感觉出来的。在她给我们倒茶的过程中,万区长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的身体转,那种欣赏喜爱的眼神一直跟着她进了房间。”冯晚云不无夸张的说。

两人上了厂里的红桑塔纳,加良是才考下驾照时间不长,一般白天人多车多,他都得小王坐在边上跟着,这阵儿,他上了车,脑子无法集中,他就慢慢把车溜出了小区的大门。找了个林**把车停好,说:“我们下去走走好吗?”

晚云看他心事重重,就下来,两人慢慢走进附近的一个小广场,在一张石橙上坐了下来。

晚云的那种说法让他更加心凉,但他还是压抑着象是自言自语的说:“他们两年龄差距那么大,可能吗?”

“咋不可能,有些港商台商都六七十岁了,还包养十**岁的年轻女孩,万华明看上去一点不显老,再说,我们今天来前不是打听到他这里有个相好的才来的吗?不是‘二奶’又是啥?”晚云这阵想到了自己从湘西而来时也只有二十岁,想起自己当初钱被三个歹徒抢去,要不是一家小餐馆的老板收留她,自己也差一点沧落到去酒吧当小姐,。

晚云回想起,从她们进门到离开,所见到的“阿艳”并没有那种恃宠而骄的“小姐”姿态,并不张扬,倒从心底对那个“阿艳”产生了一丝同情感来。

林加良真想扑回去,敲开那扇门,拽着梅艳从这个城市中消失。他这阵儿才清醒才后悔,刚才究竟在顾虑什么?为何不问一声“梅艳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或者直接说:“梅艳,这一年多来,让你受苦了,走我们回桃花沟……”,或者说:“林梅艳,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咋撵到这里给人家当起情妇来了,是为了钱吗?你真下贱,我们去离婚。”他胡思乱想着,总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冯晚云以为加良在担心送出去的钱能否办成事,就说:“不管咋说,今晚我们在这里来找万华明是对的,甭管他和阿艳是什么关系,我们今儿晚上这事算是办成了,你刚才没听他的口气,我估计有80%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