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艳给钵子里剩下的饺子浇上醋汤,递给加良说:“快吃吧。”

加良顺从的接过钵子,就象在煤矿上那时一样,大口大口的吃的很香。

快吃完时,加良才想起来问:“艳儿,厂里的情况怎样?”“你放心吧,工人师傅们都在赶着加班,看他们挺辛苦的,我想反正现在人少,就给他们尽量把伙食搞好。”尽管梅艳说的很轻描淡写,但林加良还是从中听出了梅艳在设身处地的帮他。

其实,林加良这阵儿也清楚,工人师傅能在这寒冬腊月年关之际肯继续卖力加班,肯定是梅艳从中做了不少工作,因为梅艳这两三个月以来在工人师傅们心中的威望是很高的。

本来大家都认为是他与晚云合伙欺负了梅艳,他们的离开就是对梅艳的声援。在这种情况下,能留住工人师傅唯一的人选只有梅艳。

他林加良要是这会儿出面,那只能是适得其反。

冯晚云在一边默默的吃饭,看着梅艳和加良确实是一对良缘夫妻。她猛然想起来了,加良曾经要求她给梅艳付工资的话,这一阵儿想起来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武断,当时一定让加良很伤心,她觉得梅艳真是天下少见的奇女子,无论自己插足她的家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对她造成的伤害都是相同的,而她还这样的对待她,并在背地悄悄的拿出钱来贴补职工灶,帮她们拢络工人师傅的心,使工厂走出困境。

她就在旁边插话说:“加良,你今天怕要先给梅艳找几千块钱,不然,大灶上怕就要接不开锅了。至于她的工资,你说得对,应该比王师的工资还要给高些。她中间垫了多少钱、为厂上操了多少心,那些都是没法计算的。”

“不需要那么多,找一千块钱吧,先把这几天将就过去,至于我的工资就算了,这阵公司的经济也紧张,你这看病也得花钱,我也不需要钱,以后再说吧,等到以后厂上生产线装上了,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那就先按艳说的,工资先给你记着,一会我去取钱,你这几天就把厂上的伙也管上吧。”加良看着晚云对梅艳说。

“不是这几天,以后把这管伙就交给梅艳吧,她心公道,有经验有威信,工人们又拥护她,明年重新请一个师傅来给伙上做饭,不能再让她太操劳了。”晚云真诚的说着自己心中琢磨了半天的建议。

“这样也好,你就安心养病,哦,艳儿,你在这里照看晚云一会儿,我回厂上去看看,我知道工人师傅们这阵儿肯定心里都在骂我是陈世美。但无论他们怎样看我,我都得回去面对他们的指责,因为我现在还是这个厂的厂长。”加良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

“那你就回去吧,这些放这,我一会去洗了,下午做饭时捎回去。”梅艳就接过加良手里的碗筷,把毛巾递给他让他擦了手好走。

“晚云,你好好休息,啥都不要多想,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过错造成的,你是无辜的,你不要背任何思想包袱,我会去向厂里的工人们解释清楚的。”加良说这话一半是安慰晚云,最主要的一半是说给梅艳听的。他怕梅艳心中有结,会误会晚云。

“别忘了拿上我的包,折子在里边,钱不够了你再去取。”晚云心里一热,她觉得加良的心挺细,他在妻子跟前为自己开脱,就微笑着叮嘱了一句。

二十九、往事堪回首

林加良回到厂里,他从外面打开铁栅门的锁子,见前院子没有一个人,整个院子一片寂静。就直接去了后院子,到后院那个明年安装新生产线机器的车间,看到五个师傅个个满头大汗,有的在拆卸老机器、有的在按新机器的标准钻地板,反正大家都在各行其事,他站了几分钟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到来。

他心里很感动,就首先喊强副厂长:“强师,你们歇一下吧!”强师和另外几个人才发现不知啥时候回来的加良。

“哦,加良你回来了,冯会计不要紧了吧?”强师因年龄大,平时他也不把加良称什么“林总、林厂长”之类的。

“我是回来给大家负荆请罪的。”加良这样说是想争取主动,求得大家的谅解。

“你不是向我们请罪,而是向嫂子请罪才对。”二宝嘴尖毛长半开玩笑的来了一句。

“二宝说的对,加良,你这事做的太差劲儿了,真是太对不起梅艳了,多好的女子,你那样伤她,她却死死的为着你。”

“你说得对,强师,是我对不住梅艳,不过这中间还是有很大的误会,也是我错怪了梅艳,我应该向她检讨。”加良也不打算辨解。

“想想你们当初咋样对人家梅艳的,再看她现在又是怎样对待你们俩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梅艳早上还给我们几个一人一张水果票,他硬说是你叫给大家买的,我们心里清楚,又是她用自己钱买的,我们几个留下来加班,倒不是冲着那张票,我们是冲着她挖空心思替你挽回影响的那份真情。这样的女人呐,加良你应该好好珍惜才对呀。”强师语重心长的说。

“嗯,强师,我记住了,谢谢你对我的批评和教诲!”加良虚心的接受了批评。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他的心里一直在打鼓,梅艳是她应该一辈子珍惜的好女人,可是冯晚云这边又该咋办呢?娃又不能作掉,再生出一个非婚的孩子来,只怕她想对梅艳好都不成了。

加良看到几个工人如此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宽容大度,同时也从心底深深的感谢妻子梅艳对自己的深情厚意。

他想自己回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他在强师他们面前把这一心结解开,过了这一关,至于生产上的事,强师这个业务副厂长会把一切安排得很好的,这一点不用他操心。

他准备取了晚云的包好去医院换梅艳回来做饭。

加良离开医院,梅艳去水房洗了碗回到病房,晚云就很亲切的说:“梅艳,你能给我讲讲你和加良的过去吗?”

梅艳说:“我们的过去充满了苦难,那是一言难尽的!”

“我很想知道。”晚云一幅执着的样子等着梅艳往下说。

“你和加良在一起的时候,他难道从未告诉过你他的过去吗?”

“没有,因为我和加良走到一起是一种很具戏剧性的偶然,他从一开始都没有对我有过热烈的爱,是我很爱她,很想把自己交与他这样的男人的手中。我把自己交给他时,他并不是很情愿的接受了我。接受我不久,万华明落马我们的十万元打了水漂,工程没有争取到手,工厂又濒临倒闭,加良被牵连进行贿的刑事案件之中,从那天起我们就永无宁日。所以也就没有心事谈论这方面的事。”

“其实我与加良的过去是同一个过去,不过加良比我受到的磨难更多些。”梅艳这才知道晚云至今还不知道梅艳姓林的原因。

“此话怎讲呢?你们是邻居从小青梅竹马吗?”问到这里,晚云脸上洋溢着羡慕与神往的神情。

“岂止是邻居,他是我父母的养子,是自出生第三天抱进我家的押怀儿子,我们那里婚后的媳妇多年不生育叫不开怀,必须抱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养着以示占怀引孕。我母亲被加良押了五年怀后终于生下了我;从此以后,他的待遇每况愈下可想而知。”

于是,梅艳从加良屡遭退养到生母多次拒收;从父亲的许诺以“童养婿”续养,到为三仟多元钱毁诺将自己许于本村单身汉王木栓的经过;从自己反抗父亲应允的“强暴”而连夜逃出桃花沟,到哥寻妹两人双双殉情被救;从两人辗转煤窑谋生,到自己痛失骨肉迫使大难不死的加良离家踏上今日的漂泊路;从自己千里寻夫栖身城市打工误入“二奶”家做保姆,到今天的离乱夫妻对面不能相认的全部过程娓娓讲给冯晚云听。

随着梅艳的叙述,晚云一直泪雨滂沱,她不知道加良还有着如此不幸的童年。

冯晚云这阵儿才更深刻的理解了林加良那晚从万华明情妇家里出来后一系列强烈的反应,和在那晚之前一直拒绝接受自己爱情的真正原因,加良与梅艳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的患难夫妻。

晚云蓦然想起加良突然问起自己是否知道梅艳是万华明家保姆事实时的凝重来。她含着泪说:“要说加良不认你,看来你没保护好你们的孩子不是主要原因,原因是他无法接受你给别人当‘情妇’的误会。这种误会促使他不但不想认你,更主要的是他羞于向我和其它人明确他有一个让人‘不耻’的妻子。当他知道了你在万华明家里做的是保姆后,他的反应才是那样的强烈,梅艳你真幸运,你是加良心目中永远的‘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