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两个铜锁一样的事物。 铜锁的样式极其简单,比寻常铜锁圆一些,圆心稍稍鼓起,周边分为东南西北四向,分别饰以圆日、蛇、火焰和水滴四种图样。 纹饰清晰但手法拙劣,做工极为粗糙,铜料也不纯,任谁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那种不值钱不稀罕到扔在街上也没人捡的玩意。

白玉堂用食指绕着铜锁的链子旋了两圈,不满道:“这就是你的特色?”

琉璃笑嘻嘻道:“可不是,礼轻情意重嘛!”

“呸呸呸!”白玉堂恼道,“既然如此,你就还是给我那把短刀吧!”

琉璃这回倒是非常痛快地将短刀又掏了出来,递到他鼻子底下:“那你可别后悔。 ”

此言一出倒是让白玉堂呆了呆,有些迟疑了。

展昭笑道:“你可别再逗他了,这东西可有玄机?”

琉璃笑嘻嘻地将短刀收了回去,复又拿出铜锁,得意道:“玄机可大了。 铜锁不值钱,所以才没有人打它的主意。 但是真正值钱的是里头。 就这两个铜锁里的东西,单就制作的成本而言,如果折成你们这里的银子,足够将开封府最大的珠宝铺子连同脚店整个买下来。 ”

展昭与白玉堂不禁乍舌道:“这么厉害?”

琉璃笑嘻嘻地将铜锁交给他们,道:“说起来,这东西其实就是个急救包。 里面装着一些药。 但是药量不多,差不多只够用三次。 这东西是用来在危急时刻救命用的,所以你们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地时候不能用。 ”

“瞧见没,这四个标志各有含义。 圆日这一块里装得是消炎止血退烧的药,既能消炎止血也能退烧,不过如果只是单纯用以退烧的话。 用一点就足够了。 但是如果是重伤或者流血比较严重就只够用一次。 ”

“蛇的这一块里装的是蛇药,这蛇药可以解我们那个时代已知的各种致命蛇毒和虫毒。 也就是说,如果是寻常的毒物包括五步蛇眼镜蛇蝮蛇竹叶青金蛇金环蛇银环蛇还有毒蜘蛛等等,这个药就能解了。 ”

“那要是不寻常地毒蛇呢?”白玉堂问道,“比如苗疆的某某地方养出地会喷毒雾的三眼金蛇等等也能解?”

琉璃翻翻白眼:“我们那时候没这种东西。 ”

也就是说,真要碰上了,而且那怪蛇的蛇毒还正好和其他普通毒蛇的毒不一样,那也只能算你倒霉了……

白玉堂哼哼唧唧道:“真没用!”

“不要就还给我!”琉璃伸手去抢。 白玉堂连忙将它塞进怀里,又哼哼道:“给我的东西了岂能再收回!”

琉璃啐了他一口,继续拿着铜锁对二人解说道:“江湖中流传的毒各种各样,但大致分为寒毒与炎毒。 这火焰和水滴里的药粉就是各自针对这两种毒地,火焰里的是针对炎毒,水滴里的则是针对寒毒。 同样的,最多只够用三次。 如果中毒比较深就只够用一次。 不过有一点我需要说明,这两种药粉能解大部分比较典型的炎毒寒毒。 但对那些比较特殊的就只能做到压制毒性,不让情势继续恶化下去,要真正解毒,还是需要专门的解药。 ”

她笑嘻嘻地这样说完,便将铜锁放到展昭手心里,笑道。 “附带一句,用来克制炎毒的药还可以用来解迷药和**,这样也可以防止你们一个不留神失身于他人。 白玉堂就算了,反正你不认为自己是在吃亏,但要是展昭着了道,就未免可惜了!”

展昭不由涨红了脸,苦笑道:“休要取笑。 ”

白玉堂捏着下巴做**色状,邪邪道:“如我这等人又何须用**?”

“去你地!”琉璃啐了他一口,“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海军陆战队的急救包升华得来的。 说它是价值连城都一点也不为过。 知道么,我来的时候本来他们只肯给我一个。 是我强硬要求。 他们咬咬牙,这才多给了我一个。 ”

展昭迟疑道:“给了我们。 你又怎么办?”

琉璃怔了怔,黯然道:“后半年我就留在这里了,拿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回去以后这东西又要上交,倒不如送给你们。 就当是被我消耗了,他们也无话可说。 ”

展昭不免吃了一惊:“这成么?”

“有何不成?”琉璃冷笑道,“这群人让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吃了这么大地亏,让他们肉痛一把又有何妨?我还嫌他们给得少了。 但这是实验室里出来的东西,还没法做到成批量生产,两个确实已经到了他们的极限,所以我也只好算了。 ”

话倒是不错,展昭闻言也不再迟疑,便将铜锁放进了怀里。

“是极是极!”白玉堂拍手笑道,“就该让那些人肉痛一把。 ”

他们二人心头对这一千年后的军方实在没有好感,盖因琉璃这番辛苦皆是受了他们的压力,何况敬祖宗敬祖宗,可没说敬后辈的,说来说去,哪怕你再先进厉害到底也是他们的后辈,这种事自是改变不了。 是以即使是展昭,从心底对他们也没那么多道义上的顾忌。

三人一时无话,背kao着背沉默下来,不多时便传来白玉堂轻微的鼾声。 这家伙喝多了酒,终究后劲上来,睡着了。

二人不免一阵好笑,其实两人此时也是困得眼皮打架,但心知从此以后得以如此相聚的机会已经实在不多,因此竟都不舍得睡去,兀自强撑着。

如此静默了一阵,琉璃忽然闷闷道:“什么时候走?”

展昭一阵沉默。 心知总要问到这话题,不愿面对却也总要面对,于是一叹,道:“听大人地意思,若无特殊,大概也就在七日后。 ”

“这么快?”琉璃吃了一惊,随即黯然。 “包大人已经尽量拖延了,毕竟离开太久。 再不回去只怕公务积压,也是百姓遭殃。 ”

展昭默默颔首,过了许久,忽然道:“那时候,你来送我们么?”

琉璃沉默了一阵,却道:“我不想来……”

展昭无语,心中不禁一阵失落难过。

琉璃继续道:“我从来不喜欢面对送别。 望着你们地背影渐行渐远,而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种感觉太难过了……”

展昭低低唔了一声,点点头。

“不过,”琉璃偏过头,对他轻声道,“到了你们离去的前一天,我无论如何也会安排一天假出来。 这一天我哪也不去。 就陪着你们。 这样可好?”

说这句话地时候,轻柔温暖的语气轻轻挠动着展昭的耳根发梢,就那一瞬让他不禁心头一荡,便似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心尖儿温柔泛开,渐至四肢百骸,一时间。 他只觉口干舌燥,全身竟是一阵阵紧绷发热。

这一瞬间的僵硬让琉璃感觉了出来,她略略迟疑了一下,稍稍移动身子,离开了一些,然后睡着了地白玉堂便咚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饶是如此,他竟还未清醒,而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张望了一番,随即便一翻身抱住了琉璃的腰,将头枕在她地大腿上甚是香甜地继续睡来。

两人都呆住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样才好。

“这混球!”琉璃又好气又好笑。

展昭摇首。 将白玉堂挪开, 让他kao着自己继续睡着。 但白玉堂却推开他,咚地一声kao着墙继续睡着。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隐约可闻附近百姓起居的声息,天快亮了。

“你该走了?”展昭低声问道。

琉璃点点头,却没动。

天色渐明,正是黎明的清冷时分,远处依稀有咯噔咯噔的马蹄清响向这里过来,似乎是两匹马。

两人轻轻一叹,却谁也没动,谁也没出声。

不多时,凌鹤川一身白衫骑着马的身影从这庭院破烂的女墙外lou出半截,身后似乎还跟着一匹。

他从二人眼前经过,却依旧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平静淡然的神色让展昭几乎以为他并没有看见他们。 但凌鹤川就在门外下了马,轻手推开院门,跨进院子,然后就在这微亮地晨光中站在院门,望着二人微微笑着,一言不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琉璃问。

凌鹤川笑道:“附近兵士来报,说这间老宅一夜闹鬼,我总得过来瞧瞧。 ”

琉璃一愣。

一直在睡着的白玉堂却在此时大笑出声,随即抱着肚子指着琉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闹鬼!哈哈闹鬼!!哈哈哈……”

琉璃知道果然被这人给耍了,新仇旧恨一道涌上心头,毫不客气地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哎哟!”白玉堂抱住手臂跳开,抱怨道,“好个悍妇!”

展昭不禁莞尔,却不敢笑开,只是强压着略颤了颤肩头。

但这还是被琉璃发觉,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凌鹤川笑道:“天快亮了。 ”

琉璃点点头,转而轻声对展昭与白玉堂道:“我该走了。 ”

白玉堂忽地安静了下来,与展昭相视一眼,长长一叹,一道点点头,便目视着琉璃起身拍拍衣服,然后向凌鹤川走去。

一直到出了门口上了马,她都没有再回头。

凌鹤川一直站在门口,从琉璃经过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与展昭静静相视。

两人俱是一言不发,相视的眼神也是平静无波,而除却平静之外,又似乎包含了一些更深的东西。

直到琉璃上马踏着清脆的马蹄声远去,凌鹤川才收回目光,向着展昭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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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狐狸问。

凌鹤川笑道:“附近兵士来报,说这间老宅有只无聊的狐狸一夜催讨收藏、推荐与粉红票,是以我过来瞧瞧。 ”

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