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也许是凌鹤川始终睡不着的缘故,也许是他真的想要知道,总之他忽然翻身回来,向展昭问了一个问题:“展昭,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你会怎么样?”

展昭不假思索地答道:“送你回去,把琉璃留下。 ”

凌鹤川又问:“那如果我死了呢?”

展昭一愣,手上也略略顿了一下,又开始敲击,却是过很久才回答:“还是那句话,若她无恙,我便会放手。 但若她不能回去,我就会让她留下来。 ”

“你怎么留下她?”凌鹤川嗤地一笑,“别忘了,她在那边还有一个身为人质的父亲。 ”

“有些事,若实在不能两全,便唯有相害相较取其轻。 ”展昭淡然道。

“哦?”凌鹤川感兴趣道,“怎么说?”

展昭顿了顿,苦笑一声:“琉璃何其聪明,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她?我自然会告诉她实情并求她留下。 而她到了那时也便知道了该如何选择。 ”

“你是说,若是琉璃知晓实情便会选择留下?”凌鹤川不相信,“我印象里的琉璃绝不是如此怕死之人。 她为了她爹可以不要性命的。 ”

展昭沉默了许久,道:“她若回去因此丧命或成为植物人,就算她爹因此获释,老人家也会为此终生痛苦;相较之下,她不回去,她爹即便是终生监禁。 也总好过后半辈子活于丧女之痛中。 ”他顿了顿,道,“我信琉璃,她会权衡一切后做出一个合适的选择。 ”

凌鹤川沉默了一阵,道:“琉璃不会留下,哪怕回去是死她也不会留下。 因为若她不回去,不仅她父亲是个问题。 很可能连你也成了新地问题。 ”

“我?!”展昭吃了一惊,手上也不禁停了下来。

“你别忘了。 琉璃来这里的任务就是带走我。 如今她也不回去,那边就不会再派人过来?若是到了那一步,不仅琉璃很危险,连你都会很危险,再次派来的那个人是绝不可能像琉璃这样心慈手软的。 因此,琉璃为了你,也为了她父亲。 一定会选择铤而走险。 ”

展昭呆在原地,仿佛刹那落入了冰窟,全身冰寒,面如死灰。

凌鹤川说得没错,如果扯上这一层关系,琉璃一定会选择离开,哪怕离开的后果是如此可怕。

但是不行……他怎能让事情到那一步?!他怎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琉璃去死?!

凌鹤川看着展昭呆若木鸡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 叹道:“你也不必这样,我这里有个法子或许可行,只是希望很是渺茫,也非常危险。 ”

“是什么?!”展昭精神一振。

凌鹤川道:“琉璃给你们的铜锁都还在你们身上吧?”

“你是说这个?”展昭将铜锁了拿了出来。

凌鹤川微微颔首,道:“琉璃不知道地是,这里面除了紧急救生药以外。 还装着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 别看它小,发射的信号却可以直接通过时空隧道到达千年之后地世界。 他们也就是根据这个来查知我们具体位置。 因为是一种监控设备,所以他们隐瞒着不敢让琉璃知道。 ”

“本来这两个铜锁是我与琉璃一人一个。 在带着铜锁的情况下,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军方即使在千年之后也可以根据上面发射出的信号找到我们的位置。 但他们想不到,琉璃拿到了铜锁却根本没用,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它们转送给了你们。 于是你们两个就无意中成为了我们的替身,代替我们向千年之后发送了讯息。 ”

“现在,他们的系统一定是将你与白玉堂二人自动识别为我与琉璃两人。 所以,如果你们一直拖着时间不肯进一步行动。 军方一定会感到异常。 穿越时空所耗费地成本非常高。 比跳跃宇宙空间的成本还要高二十倍,同时穿越的那个人所承担的危险也要高二十倍。 所以在得出明确的结论之前,他们不会轻易采取行动,从另一面讲,他们也希望我能继续为时空门服务。 所以,按照我的推断,就算他们决定要采取进一步行动,会尽量先把事情弄清楚。 ”

“我的意思是,他们会在一段时间后通过铜锁与你们两个取得联系,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告诉他们琉璃身上发生的事,并请求让她留下。 ”

“他们会答应么?”展昭很不确定。

凌鹤川耸耸肩:“那就要看你地运气了。 但有一点很肯定,这些都要有个前提——要么我死了,要么我回去。 ”

“所以……”展昭仿佛看见一线希望,“若是凌兄你能及时回去,琉璃也可以留下?”

“那又如何?”凌鹤川冷冷道,“我不回去。 宁死也不回去!”

展昭大吃一惊:“为何?!你当初不是也答应……”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凌鹤川不耐烦地打断他,冷冷道,“我凌鹤川是怎么人?!让我为了琉璃去死,行!但你要我为此去面对那帮畜生的嘴脸,我没兴趣!”

“这怎能相提并论?!”展昭不能理解。

“我就是要相提并论!”凌鹤川怒道,“你让我回去做什么?一辈子面对那个冰冷单一的牢房?!好,就算我重新加入时空门计划并以此换得赦免,那又怎样?!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以后他们会怎么看我?!看哪,凌家那个跷家的高傲公子又回来了!武功尽失又染上毒瘾,难怪他女朋友甩了他跟别人跑了!啧啧,居然连个千年之前的人都斗不过!”

“你……”展昭怔住,然后就看见凌鹤川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没错!我介意!很介意!我干嘛不介意?!论才华论相貌甚至论武功,我凌鹤川哪点不你强?!不是只有你愿意为她付出!我也可以为她去死!!但凭什么我只能收获她的宽容而你却可以收获她无怨无悔地爱情?!”凌鹤川揪着展昭的领子怒吼。

展昭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眼神逐渐沉静下来,而后又渐渐带上了一丝轻蔑:“原来如此。 ”

他冷冷地解开凌鹤川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举起手中的石块,复又一下一下坚定地码着墙:“我从未想过要跟你争夺琉璃,凌鹤川,是你把一切都想得太复杂。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想的都只有一件事:就是让琉璃好好活着,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千年之后。 ”

凌鹤川一愣,沉默了下来。

展昭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正是因为他的计较太多、信任太少,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如果当初他多给琉璃一点信任,至少给她一个当面说明的机会,事情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又如果后来两人重又相遇时,他可以像展昭那样为琉璃着想而不是只考虑自己地感受需要,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可以为琉璃去死,一方面是情势所逼,而另一方面,是他知道了自己已经留不住她地心,于是想要通过这样决绝的方式,在她地心里深深地划下一道伤痕。

想要让她记住自己,而且还要她想起自己的时候,不是微笑,而是痛苦。

凌鹤川被自己的思想刺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