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虽然众人都戴着斗笠,仍是被热得大汗淋漓甚是辛苦,石敏仁禁不住一阵头昏眼花,却不敢稍lou,见包大人依旧一动不动地在日头下挺立如柱,遂担忧地与公孙策低声道:“日头毒辣,倘若晒坏了大人可如何是好?不若先行在阴凉处歇息,待李云醒来再上前拜见不妨?”

公孙策叹道:“大人今日是铁定了主意非要请到李云出山不可,是以此时莫说歇息,就是教他移动分毫都难。他肯戴斗笠遮阳,学生已经庆幸了。”

石敏仁知道公孙策所言不差,叹了一声也不再多言。一行人便这般默默伫立于骄阳之下足有两个时辰。也不知今日为何这李云一个小憩便是整整歇息了一个下午,直到日头西照,众人这才听到屋内传出一声长长的哈欠,随即便有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高声叫道:“李默,李默!”

哑仆匆匆忙忙地穿过内堂进了屋子,许是对主人比划了些甚,就听屋内李云疑惑道:“包青天找我?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不多时,哑仆便匆匆忙忙地自屋内出来,咿咿呀呀地比划着要包大人一行人进屋。

包拯含笑道:“惭愧,搅扰了先生清修。”

哑仆摆摆手,引着包拯等人进了屋子,踏进庭院的一瞬,两只睡在屋檐下的狗忽然起身冲着包拯等人过来,围着几人汪汪狂吠了一阵,却不上前。被哑仆挥手一怒,又乖乖地回了屋檐下趴着,又埋头歇息。

包拯命四大护卫在门外守候,与公孙策、石敏仁随后进了屋,哑仆上茶时,内堂便走出了一个人来。

此人年约五十余岁,粗布棉衫,一条灰蓝色的腰带在腰间随意一扎,挂着一袋旱烟,手执一杆小烟枪,头发花白,面貌苍老,体貌健朗,精神倒也还爽利。上堂来向着包拯躬身一拜,道:“草民李云拜见青天大老爷。”

“岂敢!”包拯连忙起身扶住,歉然道,“包拯搅扰先生清修,甚是惭愧,先生还请勿行此大礼。”

李云起身,与李甘相视拱手一礼,算是见过了。随后便邀请众人落座。

一番简单地寒暄之后,李云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包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可有李云效力之处?”

包拯颔首道:“先生果然是爽快之人,包拯景仰。而今包拯确有一事要先生帮忙。前日里包拯接到一桩案子,案情复杂,线索却几无可寻。而今唯有从死者的身份上入手。但那死者已死了五六年,早已化为枯骨,要查出他的身份,还须恢复他的面貌方可。”包拯说到此,有意顿了顿,见李云仍是望着他一言不发,只得又接下去。

“但若要恢复死者生前面貌,还须由一名技艺高超的陶匠,以颅骨为模,以陶泥为塑,拟出方可。本府遍访名家,却无人敢接此事,均言道此事非技艺神乎其技之人不可为。正当一筹莫展之际,有几位先生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先生,言道先生陶艺精良,尤其塑像神乎其神,栩栩如生,此事只怕唯有先生可成。只是先生退隐多年,包拯多方寻访才找到此处。”

李云闻言沉吟良久,淡然道:“承蒙各位同好关爱,只是李云此技荒废已久,早已不中用了。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出所料!众人心头皆是一叹,包拯却不肯放弃,又道:“孤魂流落荒野数年方为人知已着实可怜,此案更致一名良善憨直的壮士因此蒙冤不得雪。况且那壮士家中老母年迈,妻子又身怀六甲,若不能为无辜之人洗刷冤情,只怕不久之后,这世间之上便又多了一个孤母,多了一个寡妇,多了一个孤儿。”

“素闻李先生悲悯良善,岂忍眼见这平白无辜的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生离死别?”

李云似是想起往事,冷笑一声道:“他人骨肉分离生离死别,于老汉何干?当初老汉面临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生离死别之时,又有何人出手相帮?!”这般说着,语意冰冷,眼圈却是红了。

包拯叹了一声,劝道:“李先生之事本府也曾听说,对当年之事亦以为憾,只是往事已矣,还望李先生节哀。先生如此,只怕令郎黄泉之下也会挂念。”

李云哼了一声,却是唏嘘着说不出话来。

石敏仁cha口道:“先生若肯出手相帮,也可算是为令郎积下的功德一件。亦可告慰令郎在天之灵。”

李云冷哼一声:“功德?!老汉家破人亡,唯一的孙儿还是个没用的瞎子,这功德又要来何用?!”他这般说着,冷冷地瞪了石敏仁一眼,忽地却是一怔,皱眉道,“这位先生老汉瞧着有些眼熟,却还未请教是……”

石敏仁忙献上手中酒坛,笑道:“先生可还记得这梅花酿?”

李云皱眉瞧着梅花酿良久,恍然大悟:“哦,你是当年提酒来的何先生?”

石敏仁笑道:“正是,是时晚生听闻先生不欲与官府中人来往,偏生晚生又身在公门,不得已只得隐瞒身份前来拜见。欺瞒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李云面无表情地看着石敏仁,冷哼一声道:“老汉何曾说过,老汉如今就愿与官府众人往来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公孙策心头一凉,暗叫不妙,果然就听见李云怒气冲天道:“老汉生平最恨两种人,一是官府众人,而是欺人之人。不想今日这两种人都教老汉碰上了!对不住,各位大人!此处庙小,容不得各位,还请速速离去!”言罢起身就要往内堂走。

包拯急忙起身道:“先生请听包拯一言!”

“不必多说!”李云怒道,“此处留不得你们这些公门大老爷!快走!”

“先生!”

“李默!送客!!”

眼看李云转身走进内堂,包拯等人无奈地被李默送出门来,转身望着紧闭的大门,包拯心头一阵苦楚,却仍旧不愿离去,立在大门之前含泪道:“先生,那刘二牛本就是寻常村夫,生性憨直略有痴傻,却是正直善良,为人恳切。几十年来与家中孤母相依为命,仅kao上山打柴卖力为生。数月前,其妻有了身孕,一家人欢欣鼓舞,却不料此时那刘二牛却因涉嫌此案而入狱数月,而今家中老母孤苦伶仃,牵挂难安,妻子为救丈夫不顾身怀六甲,四处奔波求告,更为此遭人追杀,数次险些命丧黄泉。而今若再无线索,只怕那刘二牛难逃一死。届时无辜者蒙冤,老母年事已高却失去儿子,妻子正当孱弱却失去丈夫,小儿未出世便失去了父亲,如此惨剧先生又何忍视其再现?”

门内寂寂无声,毫无反应。

众人又等了一会,却丝毫不减屋内动静,石敏仁上前劝道:“大人,还是先回去再思对策吧?”

包拯望着紧闭的房门,深吸一口气,朗声定定道:“先生还请三思。包拯在此静候先生。先生一日不答应,包拯就在此守候一日,先生十日不答应,包拯就在此守候十日,先生何时应了,包拯就守候到何时。”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惊住,公孙策急急道:“大人,此事怕是不妥。”

石敏仁亦道:“大人尚有许多公务在身,万万耽搁不得。”

包拯盯着紧闭的房门肃然道:“本府明知有冤却无力为民伸张,早已对不住这顶上乌纱。此冤不申,本府何来面目面对天下百姓?!”言罢撩袍竟是盘腿坐下了。身后众人也一应盘腿而坐。

“这……”石敏仁为难地看看公孙策,却不料公孙策亦是撩袍在大人身边盘腿坐下,坚定道:“策誓与大人同行!”

“我等誓与大人同行!”四大护卫齐声道。

“这……这……”石敏仁焦急万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才好。却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忽然又开了,李云站在门口,老泪纵横:“当初若是玉娘尚在,又或我科儿得遇大人,又岂会这般想不开自寻短见!命啊!这都是命啊!”言罢捶胸顿足,泣不成声。

包拯起身上前扶住李云,长叹一声劝道:“先生还请勿再伤心,否则令郎泉下不安。”

李云扶着包拯又哭了一阵,这才收了音道:“大人不愧是青天,李云景仰。大人少待,待李云收拾一番这就随大人前去。大人放心,李云定会不差分毫地将那枯骨恢复他生前样貌!”

包拯大喜,退后两步向着李云躬身礼道:“如此包拯代刘二牛一家谢过李先生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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