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并不似其他人一般将一头黑发总至发顶,而是随意散下,只在身后略略一束便罢,宽大的白色长袍随意在身上一披一扎了事,赤着足,就这般肆意地踩在青石地上,修长的手指握住笔管,很是费力地一笔一划描摹字帖。

那字帖上的字写得还算端正,却实在算不得好看,与他俊逸面貌十分不符。

“这一笔不是这样,应该这样。 ”女子柔声道,又伸出芊芊玉指耐心地演示了一番。

男子轻轻将笔管搁置一旁,叹道:“这毛笔字忒也难写。 ”

女子笑道:“你天资聪颖,什么事都是一瞧就会,为何偏就这字学了快一年了却总也不见长进。 ”

男子苦笑道:“许是我于此事并无天分。 ”

女子却笑道:“依我看却不是你天分不够,是你心思不安。 练书法最忌心浮气躁,你却偏静不下来。 却不知你在阵前面对强敌为何又能沉静如水。 ”

男子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俯身又拾起笔管,便在此时却忽然微微一顿,冷哼了一声,拣了案上的什么东西指尖一弹。 白玉堂蓦然便感到一件暗器夹着一股子凌厉劲风破空而至,直向他面门袭来。

白玉堂大惊,举手格挡,却不料此暗器劲力强横,竟生生冲得他失了重心,身子一歪从树上跌了下来。 饶是他轻功卓绝,这般歪歪扭扭地却尚可勉强控制身形。 滚落于地便立即起来,这才发觉将他击落的竟只是一枚小小地鲜枣。

便是这刹那分神,书房之内已空无一人。

白玉堂赫然回身,便瞧见书房内的男子此时已出现在身后的庭院中央,身披冷月,负手而立,身量高大修长。 依旧是散发赤足,却全然没了书房内的随意慵懒。 尽显气宇轩昂,俊美容貌之上,一双闪亮黑眸紧紧盯住白玉堂,神色平静,双眼却深蕴杀气。

白玉堂无形之中感到一种强势压力,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狂傲不羁。 生性无忌,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是面不改色,谈笑自如。 但面前的这名男子,明明只有一个人,明明就只是这般负着手冷冷地盯着他而已,却已令他暗自心惊。

男子冷冷盯住白玉堂,缓缓开口,却只有一个字:“说。 ”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 昂然正视于他,一言不发却是良久,终于冷冷开口,却是询问:“凌鹤川?”

男子眯眼上下打量了白玉堂半晌,忽然冷冷一笑:“白玉堂?”

白玉堂一怔:“你认得我?”

凌鹤川冷然道:“你今日试图硬闯军营,当夜又潜入大将军府。 却不知所为何事?”

白玉堂登时了然,知道军营的消息早已到了将军府,于是冷冷一笑:“我所为便是来找你凌鹤川。 ”

“哦?”凌鹤川淡然道,“凌某自问并未有犯国法,也自问未曾有不合江湖道义之举需要白五爷仗剑除害,却不知开封府这般上天入地找寻凌某所为何事?”

“什么?”白玉堂一怔。

凌鹤川盯着他微微眯眼,冷然道:“自数月前便有人开始四处打探名为凌鹤川之人,却是开封府先找地人,然后陷空岛也加入其中。 若非我于三年前投身军营,恐怕早已被你们查了出来。 ”

“你三年前就已投身军营?”白玉堂大惊。 随即大怒。 “那琉璃独自一人浪迹江湖找你岂非已是两年有余?!”

“琉璃?!”凌鹤川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白玉堂。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是谁在找我?!”

白玉堂冷冷一哼,不复多言。 那凌鹤川却再无耐心与他干耗,身形一闪,不待白玉堂反应过来便已欺身上前,一把捏住他肩膀厉声喝道:“我再问你一遍,是谁在找我?!”

不过刹那间,白玉堂竟被他如此欺身近前而毫无反抗之力,心下不由大骇。 他身法素来迅速灵巧,在江湖之上已是上上,而凌鹤川此时所展现的身法之极速轻灵,以他所知,恐怕江湖之中竟找不出能与之匹敌之人,当下才终于明白,琉璃赞凌鹤川地那句“天分极高”并非虚言。

凌鹤川紧紧捏住白玉堂肩膀,见他剧痛之下竟还眼神闪烁,不由一阵急怒,微一眯眼,双眼杀机已现,厉声喝道:“说!”

白玉堂忍着剧痛,眯眼盯住凌鹤川,冷冷道:“你这般惶恐,究竟是想见琉璃,还是怕见琉璃?”

凌鹤川全身一震:“真的是她?”

白玉堂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她在哪?”凌鹤川急急问道,随即盯着白玉堂一番,忽然道,“她来青州了?!”

“你怎知道?”白玉堂大吃一惊。

凌鹤川却不回答他,只是神色迷惘,喃喃自语:“真的是她……呵……她就在青州……呵呵……”他心神大乱,语无伦次,却渐渐地松了手而不察,白玉堂趁他不备,一咬牙,寒芒一闪,反手便一剑奋力向他咽喉刺去。

危急之中,凌鹤川竟一时不察,待反应过来时寒芒已到眼前,他侧首闪身堪堪躲过了这一剑,颈间却有一条银色的链子被利剑挑起,顺势缠住了剑身。

白玉堂奋力一挣,只听轻微地铮一声响,一个银亮的链坠被挣开,化为一道银光在月光之下划出一道抛物线,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蓦地打开,爆出一阵强烈的白光。 同时淹没了二人。

白玉堂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双眼。

待一切平静下来,他慢慢地松开手,却忽然发觉已然身处异地,竟是一个他从未见过地地方。

这似乎在某个非常大地圆形殿堂,方圆竟有千尺,抬首仰望,竟有数百颗明亮耀眼的硕大明珠一圈一圈排列穹顶。 发出明亮的银光,照得殿堂之中亮如白昼。 四周一圈一圈密密麻麻竟坐满了上万人。 个个奇装异服,安静地望着场中。

白玉堂这才发觉自己竟身处场中一个宽大的冰场之上,平整光亮的冰面莹如晶玉,而凌鹤川正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冷冷地望着他。

“你!”白玉堂一跃而起奔向凌鹤川,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作甚?!”

凌鹤川任他揪着衣领,淡然扫他一眼。 复将目光移开投向远处。 白玉堂禁不住顺着他地目光看去,登时呆在当场。

在他后方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银黑劲装,女子一身银白短裙,脚蹬一双奇鞋,每只鞋的鞋底竟都装着一把光亮地钢刀,二人便着这样一双奇鞋,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态相视依偎。 稳稳地立于冰面之上,傲然清丽,举世无双。

那男子一头黑亮短发,利落风流,挽着女子纤腰,目光温柔深情地凝视着怀中佳人。 面目竟似曾相识。 白玉堂凝神辨认半晌终于认了出来,却是大惊:“凌鹤川?!”

那男子竟是凌鹤川?!那他身后的那人又是谁?!白玉堂禁不住回首看向身后那人。 凌鹤川却依旧负手而立,静静凝视场中二人,一言不发。

白玉堂又回首看向那女子,这不看尚可,一看之下不由大骇。 虽然那女子只能瞧见半张脸,他却仍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琉璃?!”

那果然是琉璃,尽管装束与白玉堂曾见全然不同,尽管瞧着比初见之时仿佛年轻一些,尽管望着那男子的目光中一份柔情如水白玉堂也从未见过。 但那身姿面貌。 甚至那一身气息他却绝不会认错。

一头柔亮黑发精致地盘起,饰以一串冰玉。 一身银纱,清雅纯透如初冬梅雪,再缀以片片鲜红,就仿佛冰雕玉砌中一枝傲霜映雪的盛放红梅。

“琉璃!”白玉堂出声唤道,但琉璃竟似毫无知觉,仍是专心地望着凌鹤川。 白玉堂一阵纳罕,禁不住一步跨上前去拉她的衣服,手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二人地身体,抓了一个空。

幻象?!白玉堂正自惊疑,忽听一阵轻柔乐曲自天边传来,随着乐曲柔缓展开,场中停驻二人也开始了轻柔地舞动,随着乐曲在冰面上滑开,展开了一段极美地舞蹈。

那舞蹈是如此优美流畅,以致白玉堂竟忘了身边一切,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二人随着乐曲自然优美地舒展舞动。

这时的两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的柔美清雅,深情款款,每一次旋转,每一个抛接都那么流畅自然,便仿佛一切顺理成章,天地之间所有最纯净的情感汇聚其间,也仿佛天地之间除了他们,除了这场舞蹈,什么都是虚无。 甚至连白玉堂都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忘了自己的存在,唯有一颗心随着舞蹈一同跳跃高低……

这样的沉醉不知有了多久,终于随着乐曲最后一个音符的终结,二人也以深情的相视结束了这场舞蹈。 全场一阵静谧,便仿佛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这场极美地诠释,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轻轻起身,情不自禁地相拥亲吻。

满场观众在此时爆发出一阵强烈地掌声与欢呼。 二人便在这欢呼声中旁若无人地拥吻,片刻之后才放开,面向全场激动欢呼地观众,手拉着手,彬彬有礼地行礼致谢。

白光一闪,这冰场、这舞蹈、这观众、这二人就忽然消失了,待白玉堂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依旧站在将军府的别院之中,凌鹤川依旧立于他前面不远,那银坠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地,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白玉堂恍若梦中,甚至以为现在依旧是在做梦。

凌鹤川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神色迷茫地白玉堂,黑幽幽的目光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看不出半点情绪。

白玉堂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呼吸,茫然抬首,看见凌鹤川,目光之中竟微微透出一丝恐惧:“这是什么?!你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凌鹤川平静地盯着白玉堂,目光之中依旧不见分毫情绪,却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淡淡道来:“这件事,你认为还有了解地必要吗?”

“还是你认为,你还有了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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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鹤川动杀机了,白玉堂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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