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远舟再怎么强大也还是个人,被石头砸了那么一下,当时没什么反应,不过等走动了一段时间,他就冷不丁的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将同行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等秦仪检查之后,他们才知阜远舟是顶着脑袋上的伤口赶路的,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能剧烈行动。

为此,苏日暮险些没把他在昏迷中直接掐吧掐吧弄死,免得总是提心吊胆!

寻了个地方安置下来,甄侦处理完自己的那部分扎营事宜之后,走到还未醒来的阜远舟身边,守着他的是抱着画轴坐在那里喝酒的苏日暮。

易容早已经去掉,甄侦也在旁边坐下来,注视着这个男人略显薄凉的苍白面孔。

一直用药用菜补着身子,似乎也不见有太大的效果,倒是那双曾经氤氲着死沉暮色的眼睛比过去要明亮一些,衬得颜容也生动了许多。

苏日暮放下酒壶,睨他一眼,“怎么了?”

甄侦没说话,目光顺着他的脸落在他抱着的画轴上面。

苏日暮的眼神闪了一闪。

“刚才为什么要出手?”甄侦开口,却是问了这么个问题。

苏日暮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才道:“钟磬书很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子诤似乎对他有些手下留情。”

所以他才会出手,尽快解决掉被拖延了的局面。

身在宿天门的地方总会让他有一种不适感和不安感,甚至是沸腾在血液里的火焰都在躁动,他需要那些资料,计划不容任何失误。

“手下留情?三爷认识钟磬书?”甄侦回想了一下,八年前的阜远舟怎么会和这个名动江湖的男子有交情?

苏日暮流露出一种微妙的说不上是不是鄙弃的表情,“子诤怎么会认识那种偏执狂?”虽然阜远舟也很钻牛角尖,但是至少想通了他就能换个方向撞南墙——不同的方式,能够达到相同的目的就够了,两败俱伤是最傻的做法。

“那荆麟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话题转得太快,苏日暮愕了愕,一下子没答上来。

甄侦秀美的脸容上带着古怪的表情,“你是……刹魂魔教现任教主?”

苏日暮眼皮子使劲抽了一把,“有这把剑就是刹魂魔教教主,这么个脑袋入水的荒谬结论,你听谁说的?”

“荒谬?”甄侦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荆麟不是刹魂魔教的掌权象征吗?”

——荆麟现,魔教出,孩儿哭,万物苦。

二十余年前,这把血红色的剑就是一个不祥的象征!!

“……只是以讹传讹罢了。”苏日暮几乎无语,只能晃了晃手里的画轴解释道,“名剑择主,不过是刚好选上了两任刹魂魔教教主,才会出现这么个传言。”

“荆麟怎么会选上你?”甄侦似乎执意想要一个答案。

苏日暮的表情带上些许迟疑。

甄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是刹魂魔教的什么重要人物。”

苏日暮略有些意外,“为什么?”

朝廷什么时候开始对一个消失在人们视野中许久的江湖组织不满了?

“不是朝廷的关系,”看得出对方脸上表达的意思,甄侦淡淡道,“只是如今宿天门和刹魂魔教似乎有很深的渊源,我不希望你卷进这里面去。”

他知道苏日暮为了某个必须达到的目标奋不顾身,但是他还是期待自己能在其中保护好这个人。

也许这个人的武功比他高,但是不可否认的,他总不是不知道怎么样爱惜自己。

苏日暮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甄侦的言下之意,眼神复杂地摩挲了一下古朴的画轴,“也许已经晚了……”

“什么?”甄侦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这趟浑水恐怕避不开了,”苏日暮无奈地耸耸肩,“我之所以能拿到荆麟剑,是因为慕容桀是死在子诤和我手上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两剑,前面一剑,后面一剑,就算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王也死得干净利落。”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得就像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甄侦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怪异,“你和三爷联手杀了慕容桀?!”

那个在二十年前整个武林黑白两道无不闻风丧胆的噩梦之源——血手婴心慕容桀?!

“单凭我或者子诤一个自然杀不了他。”苏日暮撇嘴道。

尽管对那个大魔王厌恶至极,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个人所走到的武学高度是他们今后几十年要走的路。

而且当年……

苏日暮回想起慕容桀在被他们的剑刺穿的刹那,在正面的他所看到的对方的表情。

直至如今,他仍然未能真正解读那样子的神色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当时,那种感情影响了苏日暮,拿着剑就能坚定往前无所畏惧的他竟然有种被感染而落泪的冲动。

即使听丁思思说了当年阜徵和慕容桀的事情,他一直仍是不明白那时的慕容桀对阜远舟究竟是恨更多一些还是爱屋及乌更多一些。

如果不是爱屋及乌,他怎么会在临死前还有余力的情况下不一掌打死他们,而是将自身百年功力一分为二传给他们爆心而死?

如果不是恨的话,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功力交给两个骨头都没长硬的小孩只会让后者九死一生?

甄侦用一种看着怪物的眼神看了看苏日暮和正在昏迷中的永宁王,“你们什么时候杀的慕容桀?”

苏日暮摸摸鼻子,没回答。

但是这次甄侦还是能隐约推敲出一些东西来。

刹魂魔教在十四年前被灭教——虽然此事存在水分有待考究——但是在这之后刹魂魔教就真正消声灭迹了这点都是能够肯定的,依慕容桀的脾气,这段时日前后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例如,他已经被人杀死了。

但是,那时候的阜远舟和苏日暮还不到十岁!!!

甄侦觉得自己极其需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一定是他在那个暗沉沉的地下宫殿里待得太久了,才会脑子不清醒耳朵不灵光听到了一些违反常理的东西!!!

结果他真的在苏日暮纳闷的目光下跑去旁边的小泉眼里洗了把脸,才重新倒回来。

苏日暮抽了抽嘴角,“至于这么夸张么你?”

甄侦没好气道:“比我听见你准备戒酒更夸张一点!”

苏日暮无语:“……”

甄侦比他更无语,作为玉衡最大的情报头子,他每次觉得自己差不多收集到苏日暮的资料时,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总能以各种各种的理由借口事情意外来刷新他的资料簿——连自己的情人的资料都掌握不好,他怎么能不呕心!?

苏日暮戳戳他,还是觉得困惑不已,“你在生什么气?我和子诤杀了慕容桀你不高兴什么?难不成慕容桀还和你是亲戚不成?”

见他一脸状态之外的神色,甄侦僵着一张脸很有一飞刀飞过去的冲动,“不,我一点都不关心慕容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杀了慕容桀,为什么现在还好胳膊好腿地活蹦乱跳!?”

不由自主地多看他两眼,苏日暮语气微沉,“因为那时候慕容桀已经几乎成了魔教公敌。”

甄侦动作一顿,诧异:“公敌?”

“具体的情况我一时解释不来,不过我能说的是,慕容桀当时已经疯了,他的作为让整个魔教里一大半的人做梦都想杀了他,最后被我们的了手……而且,子诤本来就和魔教有莫大关系,所以他入魔教、杀慕容桀都不是意外,包括,他成为刹魂魔教教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