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下一个石室的时候,不出意料的是六扇石门,这次是有三扇门可以走,苏日暮询问的时候,仍然是阜怀尧选择了靠近中间的那一扇。

石门背后又是一个不痛不痒的机关,苏日暮不放心地再三确认了这机关不是连环式的,才招呼大家继续往前走。

也许是因为前面过得太过轻松了,黑暗也给了人一定的迷惑性,在走到第七个石室的时候,就出事了。

陆陆续续进入了第七个石室的时候,一个刹魂魔教弟子按着习惯往边角的位置站去,忽然发现自己肩膀上好像粘了一根蜘蛛丝,他也没在意,随手拂去。

苏日暮不经意瞧见了,急忙大喝一声:“别动!”

可是他发出警示已经晚了,那个刹魂魔教的弟子立刻就住了手,但是那根蛛丝还是被扯断了。

苏日暮当机立断道:“卧倒!”

阜怀尧还没回神过来就被阜远舟一下子扑倒了。

其余人反应得也很快,就地便是一躺,后头有一声短促的惨叫声。

阜远舟抬头看了一眼,就把阜怀尧按进自己怀里,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要看。”他低声如是道。

阜怀尧愣了一下,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只是随意地应了一下,没有刻意去拉开他的手,也没有追问有什么事情,只记得隐约看到一排排刚刺从他们的头顶插了下来,悬在他们不到一个手臂高的位置上。

来不及躺下的人……结果可想而知。

苏日暮看着落到最后的范行知的人被串糖葫芦一样被串在刚刺上,眉头扬了扬,手一撑就翻身滚到了石室边缘,去折腾最中间的那道铁门。

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离尸体最近的人被浇了一身鲜血,但是又不敢乱动,吓傻了一样冷冷盯着面前的尸体。

范行知也是靠的很近,他抹了抹溅到脸上的血滴,眼神阴霾得可怕。

如果说他刚才还对宿天门抱有一分说不明的期望,那么此刻他的心已经凉了。

一根蜘蛛丝就能要了人命,那么在这个连环迷宫里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出去?!这些宿天门的人又是在他的山庄里做好了多久的准备?!?

这些事情,他根本就是被瞒在鼓里的那一个。

苏日暮这次开锁的时间比之前都长了一些,但也许是心理作用,在门开了之后,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检查过了四周才一一匍匐前进。

阜远舟是直接把自家皇兄抱过去的,离开了石室好几步远才放开他的眼睛。

阜怀尧倒也没回过头去看,只是默默替他拍了拍沾到的灰尘,略有些无奈的模样。

阜远舟盯着他的眼睛,轻声低问:“生气了?”

“没,”阜怀尧道,顿了顿,“朕跟着白鹤,你专心些。”

他带苍鹭过来,本就是为了不让阜远舟分心太多。

阜远舟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移开目光拉着他往前走。

阜怀尧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没动。

阜远舟脸色平静的很,揽住他的腰用了个巧力就把他拉动了,走到停在过道里蹲在墙壁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苏日暮身旁,用了询问的语气:“闻离?”

苏日暮抬头看了看,见他们两个人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不过没有探究的时间了,指着墙边一些湿润的痕迹道:“这里有地下河道。”

谢步御也走了过来,闻言,脸色轻微地变了一下,“能确定?”

苏日暮颔首,没有在意对方对于自己结论的怀疑,“离得地方不会太远。”

阜远舟看了谢步御一眼,谢步御会意,大步走开去一一通知刹魂魔教的弟子们。

这个地方有地下河道就意味着这个迷宫只要在河道的位置砸个口子,冲进来的水就有可能把他们全部淹死在这里,毕竟这里找不到出口挖不来洞飞不了天,水攻和火攻都是一种团灭的好办法。

也不知道宿天门门主有没有这种在玩输了游戏就把大家一锅端的念头……

于是范行知的人在后头出了石室的时候,就有些意外于刹魂魔教的人还没往前走,气氛也有一份沉甸甸的感觉。

阜远舟随意朝一个刹魂魔教弟子扬了扬下巴示意,那弟子便走了过去,把事情和范行知说了一遍。

范行知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完全黑了下去,在火把的映衬下甚至有几分扭曲的感觉。

阜远舟这才慢悠悠带着阜怀尧走了过去,“这件事,范将军怎么看?”

“……”范行知沉默了片刻,“老朽也不清楚铭萝庄地下有地下河道。”

铭萝庄只是他的一个避暑山庄,他带着数十万水军驻守在玉衡的海岸边境,本就不能擅离职守,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恐怕还不如宿天门那些人,要他说清楚这里有没有地下河,这可不容易。

阜怀尧注视着他好一会儿,等阜远舟跟他说完了话,才淡淡道:“这里是范卿家的地方,本应该有卿家的人在这里驻守吧?”这么大个山庄,怎么可能空无一人?

范行知的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陛下想说什么?”

阜怀尧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即使一开始那般被动……范卿家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范行知不咸不淡地道:“老朽如今和诸位一样,都是坐以待毙之人。”

不远处的苏日暮撇了撇嘴,“要死你死,小爷才不跟你一个坟,一把年纪的玩殉情,也不看看在场的多少个人~~~”

范行知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其他人的表情也有些纠结。

这种一句话躺枪一群人的能力……能不能暂时屏蔽一下?

阜怀尧倒是没有受多少影响,不过也不兜弯子了,径直道:“朕相信范卿家并不是对这个地宫一无所知。”

听罢此言,范行知简直想笑,他是什么人天仪帝还不清楚吗!这个人凭什么能信口雌黄地说相信他?!

但是站在对面的白衣帝王淡漠地扇阖眼帘,容色平静,没有人想要去怀疑这个人说出来的是假话。

范行知缄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了:“铭萝庄外面的地下二十尺内的岩石很硬,很难挖开。”

阜远舟眼神一闪——所以这个地宫的大小不超过铭萝庄的地上面积?

那头的苏日暮很快就换算出来了,道:“最多还有三个石室,就能绕到迷宫中间。”

三个门……按照之前的速度,时间倒是不长不短,不过接下来的陷阱恐怕会越来越可怕了,阜远舟让所有人先停下来休息一炷香时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抱了抱自家兄长,叮嘱了一句“不要乱跑”,然后把他交给白鹤和谢步御,带着两个魔教弟子和苏日暮一起先去探路了。

阜怀尧盯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过道的黑暗里,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随意在白鹤弄干净铺好布的地上坐了下来休息。

范行知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他毕竟身体已经被掏空了,走动的时候看起来还行,一歇下来就顶不住了,加上心理上的烦躁,让他整个人脸色难看得像是随时会背过气去一样。

不过他还是一直在有所思量地打量着阜氏两兄弟,见那个笑容温文眼神却能杀人于无形的年轻王侯走了,他才把目光专心地投注到闭目养神的天仪帝身上。

似有所感,阜怀尧睁开了眼睛,笔直地迎着他的视线,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氤氲着冰的冷意,不是刻意的寒绝,只是叫人觉得冷漠,“范卿家有话要说?”

一路走来,过道已经呈现越来越宽的迹象了,这个过道更是容得下三个人并排行经绰绰有余,加上众人坐得比较分散容易行动,阜怀尧的声音不大,倒也没怎么引起旁人的注意。

只有白鹤不着痕迹地瞧过去一眼。

范行知似乎被他清冷得好像这过道的潮冷一样的声音惊到了,眼神游移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阜远舟离开的方向,才重新看向那个连坐在灰扑扑的地上都一丝不苟的白衣男子,道:“……陛下和宁王,似乎和传言中不同。”

阜怀尧略显感兴趣一般地抬了抬眼帘,“传言中是什么样子?”

“虽然说不上不共戴天,至少算不上兄弟情深。”其实范行知更想用“情深似海”这个词的,不过念头一转还是压了下去。

阜怀尧似乎有笑了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不够亮,笑纹在他霜白的脸上只留下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一下子就消失了,“远舟孩子脾性,爱闹罢了。”

范行知有那么半刻钟是说不出话来的——神才永宁王孩子脾性?爱闹?闹到和自己的皇兄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阜怀尧仿佛察觉不到对方被噎住的心情,“范卿家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出去,你会做什么?”

“如果?”范行知怪声怪气地重复了一遍,“老朽以为陛下敢以身犯险,就是有了万般把握。”

“做什么事都是需要冒险的,”阜怀尧淡漠地陈述:“就算朕有把握,范卿家也不一定有。”

就是说他有可能见死不救?——范行知毫不意外这个言下之意,不过脸色还是越来越难看了。

天仪帝说得对,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宿天门会这么仓促地翻脸,所以他想要出去,根本不知道拿什么来计算这份把握的大小。

寒星般的眼神在他身上停顿了片刻,阜怀尧侧了侧头,冷不丁地问:“范卿家真的不知道宿天门门主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