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第八个石室,地形又出了一些变化。

四周的地道越来越宽,但是走了很长时间都没走到第九个石室。

苏日暮往地上丢了一个甄侦给他准备的零嘴袋里的炒豆子。

豆子落地,弹了弹,咕噜咕噜往后滚。

苏日暮有些疑惑地扬了扬眉毛,“我们在往上走。”难不成宿天门门主还真的那么好心让他们能破解机关就走出去?

“是两层?”阜远舟微微不解地接了话,同时抬头看了看上面。

在最开始他们是有往上动过心思的,不过确定了顶上是好几米后的坚硬岩石之后就放弃了,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往上走了?

苏日暮没回答,借着墙壁攀上了过道顶上,像是壁虎一样挂在那里,空出来的那只手在墙上敲敲戳戳了一会儿,然后翻身落到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不是两层,上面还是实心的。”

所以就是地势往高走了?阜远舟若有所思。

一直在后面吊着的范行知忽然走了过来,看着苏日暮,他只听过阜远舟叫对方的字,自然猜不出这个人是京城的苏酒才,当今的文状元,便道:“这位公子……能不能大致说一下现在这个位置在山庄的什么地方?”

阜怀尧淡淡看他一眼。

苏大才子刚才直接拉满了仇恨值,这会儿范行知居然还能低声下气来询问一些事情,如此能屈能伸,若是能为他所用就好了,当真可惜。

苏日暮跟阜远舟交换了一个眼神,倒也没呛声,想了想方位,道:“应该是在铭萝庄西边那个小花园附近。”

“西边……”范行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老朽早年曾在小花园附近挖过一条地道,并没有这里那么深。”

他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

不管再理智冷静都好,长期处在幽闭黑暗而且紧张的环境里,谁多多少少都会不适应的,如果能够出去,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范卿家觉得你的地道不会被发现?”阜怀尧提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范行知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应该不会,说实话,这条地道是老朽的保命后路,自然修建得隐秘,而且除了那里,其他地方的岩石都相对硬很多,这个宿天门的地宫是往深了挖的,他们不可能挖到一半又往上挖。”

这是一种人的惯性思维,就像是他们在第一个石室那边探明了没法往上走,如果不是苏日暮及时发现,他们这会儿也不会往上看。

“觉得怎么样?”阜远舟问的是苏日暮。

苏日暮问了范行知一些关于他的秘密地道的事情,琢磨了一会儿,道:“走走看看再说。”

于是乎众人又继续往前走了,不过这回速度放慢了不少,包括那几个熟悉机关的刹魂魔教弟子也跟着苏日暮一起对沿路的地形勘测起来。

走的路程越远,连阜怀尧都能感觉得到地面的弧度在缓慢地上升了。

“这里……”苏日暮又一次当壁虎往地道顶上挂的时候,有了新的收获,他耳朵贴着顶壁,听着那细微的回声,摩挲着画了个记号,道:“这里往上走差不多两米左右。”

他跳了下来,“挖不挖?”

范行知盯着那处地方,眼里表达着赞同之意。

阜远舟看着他,然后拉着自家兄长后退几步,点头,“挖。”

他们身上自然是有雷火弹之类的东西的,不过在这种地方,一炸下去,和给自己挖坟没什么区别。

所以刹魂魔教的弟子和范行知的人一起合作在顶壁上开起洞来,苏日暮在旁边做指挥。

阜远舟带着兄长大人又走开了几步,找了个手帕给他遮挡一下灰尘,不过阜怀尧摇头拒绝了。

他也不强求,只是再度拉着人退远了一些,白鹤和谢步御很自然地在前面挡着,将他们和人群隔绝了开来。

“皇兄。”阜远舟忽然唤了他一声。

正在看着苏日暮那边忙活的阜怀尧转过头去,略带疑惑望着旁边同样注视着那边的蓝衣男子。

“等一下,若是真的能找到范行知的地道,你跟着白鹤和右使先带着一半人走。”阜远舟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定,顿默了好片刻,才轻描淡写地道。

阜怀尧没有立刻给予回应,只是问:“为什么?”

阜远舟终于转过头来,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他,“李大兆、蜚语都在外面,你去和他们会合,先回大院,我拿了解药就回去。”

阜怀尧也回视了他一段时间,然后平静地道:“不。”

阜远舟也没想到他会拒绝,在他看来,自家兄长一向以大局为重,留下来就意味着生死难料,堂堂天仪帝陛下岂会做这等吃亏的买卖?!

似乎能够猜到对方心里转着的是什么样的念头,阜怀尧淡然地道:“朕自有朕的盘算。”

阜远舟心里一动,但是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铭萝庄这件事,皇兄你搀和了多少?”

这几天朝廷和刹魂魔教都是各忙各的,除了一些必要的信息交流之外其他什么都保密,倒不是不信任,只是没有必要合作罢了。

自家三弟问的这个问题似乎砸在了天仪帝那边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沉得无声无息,阜怀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波澜不惊道:“想要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凭宿天门门主的性格,范行知的秘密地道还在不在……这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阜远舟闻言,眉头轻微打了半个结,很快就压了下去。

他的大哥想要搀和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拦。

……

先是跟着自家教主的大部队进来、而后就趁机溜了的蜚语一身红衣,很轻易就和铭萝庄内的侍女打混了,兜兜转转了一圈,刚和与紫危楼同行的李大兆汇合上,他们一行人就被一队宿天门的人袭击了。

对方实力很强,和他们打的时候大都有逗猫的心态,等发现这群人的能力远比那些武林人高绝的时候才起了兴致,摆正了态度打了起来。

李大兆拉住了兴奋的六指女魔蜚语,劝道:“蜚语前辈,教主说了,你们尽量不要和‘肉糜’者正面冲突。”

所谓的“你们”,自然就是刹魂魔教中的“血承”者了,要知道,“血承”者可是“肉糜”者的拿来延年益寿保持青春的“美食”啊!

所以这次来的人才是夙建帮的人,因为他们都是后来加入刹魂魔教的,身上没有“血承”之毒,即使功力略差,但是也不会被轻易克制。

曾经的杀人女狂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左使给了我掩蔽气息的药囊,没事的!”

话音未落,就已经甩开李大兆的手兴冲冲地跑上去和那群“肉糜”者打起来了,即使身上的功力有被“肉糜”之毒影响,但是可没消减她半点杀人的兴趣。

李大兆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加入战圈,,力求速战速决。

紫危楼的人自然也不能幸免地被卷入了混战,不过他们似乎有备而来,个个都是精锐之辈。

詹无伤似乎特别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他已经被两个宿天门门人缠上了,旁边的人一时帮不上忙,他且战且退,退到离众人都远上一些的地方。

三人混战了不久,詹无伤就被一掌打在了左肩上,那两个“肉糜”者见有机可乘,就立刻一拥而上。

詹无伤被那一掌拍得后退了两步,此时却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肩膀,缓缓抬起头来,乌黑的发顺着苍白的轮廓垂坠而下,华美的紫色常服仓促地打了个旋儿。

两个“肉糜”者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他们看见詹无伤对他们笑了笑。

其实笑是没什么的,谁都会笑,哪怕是阜怀尧那个大冰山也有解冻的时候,但是问题不在笑,而是在这个人的笑容上面。

詹无伤的眉目说不出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是就是特别的有气质,眉眼之间总是氤氲着终年不散的忧悒雾气,当他勾起嘴角的时候,明明是在笑,你却很难去猜测这个人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留下一股万古悠远、长夜凄清的气息徐徐铺展开来,迷惑了人的心神。

至少那两个宿天门门人就被迷惑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露出了一脸的惊惧之色,拼了命地想要让自己退回去。

但是他们冲得太急了,急到詹无伤嘴角的弧度刚刚完成的时候,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然后掌赢一闪,他们绝望地发现他们的脖子已经在这个紫衣男子的手里了,巨大的力度让两个人怀疑自己的脖颈上的骨头都会瞬间粉碎。

但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可惜他们此时完全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詹无伤就这么禁锢着两个人的脖子,忧悒的眼神停留在他们脸上,黯哑的声音滑出双唇,音调平淡,语速并不快:“玩的开心吗?”

两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其中一个涨红了脸,他大着胆子去握住对方带着手套的手,企图能够掰开来,“门……饶……饶命……”

但是下一秒,“喀拉”的一声,他的脖颈已经断在了詹无伤手里。

詹无伤放开了那只手,微微侧头看着他倒在地上,似乎有些疑惑于他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剩下的另一个“肉糜”者已经抖得手脚皆是发软了。

詹无伤仍然掐着他的脖子,不过把他放了下来,再度开口:“告诉我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