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王侯,败者寇。

秦穆公大胜晋军,秦国军队喜气洋洋的返回秦国。而晋惠公则被押解到了秦国,晋国一干大臣诸如虢射、韩简、梁繇靡、家仆徒、郤步扬、郭偃等人,蓬头垢面,郁闷无比的跟随在晋惠公之后。

秦穆公派人安慰诸位晋国大臣说道,“诸位说如果我们秦国想吃晋国粟米就得打仗来取,现在寡人留着你们主公,也是为了吃饭啊!各位又何必难过呢?不用太伤心,何患无君?”

这话说是安慰,实在比骂人还难受。

怪不得总说,说话必须留后路,做人一定要低调。不一定啥时候大放厥词,那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可惜挖坑的郤芮和吕怡甥并不在内。

最可恶的就是这种人,挖个坑把大家都埋了,他自己安然无事。

韩简等人无奈只能拜谢秦穆公,说这都是您仁慈,不和我们主公一般见识。我们怎么敢忘记呢?

的确,再怎么说,晋惠公现在还在秦国手里。

这时候挑衅,纯属找死。

而且晋国的大臣早就心里明白,这事儿的确都是晋国自讨苦吃。

活该!

秦兵回到雍州界内,秦穆公召集群臣,表示之前自己由于做了梦,受命于上天,所以平定晋乱。可惜夷吾这兔崽子不是个东西。所以才导致了秦国和晋国的这次战争。晋惠公不但得罪寡人,更得罪了上天。所以,我准备用晋惠公祭祀上天,各位看看这事儿如何?

这可看出来秦穆公狠了。

什么叫受命于上天啊?

上天给您发信息了还是发传真了?

有签字吗?

您不过是做了个梦,到底梦见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您非要说自己梦见上天了,别人也没办法。

您说得罪您就是得罪上天,这玩笑开大了。

您这纯属偷换概念。

合着您就梦见上天一次,就能代表上天了?

可是秦穆公想杀晋惠公是无疑的。

碰上晋惠公这样的白眼狼,谁都急眼。

公子絷表示同意,可是公孙枝认为千万不可如此。秦国打败晋国,俘虏了晋国这么多人,这次已经和晋国结怨了。如果再杀了晋惠公,就算晋惠公再有错,可是他毕竟是晋国国君。晋国百姓得恨死秦国。这梁子算结大了。

秦穆公这一做法,势必引起晋国更加疯狂的报复。

但是公子絷说,我们秦国可以杀了晋惠公,扶立公子重耳。晋国百姓都很拥戴重耳,那这样我们不过是杀了晋国一个昏君,为他们立了一个贤明的君主。这样我们对晋国反而是有功了,谁还能恨我们呢?

公孙枝摇头说道,“此言差矣!主公难道忘记了当初要迎立重耳为何被拒绝吗?那时候,重耳不肯为了个人利益,趁着父亲死去登基,难道现在他就能趁着兄弟之死登基吗?再说,就算重耳能够听从主公的话,回到晋国,可是他这样一个仁义的人,一定会为自己的兄弟夷吾报仇雪恨的。主公您是愿意让夷吾成为您的敌人,还是希望重耳成为您的敌人呢?”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公孙枝对重耳性格的把握让他做出了这样的推测,秦穆公觉得此言不虚。

不过,这也是当日秦穆公自私的从秦国竞争对手角度出发选择夷吾的后果。

因为秦穆公害怕为秦国塑造一个强大的敌人,所以选择了无德无行的夷吾。可是夷吾反而伤害了秦国的利益。

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有些鸟是永远关不住的。

这句话不止适用于被冤屈的肖申克,更适用于公子重耳。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各种磨难,各种难为,只不过让他的性格更加成熟,对理想的追求更加坚定,成功来的更加踏实。

秦穆公可为难了,那这晋惠公该如何处理呢?是囚禁呢还是放逐呢还是干脆复立呢?

公孙枝说夷吾这套付的,您要囚禁他,他就是一匹夫,您要驱逐他,肯定有人复立他,到时候还是麻烦。还不如干脆就复立他得了。

秦穆公一听,这不是我们这次白打了吗?

打完了之后再复立?

公孙枝笑道,“当然不是白打了。”

按照公孙枝的意思,当然这次要让晋献公献出河西五城,并且将世子圉留在秦国做人质,并且向秦国请和。这样晋献公永远不敢背叛秦国。而等晋献公呜呼之后,世子圉即位,他肯定会感恩于秦国对他的恩德。

这计策还真是妙。

秦穆公说这真是千秋万代的计划啊!秦穆公于是命令将晋惠公安置在灵台山的离宫,派数千士兵守卫。

昨日一方诸侯,今朝南面阶下囚。

晋惠公说不出的懊恼、悔恨,可是也无计可施。

秦穆公却觉得还真是天理昭昭,总算这口恶气出去了。

秦穆公心满意足,正要启程,忽然看见一队内侍,浑身戴孝而来。秦穆公不由得大惊,看来是夫人发生了问题?

怎么会?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一个小内侍走上前来,向秦穆公转达夫人的话道,“夫人说了,这是天灾令晋国与秦国开战。晋侯的耻辱,就是婢子的耻辱。听说晋献公要被押解到离宫了,请主公明鉴:晋侯早上到,婢子早上就会离开人世;晋侯晚上到,婢子则晚上弃世。如果您能开恩赦免晋侯,那也是赦免了婢子。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穆姬果然很聪明,她知道现在说什么,秦穆公都不会听。可是她的心始终是向着晋国的,晋国和秦国开战,撕裂的是她整个人。她也不能向着秦国,也不能向着晋国。因为一边是她的娘家,一边是她的婆家。假如今日战败的是秦穆公,穆姬也会这样做的。因为她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而表明自己誓死捍卫晋国的决心,同时尊重秦穆公的选择,这依靠的当然是两个人深厚的感情。如果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感情,那穆姬也不会说这一番话。

果然秦穆公闻言大惊,急忙问夫人这时候怎么样了?

内侍惊恐的说道,“自从夫人听说晋侯被抓的消息之后,就带着世子穿丧服出宫,在后园崇台上建立草屋居住。崇台下都是柴草,夫人吩咐只要晋侯入城,就自杀于台上,放火焚烧自己的遗体,以尽兄弟之情。”

秦穆公脑袋嗡的一声,他想到穆姬会受刺激,但是她没想到穆姬的反应如此激烈。

的确,您光想着自己受命于上天,杀了晋惠公的痛快了,那时候您顾忌过妻子穆姬的感受吗?

秦穆公急忙命令内侍脱去孝服,转达穆姬说自己很快就会让晋惠公回晋国了。

穆姬闻言回宫。

来时疾风骤雨,去时风平浪静。

左右亲信从来没见过如此刚烈的夫人,于是有心腹问穆姬,这晋惠公根本就是忘恩负义,还不是一次了,您何苦这么帮他呢?

穆姬叹息道,“我听说‘仁者随怨不忘亲,随怒不弃礼’。晋惠公如果被囚禁在秦国,或者因此而死,难道我就没有责任吗?”

于是秦宫没有不称赞夫人美德的。

其实晋献公几个子女,男的里面有品德的当属世子申生和公子重耳,女儿就属这个穆姬了。

在当时诸侯之女多为两国交往的纽带,根本没有自己的地位。即使是一国夫人,但是有几个敢为自己的祖国说话,有几个能为自己祖国争取成功的呢?

但是穆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爱国之心,自己的聪明智慧,自己的刚烈性格。

她的行为赢得了秦国上下以及秦穆公最真切的尊重。

毕竟一个为了祖国付出一切的人,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但是晋惠公并不知道穆姬为了自己的一切努力,他还以为穆姬会怪罪自己。晋惠公私下里和韩简议论,说你看早说了我们和秦国结为姻亲并不吉利。如今祸事临头,当时不结这门亲事也没这么多麻烦了。

这是典型的自私。

所有的错误都是别人的,自己胡作非为那都是应该的。

韩简也实在受不了了,都到这份儿上了,这位还不领悟呢!韩简说,“先君背德难道就在和秦国联姻这件事情吗?如果秦国不念着和我们有婚姻之好,您怎么会回到晋国呢?现在已经从战争导致两国关系破裂,您还是要好好思考一下。”

这话说的实在,晋惠公顿时没电了。

秦穆公既然决定要放了晋惠公,也不想搞得太僵,于是派公孙枝前去问候晋惠公,并且说清楚自己的意思。

公孙枝去了之后也不废话,直接告诉晋惠公,我们主公因为夫人穆姬登台求死的缘故,决定放了您。您现在可以迅速交割河西五城,然后让世子圉来秦国做人质。这样您就可以回去了。

穆姬?

她为了自己居然要自尽?

晋惠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是如何对待穆姬的呢?

穆姬让自己照顾贾君,结果自己非礼了贾君;穆姬让自己接回群公子,自己让他们自由流浪;自己借了穆姬丈夫许多粮食,万斛之多,但是人家有困难自己袖手旁观……

晋惠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啥也别说了,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晋惠公命令大夫郤乞回国,办理交割城池和太子入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