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偃等人要哄骗公子重耳出奔的计划被齐姜知道了,狐偃和赵衰虽然貌似平静,但是心里无不暗自叫苦,这齐姜自从嫁给公子重耳之后,两个人感情非常好,重耳为此都没有时间见这些追随者。齐姜能愿意让重耳离开齐国,离开自己吗?

可是齐姜看着狐偃和赵衰尴尬的表情,坚定的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为了公子的未来,为了晋国的百姓,我会想办法让他离开临淄。”

狐偃和赵衰更加吃惊了,难道齐姜对重耳不是真心的?

可是他们看着齐姜坚定却悲伤的表情,心下明白,这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为了丈夫的事业,甘愿抛弃自己的个人幸福。

狐偃和赵衰向齐姜深施一礼说道,“一切但凭夫人做主,多谢夫人成全!”

二人离开重耳府邸,立刻召集众人收拾行囊。经历了上次凄惨的逃难旅程,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都混成丐帮的了,这次必须全面准备。举凡干粮、衣物、盘缠、车马、兵器等等各种居家旅行必备之物都一一收拾妥当,众人奉命前往郊外候命,单留狐偃、魏犨、颠颉三人暗地里在宫门守候。

这天晚上,齐姜亲手准备,特地做了重耳喜欢吃的小菜,为重耳斟酒。重耳问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居然劳动夫人亲自动手为我做菜?”

昏暗的烛影下,齐姜顺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平静的说道,“平常的日子,难道就不能为您做一顿饭吗?也是为了给您践行。”

重耳一听这话就急眼了,践行?还是让我走啊?我不走!

齐姜见重耳略有怒色,急忙说道,“我不过是试探一下看您到底是否走,我怎么舍得让您走呢?当然想让您留下了。”

重耳一听这话非常高兴,这媳妇真贴心,原来是为了留我在身边。齐姜和重耳这一晚喝的非常尽兴。

深夜,重耳酒醉,卧于榻上。

齐姜看着重耳,眼泪一滴一滴留了下来。

或许你会恨我,怨我,但是我不能让你留下,留在我身边……

因为你的人生,注定在广阔天空,绝对不是齐国这个小小的、温暖的府邸……

没有你的日子,我会如何渡过?

离开我的日子,你要经历些什么?

齐姜思绪万千,但是也不过是一闪念。大事要紧,齐姜派人召见狐偃,狐偃带着魏犨、颠颉直接将重耳裹在席子里安顿到了车上。

这时候看出来狐偃带着魏犨和颠颉的用意了,别人没他俩那么大劲儿啊!

齐姜目送公子重耳的车在夜色中远去,一点一点变小,知道消失在夜色里……

车夫甩着鞭子,重耳在车中昏睡,直到天色发白,重耳口渴,唤人取水,却发现这床怎么在摇?这是怎么了?

重耳想一定是自己昨夜喝的太多了,头晕得厉害,居然觉得床摇动了,于是命人扶自己下床。

奇怪,怎么是狐偃回答说,这不是床,这是车?

睡觉在车上睡得?

重耳觉得自己一定是喝的太多了。

可是忽然之间,重耳心里明白过来,自己的确是在车上,重耳大骂道,“狐偃,你这个人,不告诉我就带着我跑出来,这是往哪儿去?”

狐偃笑道,“臣等是奉送晋国给公子啊!”

重耳在车内大发雷霆,什么晋国?那么容易呢?晋国得不到,齐国也失去了,关键是家没了,媳妇没了……

狐偃知道重耳必定心不甘,情不愿,于是骗重耳说,现在我们已经离开齐国百余里地。这次我们出奔,并未事先知会齐孝公,他知道了一定会怪罪我们,说不定还要发兵追赶我们呢!

重耳闻言大怒,这好容易得来的安定生活就被狐偃毁了?他奋力抢过魏犨的戈向狐偃挥去!

狐偃一看重耳真急眼了,这是要拼命啊!他赶忙跳下车躲避,不料重耳大怒未止,居然下车追逐狐偃。

这是动了兵器要狐偃的命啊!

赵衰、介子推等人慌忙下车阻拦重耳,七手八脚将重耳抱住,连说带劝,狐偃急忙跪下请罪说道,“如果杀了狐偃能够成全公子,狐偃甘心赴死!”

他这么一说,公子重耳心也软了。

是啊,能埋怨狐偃吗?他是破坏了自己的幸福生活,重新让自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是他也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理想啊!而自己是不是在齐国逐渐丢掉了自己的理想呢?狐偃也很辛苦,他可不是为了自己。

重耳狠狠道,“这次离开齐国,如果能有所成便罢了,假如一事无成,我非吃了舅舅的肉不可!”

好凶狠的外甥!

狐偃知道这次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他陪着笑脸道,“如果我们一事无成,那我还不知道死在哪儿呢,还等着让您吃吗?假如成功了,您吃的那都是高级食品,还能看得上我狐偃这臭肉吗?”

自嘲是内心强大者所为,狐偃必是这样。

赵衰正色进言道,“我等抛弃家人跟随公子,是因为晋国需要公子,当然我们也想留名青史。现在晋国的百姓生活无依无靠,都在盼望公子回去,是时候为了晋国努力了。这次我们欺骗公子,不是狐偃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们大家的主意,所以请公子不要错怪了狐偃。”

这话虽然是臣子说给主公听,但是不卑不亢,和狐偃相比,赵衰更是有凭有据,坚持真理。本来这件事情就是重耳贪图安逸生活,忘记了对理想的追求,所以这帮追随者才出此下策,也不足为奇。

魏犨也厉声说道,“大丈夫当功垂当代,名扬万里,公子为何为了小日子忘了当日理想?”

重耳这时候真正清醒过来了。

曾经的患难与共,艰难险阻,一齐涌上心头,重耳郑重向各位追随者行礼道,“今后重耳将为了晋国努力进取,听从各位的忠告。”

这就是明君和昏君的区别。

惟其明君,才能听进去逆耳忠言,做出调整。假如这时候被劝的是宋襄公,绝对不会是这个结果。

一直没说话的狐毛和介子推已经准备好了干粮和清水,大家饱餐一顿,虽然没有在家热乎乎的饭菜,但是齐心合力,为了晋国未来而奋斗的前景,也让在座的各位百种滋味在心头。

重耳等人晓行夜宿,餐风饮露,这一日到了曹国。

却说曹共公其人,那是真正的亲小人,远贤臣,讲究生活奢侈,据说朝中三百大臣,全都是奸佞之辈。可以说,曹共公就是昏君的典型标本。

重耳带领一班豪杰来到曹国,正所谓道不同,不相谋。曹国的文武大臣都非常厌恶,不想让重耳等人在曹国立足。

大夫僖负羁算是曹国名臣,劝说曹共公还是收容公子重耳。晋国和曹国是同姓,怎么说几百年前是一家,现在人家没办法路过我们曹国,当然要略尽地主之谊。

可是曹共公却另有想法。

天下诸侯多了,谁和谁还没点亲戚关系?就凭我们曹国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国家,还能总招待别人吗?谁给招待费?找谁报销?

僖负羁一看这位是真小气,那就说点好处,于是说这公子重耳可不是凡人,人家都说他是重瞳骈肋,那可是圣人的特征。意思是您要招待他可不白招待,有朝一日,人家公子重耳飞黄腾达了,必定忘不了您。

没正事儿的曹共公一听这事儿来神了,重瞳好理解,这骈肋是什么意思?

僖负羁说,骈肋就是肋骨连成了一片,据说这是圣人才会如此呢。

曹共公说,那我们不如留下公子重耳,就在馆舍招待,等他洗澡的时候我看看他,到底怎么个骈肋法。

这是把重耳当成马戏团的小丑对待了。

曹共公命令留下公子重耳,可是馆舍中只用水饭招待,其余一切款待都没有。片刻有人请公子重耳沐浴,重耳也疑惑,这曹国这么古怪呢,不说别的,见面先洗澡?不过重耳一路风尘仆仆,也没有洗澡的条件,让先洗澡就先洗澡吧,重耳于是宽衣解带,沐浴一番。

重耳刚进浴桶,忽然帘后闪出曹共公和一干宠姬,重耳不由得吃了一惊,偷拍狂?

这些人嘻嘻哈哈,指指点点,看重耳的骈肋。

重耳这时才明白曹共公请他沐浴的真实意图。

这真是对人最大的侮辱。

等到曹共公等人离去,狐偃等人发觉不对入内,在场人等无不愤恨无比。

再说僖负羁回到家里,不由得忧心忡忡。妻子吕氏于是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心焦?

僖负羁说道,“晋国的公子重耳来到我们曹国,这重耳本来就是当世贤君,只不过国内动乱才来此地,不料主公对待重耳恁地无礼,不但不给应该给的待遇,居然带着一帮宠姬观看重耳沐浴,说是要看看什么是骈肋!”

吕氏不由得掩口而笑,这领导太没正事了!可是她也知道,得罪了重耳,恐怕将来曹国又多了一个不友好却有能力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