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带着怜惜的，她是真的心疼面前这个小女孩。

她只有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应该是开开心心大大咧咧，很多都还在上着大学呢。可尚悦悦却已经尝尽了人生百苦。

命运很幽默，这句话真的一点都没错。

尚悦悦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张妈的表情，觉得有点奇怪，又看似没事，最后，只好定定的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

*

这一天大夜晚，尚悦悦早早便入睡了，她最近很容易犯困，怕冷又不怕热，心情还容易烦躁。

纪若洋还是跟平常一样，凌晨12点过后才回到家。

他走进客厅的时候问了佣人，佣人告诉纪若洋尚悦悦已经睡着了，他便轻声轻脚的走上二楼，悄悄的推开门，不敢去惊醒她。

“啪”的一声，尚悦悦半躺着，开了昏黄的小灯。

又是这个点才回来，尚悦悦很想假装自己若无其事，她自己的身份，她又不是不清楚。可内心就是忍不住，板着脸双手紧紧捏被子，随手拿起身旁的一个枕头丢到纪若洋身上。她以为纪若洋会躲避的，然而，纪若洋却没有躲开，飞中了他的俊颜，枕头随即落地。

尚悦悦刹那间便奇了怪了，纪若洋明明就可以躲开的，以他的敏锐程度，有足够的时间去闪，可就是站在原地，任由她丢枕头。

纪若洋弯下腰，捡起枕头放回去，坐到尚悦悦身边，目光似深似浅的盯着她，尚悦悦腰板都僵硬了。

“还没睡？”纪若洋浅浅淡淡的随意问出声，曲起手指勾了勾她立体白嫩的鼻梁。

尚悦悦没一会便憋红了眼睛，“我睡不着。”委委屈屈的咬着唇，好不可怜的说出心里的想法，没有你，我怎么睡得着？

纪若洋看着这样的尚悦悦，胸口有点堵堵的，又有些许满意，睡不着吗？为什么睡不着？

“等我。”纪若洋便转身站起来，随手抓了一件睡袍走进浴室，随便淋了一下浴便匆忙出来。她说睡不着，那么，他就哄着她睡。

从浴室里出来，尚悦悦已经披了件大衣，坐到了沙发上，像是专门等他。

纪若洋一手揣着睡袍的口袋，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拭湿发，走到尚悦悦那边坐下，凑近她，低沉道：“怎么了？”

尚悦悦那双眼睛便更加红，一个劲的猛摇头，其实她就是单纯的睡不着，想等着他回来。

想了半刻，才感到自己有点窘迫，在心里组织了许久话题，才闷闷的问他，“纪若洋，你吃饭了吗？”

纪若洋顿时便有点懵了，原来她不睡觉，就为了等他回来，问他一句吃饭没？

纪若洋没有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怎么睡不着了？在想什么呢？”

他们现在很平静的聊天，就像热恋中的情侣般，又像是结婚了多年感情很稳定的夫妻一样，你一问，我一答，谁都不想去提别人，彼此间都不想吵架。

但是，明明就是有一堵心墙在的，似远似近，有时候就算再近距离接触，却还是觉得很远；有时候就算隔着个天涯海角，却还是觉得对方就在身边。

尚悦悦像是无措的小女孩，低着头，搬弄着自己的十指，“纪若洋，我就想问你，你最近怎么天天都晚回家？已经连续一个月了！你知道吗？我打电话到你公司，秘书都说你老早就走了，甚至有时候都没去公司。那你忙什么呢？能告诉我吗？”她的声音很小很柔，还夹杂着一丝颤抖，一下一下无形的揉着纪若洋的心口。

纪若洋从口袋里伸出手，紧紧抓住她，“怎么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胸口顿时一阵害怕，没有任何事先提醒。

小女人从来就没问过自己这些，所以现在忽然她问起来，他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尚悦悦缓缓的抬起头，眼光直直的撞进他幽深发亮的瞳孔里，恍惚了一会，“回答我好不好？我好想知道，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是你说过，我们要重新开始的。你怎能出尔反尔呢？

尚悦悦目光忡忡，安静的等待纪若洋回答自己。纪若洋，你说啊，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哪怕你只是在欺骗我，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始终如一深信你。

纪若洋从鼻端呼了口气，良久才挪开目光，不再去看她。她现在的眼神让他有点害怕，第一次感到有点胆战心惊。

其实，怕自己如果有一天，真的迫不得已之下要放开尚悦悦，而他舍不得。怕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小女人，却又不能在一起……

他怕，真的怕！

从小时候到现在，论心，纪若洋没什么怕的。直到五岁，那个小女孩无端端的闯进他的心里，将他的人生颠倒了过来。

本来，他是要参军，去接自己父亲的班。

但那个小女孩说，我不要你去参军，当军人很危险，我很自私，我只要我心爱的你平安无事，所以你这辈子都不能参军，当是为了我，不要去。

本来，他是最没有耐心的，但那个小女孩却一天到晚在他耳边唠叨，如果你去打篮球，我觉得你会比姚明帅多了。你去吧，去参加篮球队，我给你打气！

说到底，还是那个小女孩改变了他！

但是，八年前，她的不告而别，他为了找她，被人绑架差点死掉，如果不是王家的父母，他还有命坐在这，跟八年前他疼如骨髓的小女孩安静的聊天吗？

尚悦悦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原来，他始终不会跟自己说半点他的事情。

尚悦悦很快便又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恩，我也是随便问问的，你不想说就算了！乏了，我先去睡觉。”

尚悦悦可担心自己再跟纪若洋面对一下，她便又会忍不住崩溃起来。

知道吗？爱一个人爱到不能自拔的时候，就会随时随地想要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所谓爱情，就是彼此的眼中，都允许不了一颗沙子存在。

说完，尚悦悦便站起来，她刚走两步，纪若洋却无声无息的紧抓住她手腕。

尚悦悦的心跳蓦地漏跳几拍，压住心里的那些酸涩，轻轻问：“纪若洋，你这是怎么了。很晚了，睡觉吧。”

忽然，很莫名其妙，纪若洋在她背后大吼，“尚悦悦，我去陪诗佳了。”

尚悦悦的大脑顿时轰隆了一声，空白几秒，紧紧的咬着牙，悄然吸了吸鼻子，你不可以哭，我警告你，尚悦悦，你不能哭，你要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哪怕是自欺欺人的自尊，都要给自己留下几分。

她云淡风轻的嘴角扯了扯，微微点点头，“恩，我知道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的心里并不是这般想，她多想跟纪若洋说，不要跟王诗佳结婚，不要！你说过的，这辈子只能是我当你的新娘，你说过的，你从来就不欺骗我，怎么八年后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着我？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出了反话。

纪若洋幽幽的冷嗜勾唇，“你很希望我跟诗佳结婚？”

一字一字，慢悠悠的吐字，而对于尚悦悦来说，都像是凌迟处死的状态里。他问，尚悦悦，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跟诗佳结婚？

不，我当然不希望！

但是我说我不想你跟王诗佳结婚，你又会改变主意吗？我不是没眼看的，你对王诗佳的温柔，是无人能比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有种错觉，你是真的真的很爱王诗佳，比八年前的你爱我，还要更爱她。

尚悦悦差一点点就崩溃的大声说，我不希望你们结婚，你知道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

但很快便又忍住了，因为她深知，纪若洋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个答案。

都掩饰了这般久，还怕继续隐藏下去么？

尚悦悦瞥了眼他抓着自己的那只大手，他的手心真暖，曾经还牵着她度过了小学，中学。他说过，尚悦悦，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尽管天塌下来，就算八级地震，我们会死在这座城市里，记住，我永远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瞧瞧，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对她许下过永远永远，但是纪若洋，他给的永远，也太过短暂了吧？

可现在他的手，他的人，他的心，都已经不再属于她的了，不会再是她的专属。纪若洋，我很犯贱，特想要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中，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又懂得那种想爱却不能爱的伤感吗？一次次的失望，显然也不算什么，因为她早已习惯了。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病，你不治，会一直一如既往的得过且过，但是你尝试去治，又会要了你的命。

尚悦悦用另外一只手搭住他的手背，就停留了那么一瞬间，便狠下心，一根一根手指的扳开，抽回自己的手。

“纪若洋，那是你的事情，不是吗？你的决定，难不成还要别人去给你选择？如果我说，是，我是希望你跟王总监结婚，而且越快越好，你会听我吗？”她那话表面上听得云淡风轻，甚为冷漠。实际没人察觉到她的心里，已经涌起一层又一层的疼，痛得都要窒息了。

“是。”纪若洋很坚定的吐字，“尚悦悦，我现在很需要你心里真实的答案。”纪若洋不像在开玩笑，让尚悦悦都有好一会儿错觉的误以为纪若洋是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