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陌生,礼貌,疏离……

却让纪若洋浑身的不自然,钻心的麻痹。

纪若洋深邃的眸光一直落在尚悦悦的身上,从始到终没挪开过半秒钟。

是她看错了吗?她怎么看到了他的眼里,竟然有一抹一闪而逝的泪光划过?

纪若洋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在场所有的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重遇,让他们太过莫名其妙了。

贺连城首先带头鼓掌,随后所有的人都跟着欢呼,“来,我们一起为杨曼小姐干杯,庆祝她这一次的巡回演唱会成功……”

贺连城让纪若洋坐到他们这一桌里,还刻意安排了位置让他坐在尚悦悦的身旁。其实,尚悦悦又怎么会不了解贺连城想着什么呢?所以,她表现得更加淡定,没有一丝悲伤,紧张!

一个饭局下来,就是跟杨曼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晚饭之后,各回各家,尚悦悦跟杨曼一起坐回到商务车里。杨曼脱掉了高跟鞋,整顿饭下来,她憋了很多话想问尚悦悦,可刚刚一直没机会去问。

尚悦悦靠在椅背里,不知想什么。

“你真厉害!”杨曼不由得夸赞起尚悦悦,如果换着是自己面对旧爱,她未必会如此淡定,更别提能主动去跟他碰杯。

但偏偏尚悦悦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还能淡然的跟纪若洋喝酒。忽然间,杨曼是点猜不透,到底尚悦悦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假装洒脱。

尚悦悦摇了摇头,刚刚在吃饭的时候她喝了不少酒,红酒的后劲都比较多,尚悦悦渐渐的开始醉了,连说话都含糊不清!她半眯着眼眸,淡淡的呵笑两声,“再厉害又怎么?过去了,回不去了……”

杨曼开始察觉到,尚悦悦是喝醉了!

“不要胡言乱语了,回家吧,段叶荣等着你的。”杨曼暗自叹气,让尚悦悦把头靠在自己肩膀里躺得舒服一点。

是吧,段叶荣在等着她!

尚悦悦咯咯的傻笑,然而,却没多少人能真正的明白到她此时此刻心里是有多苦涩。

一个人经历多了,也许真的会变得强大,但也会造就一生的不开心。

本以为自己真的会很洒脱,能若无其事的跟他说一句,你好,再见。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后劲竟然会这般大,心疼的感觉,那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散。

杨曼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要想太多了!我想……活着就是最好的。”杨曼心疼的看着尚悦悦,原来刚刚尚悦悦那只是在装着,也是的,如果重遇不会心疼,那又何算是最爱?

尚悦悦回味着杨曼的那句话,不断喃喃自语,“是啊,活着就是最好的!活着不就是比什么都要好吗?可是……”为什么我的心有种像针钻的感觉?疼得连呼吸都痛?

说着说着,商务车停在了名城公寓小区外,杨曼扶了尚悦悦下车,尚悦悦挥着手,摇头,“没事,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杨曼肯定不会放心,皱着眉,看着尚悦悦走得摇摇晃晃,“你真的没事?”她倒不相信醉酒的人说的那些鬼话。

尚悦悦嘻嘻傻笑,在杨曼面前转了一个圈,步履不稳,差点便摔倒下去,还好杨曼快速的接住尚悦悦,“你瞧你这是真的没事吗?”

段叶荣从公寓的大堂走出来,便看到小区外停着一台商务车,正在发着酒疯的女人,不是尚悦悦,还会有谁?

段叶荣快速的跑过来,接住摇摇欲坠的尚悦悦,杨曼见段叶荣终于来了,她也准备上车回去,“看好她!”

杨曼离开后,尚悦悦缩在段叶荣的怀里打了个酒嗝,傻傻抬起头嘻嘻笑着,脸颊红红,双眼如水那般清澈,却又隐约迷离。

段叶荣又怎么会不明白,尚悦悦那是在装着坚强?

“何必?”段叶荣把尚悦悦横抱起,往电梯口走去。

尚悦悦没有留意到段叶荣脸上淡淡的悲伤,一个劲的闹着要下来,要去公园里坐一坐。段叶荣只好抱着她走进小区公园,把她放到秋千上。

尚悦悦双手抓着秋千绳,胃里一阵排山倒海,吐了一大堆的赃物出来,渐渐开始恢复一半的清醒。

蓦地才想起刚刚段叶荣跟她说过的话,“你问我何必?何必什么呢?是不是指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恩,是不是?”

喝醉酒的她像足一个小孩子,嘟着嘴抬头望天,眼珠子转来转去,却不知道想着什么。

“傻瓜!”段叶荣半蹲下在她面前,低声的斥责着她,抬起手轻轻揉着她的秀发,“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喝醉酒不像你会做的!”

尚悦悦宛如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喝醉酒不像她会做的事?那什么才是她该做的事情?事实上,她看不清自己的前路,连看东西的角度都是模糊不清的。

尚悦悦头猛地一低,靠在了段叶荣的大腿里,默默掉下眼泪。

喝醉酒真心好,能把所有的烦躁都暂时抛开,还能有一个大美男陪在自己身边,听着她诉苦。

这何其不是一件美美的事啊?

尚悦悦蓦地又抬起头,冲着他灿烂大笑,“我其实很笨!”

“恩,看出来了。”段叶荣倒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直接承认,她的确很笨!聪明的人是不会用喝醉酒来解决问题。

两旁路灯光灿灿的照着路面,彼此的脸都被一半光明一半阴暗而笼罩住。尚悦悦双眼红如兔子,有着明显哭过的痕迹。

段叶荣看在眼里,又只能默默的疼在心底。

悦悦,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陪你多久,都是依旧不能取代他在你心里的那些位置?

段叶荣苦涩的抿了抿薄唇,站起来拉住尚悦悦的胳膊,“回家了,这里风大。”

尚悦悦浑然不想听段叶荣的话,被段叶荣抓着的那只手胡乱的挥,“不回,在这里挺好,我想吹风!”

段叶荣咬牙切齿的低着眸盯了她一会,屏住怒气,问:“你很想在这里吹?”

“嗯哼,我很久没有吹晚风了,不要把我看成陶瓷娃娃,哪怕是陶瓷,我也是缸瓦,碎不了,死不了,只会让我更强大!”尚悦悦虽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心里并非这般想。她本来五年前就已经深深的疼过一次,起死回生一次,天知道,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她是几乎熬不过来的。

刚醒过来的那段日子,她连闭上眼,稍微动下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对她做的一切,想起自己不顾一切的犯贱。可是,又能算什么?又能证明着点什么?

证明她活该?证明她没资格得到爱?证明她是绑架主谋的女儿?

说真的,她用了五年,本来已经熬过来了!心里的那些疼,渐渐结成疤,只要不去碰,一定不会流血,更不会察觉到疼。

但是,她今天疼了!因为自己又一次硬生生的将心里那道自以为是伤疤却明明是溃烂的伤口挖得更加深。

所以她是活该的,不是吗?

段叶荣拧着眉,对着喝醉酒的人,骂不得,怒不得,他只能耐心的像哄小孩子那样跟她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说不定我能给你解决?”

他明知道尚悦悦喝醉酒为了谁,他明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可他偏偏要让尚悦悦说出来,因为他希望她说了出来之后心里能好受些。把什么事情都搁在心里最深处,伤口只会越来越深,却终究不会有一天康复的迹象。

尚悦悦双眼微微亮了起来,歪着头,似是刚刚认识段叶荣一样,那目光很陌生,又很熟悉。

“不高兴?我想想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快了,阿曼达的演唱会结束以后,我就能回去巴黎,以后再也不回来,我们一家四口,在巴黎好好过,再也别回来这里……”

人家都是酒后吐真言,然而尚悦悦却喝醉酒了,还是会口是心非。

可这句话段叶荣却十分爱听,这一家四口里包括了他,她不爱他,却把他当成了一家人,却比情人更亲密,这样不是更好?段叶荣一直都是这么安慰着自己的。

段叶荣又重新蹲在尚悦悦面前,眼神深情至极,尚悦悦直直对视上,并没半点逃避。有一点不同的便是,她眼底是冷冷的,心是空的。

“我们结婚!我给你一个最难忘的婚礼,从今往后,我,你,小鱼,joe,一起好好生活!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段叶荣一字一字说得异常认真,没半分玩笑之意。是的,他对尚悦悦,从始到终都是非常认真,只有他自己明白,不曾开过半点玩笑。

尚悦悦愣了好一刹那,顿时有点无法承受段叶荣给自己的深情。

他给她最好的一切又如何?他把心都交给了她,那又怎样?那都不是她想要的啊!

尚悦悦笑得比灯光还要灿烂,晚风一吹,她脸上的泪痕渐渐干枯,眼睛很干涩,有些许无奈的狼狈。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公园的围栏外,里面的人摇下了一半车窗,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她要离开这里,她说,要回去巴黎好好过。他又听到另一个在她身边的人对她说,以后一家四口好好生活,小鱼,她,还有那个人,joe,唯独没他!

那些话,缠绕在他的耳畔里一遍遍重复,深邃的眼底划过一缕重重的受伤,心间无比绞痛,但又没资格去阻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