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蓉带头走了过去,小心的必然已经现身的机关,刚刚体验了机关触发时的声势浩大,此时近距离看到这些明晃晃的刀刃与粗大的竹竿,几人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凉意,饶是他们见多识广,也不免对刚刚展现出来的威力咋舌,同时心中也生出余悸之感。

如果他们真的信了陆敬梅的话,一路过来不免要小心谨慎,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暗箭。本来就消耗了巨大的心力和体力的他们,还要这样全神戒备的走过这一程,必然是一种莫大的煎熬,所以到了外墙这里,哪怕再坚定冷酷的人,也会出现一刻松懈。这就好像是弓弦,再坚韧的弓弦,长时间绷紧也会出现损伤,人毕竟是活物,长时间绷紧神经造成的疲劳是巨大的,所以在到了安全地带之后,心防就会出现松动,这个时候就是人最脆弱的时刻。

在他们松懈的当口,袭击突然而至,那结果不言而喻,就算是他们全盛的状态,此时也肯定被钉成了筛子或者打成了肉酱,最好的下场也得是三刀六洞。陆敬梅对人心揣测之到位,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然而布局者厉害是一回事,能够看破所布之局,王焕蓉显然要比陆敬梅高明不少,想到此处,几人看向王焕蓉的眼神也不由得带着几分异样。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王焕蓉翻了个白眼,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个表情配上她此时精致的面容,倒是让人生出赏心悦目之感,在刚刚经历了惊吓之后,王焕蓉的表现无疑是将气氛都缓和了一些。只听她讪讪的道:“别这么看我行不行,我可没陆敬梅那么变态。”

“谁信?”杜樽接口,倒是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

王焕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自傲的说道:“我好歹也是画府出身,我画的东西不说入木三分,至少也是颇具神髓。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有对事物敏锐而准确的观察,又怎么能画出形神兼备的好作品……这立笔最是重要,一笔画神才是最高境界……笔法也分好多种,哎哎哎,你们慢点啊,我刚说到起笔,后面还有挥洒泼写提呢……等等我啊……”

王焕蓉说话的功夫,几人已经小心翼翼的循着机关触发的路线上翻出墙去,正常人应该不会将机关设置在重复的路线上,尤其是在威力如此强劲的机关下面,是以这条已经触发了机关的路线,才是最安全了,而几人果然也无惊无险的离开了陆府。只是听到王焕蓉说起了画画便是一副滔滔不绝的样子,其余几人对望一眼,赶紧加快速度开溜,因为此时的情形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必胜”的众人各有专长,而且都十分精通,在外人看来,囊括了这么多人才的地方,只能用人才济济来比喻了,可事实上“必胜”这群人平时的生活只要混乱二字就可以很贴切的表述出来。

混乱的由来自然也是这群人各有专精,众所周知,一个人要想做到博很难,可要做到精却更加不易。精之一字,必然要在一个领域上有所突破,甚至必须要执着,如果没有发自内心的喜爱,就算是聪明绝顶之辈,也做不到精的程度,毕竟谁能忍受无穷的枯燥,一辈子只专注于一件事呢。可“必胜”这二十几位,各个出身不凡,各个都做到了精,这就难免将自己的爱好融入到生活中去。最直观的,严阳总抱着她的酒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班柏言必成诗,龙井茶不离手,姜佛一睡不起等等等等,这些人混在一起,要不混乱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外人融入到“必胜”的生活中去,就会充分感受到这种混乱,王雨鑫能够融入其中,当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他被强迫着学习各人所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他们的混乱终究还是保持了一定的平衡,除了偶尔有人灵感迸发或者心血**,与其他人大谈特谈一番,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每每到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敬而远之,最倒霉的无疑还是王雨鑫,他想跑也跑不了,因为他不得不做最忠实的倾听者和学生。

看到王焕蓉爆发了聊兴,其余几人很聪明的选择了赶快离开,不过在走远之前,杜樽还是问了一句:“我们去哪?”

陆府今夜发生了变故,虽然外面张灯结彩,可是侍卫大都集结于内院,所以他们翻越了围墙之后也不见人影。此行波折甚多,他们还险些命丧此地,终于逃出生天,也难免心情有些激荡,所以直至此时,几人还不知何去何从。

这一次却是康星宇回答他道:“我有一个朋友在这里不远,我们可以先到他那里。”

康星宇的话引来了几人的侧目,他知道这些人的疑问,既然有故人在此,怎么还不早联系,而且此时此刻,那人是否值得信任也是个问题。不过他笑了一下解释道:“那位朋友是药师庐的弟子,我和他是同乡。”

听闻此言,几人也露出恍然神色,如果是药师庐的弟子,那就说得过去了。自古至今,医生都是个崇高而特殊的职业,单是现如今所说的救死扶伤就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而在最古老的的时候,医生往往和巫术或者神术结合在一起,在蒙昧的远古时代,对当时的人们威胁最大的不是野兽也不是食物,而是各种伤病,所以那时候的人们觉得能够救死扶伤就是天神之力,长此以往,人们在潜意识里都会对医生存有敬畏之心。

而这种敬畏之心简单的来说,还是人们对未知的敬畏,大夫在古时候是最有知识的一个群体,与研习诗词章的读书人不同,古时的大夫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他们的技能专精而且有用,用直白的话讲,他们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而如此高端的职业又和垄断这个词联系起来,那就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了,这几乎是最有影响力的一群人,药师庐就是这样的存在。那里汇聚了天下大部分的大夫,可他们毕竟还是一个门派,只不过他们很特殊,因为药师庐对外宣称不过问江湖事,而只将研习医术一道进行到底,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后果,药师庐的地位无形之中变得十分超然。

江湖人士在杀戮之中摸爬滚打的,谁能保证无病无灾,这时候普通的郎中因为种种原因可能会束手无策,可药师庐这群修习元气诀的大夫,就要高明得多。所以整个江湖上,几乎无人不想与药师庐交好,因为这就是一条保命的后路,有了他们强大的医术,不说起死回生,至少也能使重伤之躯保得命在。

试想,这样一个门派,谁又会不巴结讨好,就连四大世家都要让他们三分,更何况那些闲云野鹤。而药师庐有了这样的地位,倒也没得寸进尺,保持着超然的态度,的确不过问江湖事,只是一心研习医术追求养生的极致,这也让所有大势力都松了一口气,否则药师庐真有野心的话,只要振臂一呼,估计超过半数的江湖人士都会成为附庸。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正因为药师庐的地位超然,所以门下的众多弟子也不都是一个品性,良莠不齐也很正常,久而久之很多药师庐弟子都养成了高高在上的傲气,甚至很多人给求医者设置了诸多规矩,这也让不少人发出了怨怼之声。只不过对这种现象,药师庐的高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辞也很简单,他们不是开宗立派的江湖势力,门下弟子也都是大夫,这些人各有脾性,我们怎么管得着,至于那些规矩,反正是弟子各人的事,和药师庐整体无关,就连那些普通的大夫都有不少规矩,何况药师庐门下的这些有才能者,我们不问江湖事,江湖也别刁难我们。

药师庐的上位者这样的表态,虽然没明显的偏袒却也相差不远,那些发出怨声的人顿时哑然,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人家是资源掌控者,自己吃点闷亏也没办法。至于怪脾气和规矩,江湖之大还见得少了,满足他们也就是了,所以这场风波也就无声无息的平息了下去,但是自那以后,药师庐却更加游离于整个江湖,他们就像一群旁观者,虽然置身江湖之中,却不与江湖相溶,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康星宇所说的朋友既然是药师庐的弟子,那自然还是少麻烦的好,谁知道对方有什么怪癖,喜欢清静或是不喜欢陌生人,徒增烦恼就不好了。只是这几人也都是各有傲气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倒不是打扰,而是那人的医术,自己等人身负重伤,倒是需要一个去处好好疗养一番。

既然有了目的地,几人也不再犹豫,直接出城,只是今夜陆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兴元府也都戒严,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唯有一队队的卫兵偶尔行过,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一年一度的盛会反而演变成了宵禁,而始作俑者的几人则穿屋越脊,尽捡隐蔽的地方行走,不一时就来到了他们当初进城时所走的北门。

兴元府毕竟地处边陲,城墙修筑的甚高,以几人现在的状态,就算可以翻越城墙,可要想不惊动其别人却是痴心妄想,所以他们也只能从正门出去,可这种时候要想堂堂正正的出门肯定是千难万难,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样子,被那些守卫看到,不用盘问直接拿下肯定错不了。但是王焕蓉却大喇喇的径直朝城门走了过去,仿佛真的要硬闯过去一般。

“什么人?站住!”王焕蓉刚现身,就听到两声厉喝,城门口的两名持枪侍卫已经端枪指了过来。

王焕蓉应声站定,却是气定神闲的摊开了双手,与那两名侍卫对峙,示意自己并无危险,她此时的样貌配上这份气度着实能让人心折,只是她现在一身血渍,伤势不轻,终究是惹人生疑,可也正因如此更显得她的从容不迫。

“我是江府的人,陆府今夜遭袭,江公子命我等出城求援!”王焕蓉手腕一翻,就将一个东西朝那两个侍卫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