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到了一处,随机应变虽然会衍生出很多变数,但是行军打仗最忌瞻前顾后首鼠两端,这样反倒容易陷入被动。”岳飞语重心长的说道。

王雨鑫能听出岳飞话里带着谆谆教诲之意,只是他却不明白岳飞为何对自己青睐有加,先是相隔数年还能认出容貌变化的自己,现在又以长者的身份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王雨鑫不至于受宠若惊,却也是满心欢心。他刚刚对战局的点评的确精辟,但是别人不知道的是,他刚刚也只是灵光乍现而已,很多关键的东西适时的蹦了出来,这才有了之前的一番表现,真要说他能看透全局,就连王雨鑫自己都不相信。

听到岳飞这么说,王雨鑫急忙道:“小人受教了,只是这些都是军事机密,对我们直言,应该……不大妥当吧。”

岳飞知道王雨鑫指的是刚才对战局以及敌我形式的分析,的确在两军阵前,而且是和王雨鑫这群被归类为江湖草莽的人谈论这些事,着实有些不妥,如果众人的谈话被有心人透漏出去,轻则是怠慢战机,重则就是泄露军情,随便一个罪名都足以让岳飞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想岳飞闻言却是哈哈笑着道:“有何不妥,刚刚那些分析可都是出自你的口,充其量我只是纳言而已,难道集思广益也是罪过吗。况且……老板的朋友,岳某自然也信得过。”

岳飞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动容,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已经上升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怎么说他和王雨鑫也只是一面之缘,甚至连交情都不存在,可岳飞却是脱口而出,丝毫都不犹豫,若非他太过纯真那就是傻到家了。可所有人都知道岳飞不是这二者的任何一种情况,那他对王雨鑫以及众人的信任就让人不能理解了,几人心下纷纷猜测,或是心胸豁达,或是拉拢的手段,可是种种理由都站不住脚,以岳飞的人格魅力还需要耍这种手段来拉拢人吗。

所有人的思绪都无限延伸,只是没人将心里话宣之于口,唯独王雨鑫呆愣愣的看着岳飞,半晌才受宠若惊似的朝岳飞一抱拳,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来。反观岳飞却是气定神闲,眼望着车船说道:“一切猜测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随着岳飞的话音落下,岳家军的船队已经赶上了落在最后的敌船。水寨的车船虽然是有意逃离,但是正如王雨鑫看到的,他们撤的散乱不堪,这就导致了无谓的拥堵,自然也影响的速度,在众人说话的当口,岳家军的船队就堪堪赶了上来,不过虽然追上了敌船,岳家军先锋的船只却没任何动作,视而不见的继续先行,很快就超过了落在最后的车船。

在场的人都不笨,疑惑了一下也想出其中因由,一追一逃的情况下,追打敌人的先头或者中心区域才是正确的方式,因为战局铺开之后,以交战处为中心延伸出去的区域都会受到波及,这样一来撵上最远的敌军就可以形成包围,但是只赶上最近的敌军就开始攻击的话,顶多就是打狼而已,跑的远的人很可能就再也追不上了。是以身经百战的岳家军压根没理会逃在最后的车船,而是奋起直追,他们的目的不是打跑敌人,而是全歼,至于最后的敌人,就留给后面的兄弟了。

岳家军令行禁止,战术贯彻的准确到位,很快就撵上了逃得最快的几艘车船,几个穿插之后,将敌船阵型切割开来,形成了散乱的各自为营,而己方却是守卫坚固,在洞庭湖面上隐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包围圈已成,岳家军雷厉风行立刻就展开了攻击,他们虽然采取了围困战术,却并不表示实力不足,反而在开打之后立刻就展现出了岳家军的骁勇一面,各种攻击配合都是娴熟无比,一击不能毙敌,后面肯定会出现战友补上攻击,虽然是水战,可在接舷之后,这些岳家军已经如履平地,仿佛收割的镰刀一般,不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而早在双方接触的时候,王雨鑫就已然请缨:“元帅,小人抛砖引玉,这就为我军打了头阵。”现在的王雨鑫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遇到有架打,自然跃跃欲试。

岳飞却是大喜说道:“如此就有劳老板打开局面,今日拿下水寨车船,老板居功至伟。”

所有人都知道岳飞只是送了个顺水人情,王雨鑫真上去胡闹一阵,别说居功至伟,不去添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看到王雨鑫飞身出去,王焕蓉几人不无担忧的目送他上了车船,显然都知道王雨鑫搞乌龙的厉害。

岳飞将几人的神态看在眼里,悠悠说道:“几位少侠不必担心,王老板的武功在这种局面下肯定会大有所为,他的功夫无章无法,最适合乱局。”

几人闻言不由得暗暗佩服岳飞的眼光,王雨鑫的乱打别出心裁,很少有人初次遇到不吃瘪的,这其实就是出人意料的体现,就好像两人吵架,一个引经据典道理通顺,而另一个却是胡闹一起歪理一堆,却偏偏就能让讲道理的人哑口无言。只不过王雨鑫这堆歪理也并不是无中生有,反而屡屡借对方的道理为己用,打的对方一点脾气都没有,是以岳飞所说的乱局,倒的确符合事实,只是他与王雨鑫交手几招就能看透其本质,不得不说岳飞的眼光远超寻常,如若他不是一军统帅,光是以这份眼力,恐怕早就能够晋级宗师境界了。

所有人都暗自佩服岳飞的时候,王焕蓉却悄然凑了上去,她沉默了一下说道:“元帅,有一件事不知您想没想过?”

岳飞听出王焕蓉的犹豫,递给了她一个但说无妨的眼神。王焕蓉见状还是斟酌了一下说道:“元帅是否想过问题出在命石上?”

“你的意思是?”岳飞不解的问道。

“命石这物事,我们几个都是初次听到,不过想及皇上珍重的态度,也能猜测出来其作用非同小可。元帅难道没想过这东西的用处吗,所谓改变天下气运之说,想必您也是不大相信的,多半这东西的象征意义更大,既然如

此皇上又何必为此物大动干戈呢?”王焕蓉压低了声音说道。

岳飞闻言神色一凝,淡淡的说道:“天子之命,我等身为臣子自然要忠君之事,为君分忧,无论盒中物到底有什么作用,都不是岳某可以窥探的。”

王焕蓉听出岳飞话中的不悦,她没想到岳飞真如传言般终于皇室,但是她既然已经开口,自然要把话说全,只听她继续道:“元帅,您是一代英才,武功才智都是绝顶人物,有些事情想必您也猜得到。如今大宋江山岌岌可危,我汉人托庇于江南之地委曲求全,随时处于覆灭的境况下,可是庙堂上的内斗却更加**,岳家军得百姓爱戴,功高震主的先例屡见不鲜,您就不怕皇上他设计……”

“够了……”岳飞一声断喝打断了王焕蓉的话,对方没说一句,岳飞的脸色就冷上一分,及至说到最后,岳飞终究出口将其打断。

比起岳飞的神色阴冷,王焕蓉却要平淡很多,她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也想得到岳飞的反应,与对方的眼神相对却是夷然不惧。

岳飞定定的凝视着王焕蓉,企图从对方的脸上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知道王焕蓉想说的是什么,岳家军战功显赫,得万民爱戴,即便是这非常时刻,也很容易招致皇室的猜忌,是以岳飞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逾越,不只是怕皇上多心,更是怕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功高震主的忌讳,的确自古有之,只不过岳飞问心无愧,也不想理会那么许多,可是如岳飞这般聪慧的人物,自欺欺人的想法终究难以持久,朝堂之上已经有些人忌惮他的功劳,对他颇有微词,这些事情岳飞也都清楚,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哪怕很多局面一定会发生,也不得不去做。

岳飞紧盯着王焕蓉,他却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为何,是试探抑或是提醒,对于语言的陷阱,还是沉默以对来的好。而王焕蓉则坦然对与岳飞对视,神色间丝毫没有留露出任何惧色,半晌王焕蓉终于说道:“元帅,百姓可以没有朝廷,却不能没有您……”

“住嘴。”岳飞声音深沉,没有暴躁的愤怒也没有过激的情绪,此时的他反倒沉静如水,不过任谁都感受到水下那急促涌动的暗流,“若你不是老板的朋友,我随时拿下你治你个侮蔑朝廷的罪名……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王焕蓉默然不语,岳飞已经明言对自己的容忍全看在王雨鑫的面子上,虽然王焕蓉还有些不甘心,可是如若真的激怒对方,恐怕还会连累到王雨鑫。不过王焕蓉的话却也说的很明白了,众人之前的猜测不过是断刃的杀手或是劫走命石,但这其中的疑问也是颇多,譬如说皇帝为何非要追风骑护送命石到岳飞这来,前线作战,后方理应全力支持,又怎能横生枝节来添乱。再者命石可以改变天下气运,这样的物事,做皇帝的肯定得拿在手中才安心,又为何还要经岳飞这一道手。推而想之,皇帝的用意也许是要岳飞靠命石改变战局,若是如此岳飞却毫不知情,在战局胶着的时候还有人会打这种哑谜吗?

诸多疑问只能让王焕蓉想到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命石其实是一种试探,将其宣扬的几近神权,就是想试探岳飞是否会有反意,虽然此是非常时刻,可是皇家的权术手段也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不过这也算是一种解释。只是这种解释终究会把一切矛盾摆上台面,岳飞显然不想如此。

未几,岳飞忽的叹道:“朝堂是朝堂,江湖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