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府之地,古来便有天国之称,其四周环山拱就,民丰物阜。蜀锦之秀美精致享誉天下,即便是帝王之家,也不多见此物,天府之国的美称,由此可见。

此地如此富庶,自然是兵家必争的所在,可川府乃是盆地,四周环山,入川仅有剑阁蜀道可行,而蜀道极其险峻,若要强攻是绝难的。三国时期魏的人数是蜀的五倍,大兵压境依然不得寸进,被姜维固守剑阁,损失惨重。其后才有邓艾偷渡阴平,直取蜀都,可即便这样,到达蜀都的时候,出发时的万余人也仅存两千余,蜀道之险可见一斑,古人更有蜀道难于上青天的感言。

宋时金兵虽然剽悍,可北方大部分战场由于战线太长,加之起义频繁,前线战场都在河南一带反复拉锯,入蜀只能是奢望。不过即便金国能够入主中原,只怕对于川蜀也只能抱持者同化的态度,真要强攻只怕不是金国的奇兵能够做到的。远离战祸,川蜀一带自然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古来长途跋涉,军机情报以及信件往来,都是有朝廷设置的驿站经手。然而驿站是朝廷部门,专门为朝廷服务,而普通百姓若想使用是万万不能,所以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花钱雇人,一种是亲力亲为。第一种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镖局,这里暂且不表;第二种则费时费力,而且很危险。

俗话说山高定有怪,岭峻必成精。精怪之谈尚且飘忽,可山高水险的却很容易滋生一些特殊的营生,那便是盗。山贼水匪这种无本买卖,自古便有,而且仿佛还很兴盛,越是偏远的地带,越是不太平的所在,盗匪越多,这也形成了一种绿林化。

经常听到一句话,叫盗亦有道,这个道其实最初并非指的道义,而是规矩,意思是强盗也要有规矩,这个最基本的规矩就是图财不害命。试想抢劫必杀人,时间久了传出去,谁还敢在这个地界上行走,那生意也就没了,盗贼也是需要口碑的,保全性命就是一种口碑,久而久之盗亦有道也就成了如今的解释。

盗匪对名声看的比很多人还要重些,这是他们营生的资本之一,于是很多做大的盗匪,在抢劫之后,还会护送一程,算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一来给双方都留点后路,二来也是告诉附近山头的同行,这票哥们儿我劫下了,兄弟们卖个面子,小弟谢过,这也是变相的保镖。

对于这样的面子,除了生死世仇,几乎同行们都会给的,毕竟都是刀口上混饭吃,难保他日不会让别人卖个面子给自己。所以久而久之,有些山贼有了资本,就发展成了正儿八经的镖局,靠面子大过靠拳头,这种现象也是很常见的。

话说回来,山贼的护送多是出于规矩或心情,这种护送也不会太远。山贼也是规矩严苛的行业,面子在自己的地界上有用,一旦过了界那就得小心了,所以一般的大道上设驿站,而小路上则会有一些简陋的茶寮饭店,专供过往行走的人方便,这些茶寮饭馆也多和附近的山头有些交情,算是个暂时和平的所在,山贼的护送也大多会到这里停止。

以往听说的江湖,饭店酒楼是最危险的地方,武林人士斗殴寻仇都爱在这种地方,其实不然。能够开得起饭店酒楼的,哪个不是上下打点底子深厚的主,不说背后有官府撑腰,即便自己豢养的打手也都是硬点子。

在太平盛世,朝廷的力量就不是武林人士敢碰的。而乱世呢,能有一个平安歇脚的地方已是极为难得,所以若非外敌压境,基本上这种地方都是比较太平的。若有人敢闹事,即便朝廷的力量不够用,一般的武林人士也都会打抱不平,至少和店主人混个交情,日后常来常往也都方便的多。

说了这么多杂谈,我们的故事就着落在川南的一个叫临天的小路上。这条路并不如何曲折,取了这么个大气的名字,只因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达一个叫临天的小镇,这个临天可不是临近天子,而是临近天府的川蜀,临天镇是进入川蜀的最后一个小镇,过往行人休养整备都在此地,以至于这个小镇虽然不大,却是十分热闹。

出了临天镇,沿着临天路向南,百里外才是下一个镇子,这个镇子的规模不大,而且地处偏僻,所以过往的人如无必要,宁可贪黑赶路,也要尽快赶到临天镇。这样一来这条临天路就显得十分漫长了,所以路上有一个茶寮就显得十分重要而必要了。

于是一个茶寮自然而然就出现了,何时出现而又是谁所建的,这些都不重要,也根本没人关心,重要的是这里有好喝的茶水酒水,还有香喷喷的馒头肉饼,这就已经足够。

虽是初秋,天气仍然炎热,在川蜀一带,一年四季并不分明,就算到了深秋,很多人还只是穿着单衣,因为地处南方,又是盆地的缘故,这里较西北等地,更迟感受到寒冷,所以初秋在这里与夏日无异。

未时,也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太阳仿佛要净化人间,将一切罪恶烧灼一般,炙烤着大地,蒸腾出肉眼可见的雾气。在这样的天气,人人都希望能有一块冰或者是泡在水里才舒爽。往日这个时候,临天路往来的人本就不会太多,今日更是酷热难当,过往的行人更是许久都不见一个,路边的无名茶寮中,一个老板和一个伙计也显得没精打采,连对几个静坐喝茶的客人招待都不那么热情了。

正在骄阳似火,人人困顿的时候,一阵清凉的马蹄踢踏声远远传来,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老板和伙计,也吸引住了茶寮内几个客人的目光。未几,两骑快马出现自几人的视线中,马上的两人都身穿蓝衣,背负长剑,都是练家子,他俩驱驰马匹十分娴熟,显然也是驱策的好手。

两骑出现在茶寮众人的眼中,骑手自然也看到了茶寮,那两人立刻加了两鞭,座下的马更快了一分,直奔茶寮而来。

到了近前,两人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显出身法不错,这两人一个年长约有四十岁左右,另外一个年轻些,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两人的脸色黝黑,应该是常年风吹日晒所致,即便年轻的也

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很多。

众人打量二人的同时,这二人也环顾了一下茶寮,最引他注目的,就是角落里坐着两个青年,两人身材匀称,双眼炯炯有神,握着茶杯姿态悠闲的喝着茶,中年蓝衣人看着这两人,眼神一肃,心中的算盘动了起来。

冲着自己的同伴隐蔽的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些,中年蓝衣人这才把注意力从那两个青年身上移开。两个青年是高手,中年蓝衣人心中判断着,他行走江湖二十余年,虽然在门中武功不是最高的,但是胜在阅历丰富,只一眼就看出那两个青年不简单。

双眼有神是修为上佳的表现,这么热的天居然额头都不见汗,显然内力修为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最奇特的是这两个青年的手,一般练剑练刀的,虎口的茧子会重些,而练拳练掌的,茧子则分布在拳面和掌缘,可着两个人,握杯的手白润如玉,只有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竟然练的是指爪。

武林中练指或者练爪的,若非有四大擒拿手这样的绝世武学,便大都是为了增加指力和腕力,亦或是兼学一些擒拿手法,以备不时之需。这样的练法,手指上的茧子绝对不会太厚,而且肯定都是新茧。

眼前这两个青年,只有指尖有一层薄茧,倒像是兼学的新手,可中年蓝衣人的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两人指尖上并非是新茧,而是练成指法之后,功力精深硬生生将茧子磨成这样的程度。

这两人专攻指爪功夫,功力深厚,而且习练的如此精深,显然是身负绝学之辈。下了这样的判断之后,中年蓝衣人心中一惊,他阅历丰富,脑海里飞快的闪出两个可能:西野纵凤,南宫控鹤。

南宫世家居于大理,家传绝学控鹤手号称控人不动,最讲究手指的力道,可中年蓝衣人却判断这两人绝不是南宫家的人。两个青年虽然俊朗,面上却带着一层风尘,若非劳顿奔波所致,那必然是从西北而来,而西边的话,那便只有西野世家了。

心下飞快有了判断,中年蓝衣人却是不动声色,他并不想节外生枝,将注意力从两人身上移开后,只是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其他人。两个农夫装扮的男女,都是三十左右岁的样子,守在一个角落大口吃着东西。靠在一边树下有一个乞丐似的老头在乘凉,最后中年人才把目光投在茶寮的老板和伙计身上。

“四个肉饼,半斤切肉,再受累把这个水囊装满。”中年人将马腹上的一个水袋递了过去,临了跟了一句,“有劳店家了。”

两个蓝衣人快马加鞭跑了大半天,走了百余里,本是人困马乏,好不容易见到了茶寮,愿意是要歇歇脚,缓缓马力的,可是那两个他认为是来自西野世家的青年的出现却是个变数,让他不得不谨慎以待,本来想要歇息的计划立刻打消了,觉得还是立刻离开才是上策。

那店伙计接过蓝衣人递过的水袋和银两,脸上堆起了好客的笑容,一边忙活着一边寒暄说道:“好咧,客官稍等。听客官口音似是南方的,不知道两位是打哪儿来呀。”

“只管干活就是,不该问的别问。”那年轻的蓝衣人收到中年人的颜色,似乎有些紧张,听到伙计化,不太客气的说道。

“得儿,客官莫怪,恕小的多嘴,看您两位爷似乎十分疲顿,往前还有二十里才能到临天镇,不如在我们和多歇一会,尝尝我们家特质的山茶和米酒,也好解解乏气。”

中年人本不想多事,可着伙计唠唠叨叨个没完,他只想快些离开,立刻道:“休要多嘴了,米酒就给我带上两瓶,我俩着急赶路,你手脚麻利些,我多给你银钱就是。”

那伙计高兴应承,动作果然快了许多。然而世事总是无常,中年人不想多事,可那两个青年却仿佛就要拂他的意,恰在此时开口道:“东阳世家的人果然好大的威势,好大的财气。”

五卷结束了,结的有点快。小五尽量快点叙述故事,新卷开始,保持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