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赖,林哥在心里道,这次知道该求谁靠谱了。只是你早干嘛去了?

哭诉声响遍这个院子,院子里的孩子、工作员工和那些留下来的少年都朝这边看,目光在宁鄀和女三儿身上来回的移动。

“该你出场了姐姐。”那些孩子仰头对宁鄀道。

宁鄀看着被拖下去渐行渐远的女三儿。篝火照亮了一切,也照亮了安迹沉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地上被打翻的食物被践踏在土里,一片狼狈。

宁鄀看向安迹沉,漆黑的目光穿过被火光扭曲的空间落到安迹沉眼里,带着几分不忍。

也许是和这些孩子接触了,所以一向有些冷硬的心突然就像被泡了酒精,变得不理智情绪化。容易感动容易心软。

对视仅是一瞬,宁鄀很快就收回视线。夏菲儿的事和她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关系,最大的受害者是苏依。她也说这件事让苏依处理了,所以就算心里有些不忍,她还是决定不插手。

安迹沉看着宁鄀低头将烤熟的食物细心的装盘,对这里的事开始漠不关心。他看懂了她那个目光里的含义。宁鄀怎么会是一个冷血的人呢?她的本性善良敏感心软易被感动,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干净不被污染,只是世界改变了她,她找不到回到以前的路。但是只要她想,他都会帮她。

安迹沉走到林哥身边,冷淡的目光扫过林哥表情温和的脸。林哥顿时就明白了安迹沉眼里的意思,点点头向夏菲儿离开的方向走了出去。

刚才宁鄀眼里的那抹心软他也看到了,那么明显,不过还真是让他觉得意外。从第一次见到宁鄀开始,宁鄀除了对自己的初恋心软过一次,自此再也没对谁心软过。也许是因为太过用心的保护着自己,越想让自己心硬,自己就被催眠的越硬。凡是得罪了她的人,轻的她根本就不在意。但是只要在意了,后果都是无比的暴力血腥。但从来没有像女三儿这么好运的,都这么刺激宁鄀了,她还能放过她。

既然宁鄀都心软了。安迹沉也发话了,林哥在不放过女三儿就难办了。再说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虽然对女三儿还是有些芥蒂,但也犯不着得罪安迹沉。

苏依原本不是个记仇的,原本就不想在为难女三儿,林哥这么做她自然是同意的。

女三儿被待下去,众人心里都有些发寒,是个成人都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原本看到安迹沉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发憷,这次直接是畏惧。

大家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吃东西了,老师们怕万一再出个什么事也都安排孩子们睡觉了。那些留在这里的少年们有的回家有的也住在孤儿院的宿舍里。演员们也都开车回去了。

宁鄀看着那团通红的篝火,坐在火旁没有动。空气中有小飞虫一直朝着火里飞去,被烧得灰飞烟灭,但是还是不断有小飞虫前赴后继的跟着消失在火光里。

靠着火的一边,是温暖的。可是身后却是一片冰冷。寒风肆虐钻进衣服里,冷的彻骨。

院子里恢复了沉静,没有灯光,只有火焰。有酒也有肉,宁鄀突然就想大醉一场。

心里开始很想慕烟,如果此刻他在,如果他在。肯定会陪着自己看火光吞噬黑色的夜空,红色的光芒扭曲着时空,一切都变得危险而狂热。他会在这里陪着自己,或忧伤或沉寂,他都会陪着自己。

可是现在,身后是一片冰冷。

拿起身后的酒。金黄的芝华士,在火焰之下金黄流转。宁鄀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盛世舞会上,慕烟为她在教堂点燃了红色的蜡烛,在一片飞雪中饮完一瓶芝华士。他拿下了她的面具,亲吻了她。冰凉的触觉,她至今记得。

坐在火光对面,看着飞虫被火光吞噬的瞬间,盛大的荒凉。想起了女三儿哭的可怜的样子。其实很多人站在他们的立场上那里做错了呢,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罢了。

抛弃了安迹沉,是她的错吗?她是对不起安迹沉她承认,可是她不认为自己错了。她只是对不起他而已。

身边慢慢的投射出一道漆黑的影子,宁鄀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安迹沉身上淡然的气息。

安迹沉走到宁鄀身边站定,将手中从孤儿院那里拿来的被子递给她:“冷,围上吧。”

宁鄀抬头看了眼安迹沉,火光照亮他的脸,红色的火焰在他漆黑的眼里跳跃着,衬得他的面容越发的孤寂。

宁鄀接过他手中的被子,低声道:“谢谢。”围上被子,寒冷被驱散了,身后的冷风被阻挡在外,再不能肆意妄为。

安迹沉就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什么,也看着前方的火焰,沉默不言。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些喜欢并不是有那多共同的话题,并不是有很多很多说不完的话。他就只是喜欢在她身边带着,看着她就好了,能够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好了。

“夏菲儿她怎么样了。”宁鄀开口问。

心里开始很同情那个有些愚蠢的女孩儿,有些漂亮,直言不讳,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可是仔细想想,她说的那些话太平常了,是个人见到比自己优秀的人都会有那种恶意诋毁的心里,而夏菲儿只是表达了出来,比那些拦在肚子里只会背后给人插刀的人好太多。

“回剧组了。”安迹沉答道。

“伤的重吗?”

“没有伤。”

宁鄀惊讶的看向身旁的安迹沉,又明白了什么。自己当时看安迹沉的那一眼,想法表达的那么明显,他肯定是看出来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谢谢。”宁鄀低声道谢。他能这么做,在这个冷的怕人的夜里,她不是没有一点感动。

安迹沉没有说话。宁鄀也没再说什么,静静的看着火焰的燃烧,任时间在火光里剧烈燃烧。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残忍。”宁鄀突然开口。

安迹沉看着今天有点不太正常的宁鄀,道:“有时。”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她很残忍。

不过也是他自己活该。他也很多次在别人跪地乞求的时候冷漠的离开,而上天终于让他体会到那种感觉。那种所谓的锥心之塔。

“对不起,”宁鄀低下头,任红色的光线在她黑色的发上舞动,“对不起。”

心里突然就涌上一层酸涩。不知是为了谁。为了安迹沉?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困苦的世界?抬头看看漆黑的天,看到了什么?漆黑的天幕,光线隐匿在层层黑云之后,没有阳光,脚下踩着的不是故土。悬空不安。

很想抓住些什么,证明自己还活着。没有慕烟在时,不奢求阳光不奢求温暖,只希望漂浮在水面的自己能抓住一棵水草,能停下漂流让自己安定。

心也在漂流中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只有一层薄膜保护着,分为易破。

安迹沉看着宁鄀孤独的身影,心里就有一种将她抱起的冲动。可是他担不起将她抱起后的后果,只是开口道:“没关系。”

能够听到你说一句“对不起”,就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我也知道,也许过了今天你再不会这么说,因为今天的你有点特别的脆弱。而明天的你也许又会将自己的心冷冻,任谁也温暖不了。

哪怕只是因为今天你的特殊所以为自己赢来了一句对不起,但这已经很好了。

宁鄀看向安迹沉,火光在两人的眼中跳动,将一切的沉默变得躁动,将漆黑变得火热。

安迹沉看着宁鄀漆黑的噬人魂魄的眸子,忍不住伸手抚上她明艳无双的脸。光滑的皮肤在他手中缓缓滑过,在他心里留下一道圆润的刻痕。

宁鄀没有闪开,俯身靠在他身上躺在了地上,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等有时间,我会带布布回去看你的。”

一句话,让安迹沉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变得明亮。他低头看着枕在他腿上的宁鄀,鼻尖是她身上清浅的气息,她温软的身躯就这样依附在他身上,没有一丝避讳。他低头就能看到她精致的脸。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好久没有了。

心里开始有些汹涌,他开口道:“好。”语气里的开心那般明显。

那天做的一切突然变得那么有意义。如果可以换来她的回归,他愿意长跪在她脚下祈求她,告诉她没有他们,他真的没办法再好好地生活下去。

她像是头顶上方那寸天,阳光透过云层照射而来。她离开了,就生生将天际颠覆,世界上下都是焦土,漆黑毫无生机。

而现在,颠覆依旧的天地开始慢慢转正。

心里也有些害怕,害怕这只是她一时的冲动之言。等明天太阳重新升起,她会后悔现在所说的一切,后悔自己的冲动,然后告诉他这不过是自己一时失去理智失去考虑之言。

宁鄀,不要在这样左右我的心情了,一定要履行你所说的一切,不然我真的受不了了。我那时被困的你一样,也要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