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迹沉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平静的眸子里开出出现龟裂,一片一片碎成残渣。

这熟悉的一切,像是异世界,竟然让他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望了眼房间,暖灯、窗帘、沙发、地毯,一切温馨如旧,就连那钢琴曲也是曾经她时常听的。仿佛就在昨夜,她存在这间房间里,空气中充盈着她身上的馨香,世界里多了她的灵动变得充盈饱满。她安静的坐在窗台上,不羁野性,将全世界的忧愁尽数揽到身上,缄默无声。

视线的终点,是那个安静的浴室。推开门,氤氲的湿气里,她就那么睡在莹莹水波里,白皙的肌肤透明如蝉翼,漆黑的发随意铺散在白玉浴池上,嫣红的唇瓣红的刺眼。

房间里香气弥漫,却不再是宁鄀进屋时闻到的香味,而真正是她身上熏染的香味。

安迹沉站在门外,看了她好久。久到时间静止不再流动,久到此刻静止隽永成画。

他走到浴室里,伸手拿过一方浴巾将宁鄀从浴池里抱出来,清和的帮她擦掉身上的水渍。热水将宁鄀的肌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细嫩的像是初生的婴儿。

他用浴巾将宁鄀包了起来,抱着她出了卧室,将她放在松软的大**,然后拉上被子帮她盖上。

她恬静的容颜在白色的枕上,像是漫天雪地里的一片羽毛,美丽的不食人间烟火。让人忍不住心动。

还能再看到她熟睡的容颜,竟让他感到一种激动。那时看着冰冷的显示屏上那红色的不停倒数的数字,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害怕不是逃跑。而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凄迷的泪眼婆娑。他心里无比的担忧她和慕烟在一起会不会快乐,会不会受伤。那时的他真的想再看她一眼,最后一眼。

穿越了一场生死,他以性命为赌注来这里看她一眼,最后一眼。

伸手抚上她的发,柔顺冰凉,在指间丝丝缠绕下滑。那精致的眉眼。是纠缠他内心的沉重梦魇,那细长的颈。是无数午夜厮磨的纠缠,还有被子下那柔软的身体,是暗夜最*的乐土。

但是从今之后,这些都不在属于我了。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是把一颗完整的心硬生生的剜掉一块。

安迹沉低头。在宁鄀丰盈嫣红的唇瓣上印下清浅的吻。那柔软的温度让他的心瞬间被温柔的一击,忍不住就想要加重这个吻。

心在那一刻躁动不安,世界被涂成了浓重的红。空气开始沸腾发烫,就连静谧的钢琴曲都变成的狂野。

安迹沉直起身不再看宁鄀,害怕那黑洞般的狂躁将自己吞噬。房间一时气压逼人。

因为压抑,更显寂静。流水的琴音中不经意间插入一些细小的杂音。像是皑皑雪山上一颗松果的坠落。

安迹沉一时失神,等到发现那声音的时候声音已在门外。知道自己没办法回避开,安迹沉索性没有动,任由房门被人大力打开。

房门外。不出意料的站着慕烟。灯光照在他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已经死了的人还能出现。是执念太深?”慕烟走了进来,随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如果是那样,你现在不会出现在这。”安迹沉看了慕烟一眼,平静的转过头将视线放到宁鄀身上。

慕烟也随之看了一眼宁鄀,她睡得很熟,对现在的状况一点都不知道。干净的大**没有一点其他的东西。只散落着一方浴巾。

“你对她用了迷药?”慕烟抬头对安迹沉淡笑,“真没想到你也会和洛岑那样会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安迹沉皱眉。冰冷的视线打在慕烟身上,平静的嘴角也紧绷了起来。脑子里想起的,是之前他匆匆赶到酒店里看到的那一幕,彼时宁鄀全身只围着一方浴巾在酒店里,简洁的**凌乱不堪,地上到处散落着她的衣物,连房间里都浸染着*的气息。

那时大概真是被气昏了头,他就那么拉着她进了浴室,拽着她的头发一次一次撞在冰凉的瓷砖上,任鲜血满地流淌。那是第一次,宁鄀和慕烟上床。

安迹沉想起那个时候竟是万分后悔,无论如何也不该打她的,她从来就不属于他,何谈背叛呢?

紧绷的嘴角再次平复了下来,慕烟看着安迹沉,淡然一笑,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宁鄀,帮她抚了抚散在脸上的发丝。这才又抬起头。

“我真是没想到你的命这么硬,洛岑死也没想到,他的炸弹连他都给炸死了,偏偏没炸死他一心想要对付的人。”

“我也没想到,”安迹沉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多谈,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你准备和宁鄀怎么办?”

慕烟笑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会出现在这儿?”

“这也不用你操心。”安迹沉冷然一句,不欲多讲。

“自然不用我、操心,毕竟我没有你这个胆量敢在人来人往的家里装死。我不像你敢保证别人不会看出点什么,连我这个外人都能发现不对,更何况是在这儿生活了几个月的宁鄀,你知道,她一向敏感。”

安迹沉眉头紧皱,看着慕烟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冷酷的杀意。

慕烟轻笑,只当做没看到安迹沉眼中那一丝绝然,俯身去抱熟睡的宁鄀,道:“怕宁鄀哪天真的发现了什么打扰了你的计划就不好了,我还是带她回去吧。”

慕烟用着单薄的被子裹了宁鄀,轻轻将她抱了起来要出去。

他就那样抱着宁鄀离开,他看着她恬静的容颜在慕烟的手臂上,乌黑的发直直的垂下,灯光在上面打出一道水润的光泽。

“明天葬礼结束我便离开了。”安迹沉终于还是轻声开口。

慕烟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笑意浅淡:“离开?”

“换个身份,去y市。”

y市,宁鄀的家乡,她一心挂念着的父母还在那里。慕烟脸上的笑意消失,无波无澜的看着安迹沉。

安迹沉没有说话,而是走向沙发对面的一副画前。那是宁鄀在一次画展上买下来的一副师出无名的画作,画了一对破碎的翅膀,蓝色半透明的翅膀残片,上面脉络分明脆弱柔美。

他去下那幅画,就在画框里拿出一条项链。慕烟看到那条项链的时候瞳孔一紧。

那条项链他再熟悉不过了,它陪了他二十多年,后来被他送给了宁鄀。只是之后他发现那条项链消失过一段时间重新回来,然后在宁鄀失忆后不知去了哪里。但是因为宁鄀失忆的关系他也没问她,谁知道原来那条项链被安迹沉收了起来。

安迹沉拿过那条项链走到宁鄀身边,看着她恬然不自知的容颜,伸手帮她戴上那条项链。

不久之前,他亲手取下,满心以为她会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是现在,他却又亲手帮她戴上,祝福她以后可以过得快乐。

慕烟看着那条银光闪闪的项链,安迹沉低声开口:“我已经决定彻底离开她的世界,你好好照顾她。”

好好照顾她。如果你知道我是把什么交付给你,你就会知道这句话有多沉重。

慕烟没再说什么,抱着宁鄀离开了。

宁鄀在这儿的这几天,确实让人看了不少笑话。但是慕烟本来就对安迹沉的死心存疑惑,再加上他的人找了好多天竟然没有找到安迹沉的尸体,实在可疑。所以宁鄀住在这里他没有阻拦,而是每天来这里看她,趁机通过林哥观察到底有没有异样。

林哥的防范确实很强,不过当初慕烟在这里和洛岑厮战已经清楚的了解了这栋房子,当然,地下室的情况他也一清二楚。注重观察了地下室之后他自然查到了点什么。

所以前几天他一直过来,而今天却早早的通知了宁鄀不来,并且将这个消息散布给了林哥和安槿。终于还是让安迹沉露了面。

他不能确定安迹沉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是现在的安迹沉已经远远比不得以前了,他的势力几乎都瓦解了,特别是他这么一出假死,以前的人脉关系也要被迫斩断很多,再出了市,几乎就是一个中等的帮派,想要重新达到以前的势力至少还要几十年的功夫。

现在的他想要从他手上抢走宁鄀,几乎不可能。

慕烟带着宁鄀驶离那栋别墅,只当没见过安迹沉这个人。道上的规矩是要把你的对手置之死地,但是慕烟没有对安迹沉那么做。当初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将洛岑绑了起来丢进大火里,但是面对安迹沉,他却不能这样。

因为那个时候,是安迹沉不顾一切的留下来救了宁鄀。这个人情,他愿意还。

对于第二天莫名其妙的在慕烟家醒来,宁鄀有些不解,但还是相信了慕烟的说她太累了所以没有察觉的说辞。

和慕烟一起去看了下葬,看着安槿一路抱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走进陵园,看着林哥和那些安迹沉的手下用铁锹一个轮着一个的将平坦的土地挖出一个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