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营帐,柳无名已经等在外面,见人来了,忙同人迎了进来。林生说:“这是太平盟左路大使,佟泽佟大哥,这两位都是武林高手,我们的朋友,这位是余平少侠,司徒姑娘你见过了。”柳无名说:“真是太好了,得各位相助,感激不尽。”

佟泽落座,说:“柳将军不必客气,我这一路赶来,在路上也遇到过灵教高手,我们交过手。灵教邪人,殊难应付。”柳无名问:“大侠见过灵教中人?”佟泽说:“不错,我们江湖中人,整天在江湖上漂泊,当然要遇到很多人,那几天我们看到灵教之人,便跟踪了些时日,打听下来,原来是灵教知道朝廷已经派了高手前来,所以在路上要杀了这些高手,可惜我能力有限,没能及时赶到。我想朝廷的高手死了事小,朝廷的疆域损失事大,所以赶忙过来,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林生笑说:“大使心中没有说明,我只知道要立刻过来相助,不料中间是有原因的。”佟泽说:“书信之间,当然不能说透,若被外人知晓,只怕不利。”

柳无名和几个军官起身说:“我们这一路败阵,到今天才真正在灵教面前抬了一次头,从今以后,我将士一心,听候差遣。佟大侠,林大侠,我敬仰你们的为人,先干为尽。”佟泽二人急忙起身,说:“将军不必多礼。”司徒霜心里想:他们一唱一和,倒也说得滴水不漏。

酒过三巡,佟泽开始问起灵教与军队近日战况,司徒霜看大家各说各的,便独自离席,往外面而去。

营帐外面火把烧得正旺,来往巡逻的士兵,隐约传来的风声,空中飘荡的落花的香气,混在迷蒙的夜里,温软而单纯。偏偏在这本该是金戈铁马的地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宛如江南小家碧玉,徐徐而来,如同清风一般。

司徒霜借着微微的酒意,往琴声来处走去,只见一个营帐里烛火微微,琴声悠悠。她来到帐外,只见隐约可见一个人躺在**,一个女子在一旁端坐弹琴,琴声淡淡,圆润如水。

弹了一阵,那女子停下来,问:“公子,你觉得好点了吗?”声音温柔,似乎哪里听过。没有回答,女子淡淡的说:“可惜,就算我替你死去,也不能让你重回昨天,见到你想见的东西。公子,凡事是留不住的,你不好生养息,怎么回去重温故地?夫人让我们前来,不就是为了照顾你吗,你体谅一下夫人的苦心好吗?”

司徒霜不敢贸然进去,只在想着军营里怎么可能有女子。四下看去,这里果然是军营,也不是梦中,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忽然一阵风声传来,一个黑影往身后奔来,司徒霜本能的闪开至一旁,只见屈怀柔掀开了帐帘。司徒霜想也不想,一剑便刺。

屈怀柔头也不回,软鞭一招“嫦娥应悔偷灵药”,将司徒霜手上长剑封住。但是司徒霜此时变招之快,简直出乎屈怀柔的意料,转眼那招“空空如也”已经攻向屈怀柔后背心,屈怀柔急忙转身,软鞭长抖,一招“灵凤衔书集紫微”,将司徒霜剑招击退。

司徒霜冷笑一声,争强好胜之心顺着酒气而生,她十来年日夜练习的“大空剑法”,“慈航神剑”,加上已经炉火纯青的轻功,使得剑光在黑夜里划出道道完美的曲线,身形流转,翩然有致;屈怀柔一根软鞭,使得井然有序,“天时?毁馔?榕?保?吧砑人蕾馍褚粤椤保?岸?缙?馍窳橛辍保?八砂匾痪肚髁楣?薄???⒖谭缟?笞鳎?湟镀???箍绽锩致?乓还傻??逑恪?

二人各展所长,二人的功夫都比初见时大有长进,但此时却刚好伯仲相当,屈怀柔大声说:“这样下去也分不出胜负,我们都撤手,我不是来打架的。”司徒霜也说:“好,撤手就撤手!”身子往后一退,屈怀柔也没有追上来。

已经有士兵往这边行来,其中一个说:“好大的风!”二人连忙运力,刹时风停,屈怀柔说:“我是来送药的。”司徒霜冷笑说:“你有那么好心?”这时才看到站在帐篷前的女子居然是妩儿,她冷冰冰的对屈怀柔说:“你伤了他,又当什么好人?”

屈怀柔说:“是他自己太逞英雄,我让他走,他不走。这不,我送药来了,很快就会好。”妩儿冷声说:“请你离开。”屈怀柔说:“我看看就走。”妩儿还没说话,里面又出来一个女子,正是名月,名月喝道:“你再在这里,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屈怀柔说:“你们两个小妖精,那么猴急,我是来救他的。”名月冷冷的说:“不必了,我们自然有法子救他,不就是一点内伤吗。”司徒霜问:“谁受了伤?南宫继?”名月点头说:“公子说什么也不离开。”

司徒霜笑说:“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不管是不是愿意来到军队,但一当战争开始,就绝不退缩。”名月说:“屈怀柔,你应该知道,今天你只有一个人!”屈怀柔说:“不管怎样,我都要见他一见,你让我放心走好不好?”

名月手上一抖,几支飞刀电一般射来,屈怀柔伸软鞭打开,说:“我要见他!”

“好,你已经见到我了。”南宫继已经强撑着站到帐篷外,名月和妩儿急忙扶起,妩儿说:“公子,不要理她,今天她伤不了你。”屈怀柔泪光闪动,说:“南宫继,你的一切,让我更加爱你,爱你的敢作敢为,爱你的坚韧不屈,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我说到,就能做到。”南宫继说:“两军交战,不讲私情,何况,我对姑娘一向敬而远之。”

司徒霜走过去,看着南宫继苍白的脸,气愤的说:“你知道他没有内功,怎么能够打伤他?”屈怀柔说:“我是要让他知难而退!可是……南宫继,你让我佩服你,忘不了你。我会常来,直到留在你身边。如果你愿意,我不当圣女,作你的妻子。”

名月呸了一口,说:“不要脸,谁希罕你!”南宫继说:“我只想永远见不到你,因为在我心里,你毕竟是个与我誓不两立的魔头。”

屈怀柔苦笑一声,感到泪珠渐渐流了下来,她猛地收住泪水,说:“我希望,我能出生在一个不是灵教的地方。我甚至愿意为你背叛我的家族和姓氏,只是你不接受我,我不能什么也不选,因为我还是个人,我必须要有一种活下去的方式。”

南宫继说:“最好你一直这样,直到我们当中失败或者死去一个。”

屈怀柔仰天大笑起来,名月骂道:“贱人,卖骚请到灵教去!”屈怀柔冷冰冰的说:“南宫继,我会等你回心转意。”

人影遥遥,随风而散。

司徒霜恨恨的说:“真可恶!南宫公子,你怎样?”南宫继呆呆的看着司徒霜,问:“司徒姑娘,你怎么来了?”司徒霜笑说:“快到里面躺下再说!”

名月说:“她的药倒是真的,妩儿,赶快烧火,我来准备炖药。”司徒霜将被子盖上,说:“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报仇的。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南宫继说:“我觉得浑身上下一种说不出的,说不出的……”司徒霜急忙问:“难受?是不是?怎么了,我给你运气……我还不知道怎么运气呢!”

南宫继继续说:“不是,不是,我感到说不出的舒服,似乎在云里,似乎在天上,没有一个地方不通透,我好得很,真的,看到姑娘,我忽然觉得,我根本没有受伤。”司徒霜笑说:“什么,是不是回光返照啊?我的天啊,快点煎药,快点。”

妩儿说:“说不定不用药,公子就好了。司徒姑娘,你不就是最好的药吗?”司徒霜说:“你该不是要把我煮来吃了吧。”名月说:“傻子,我们公子见了你,比当神仙还快乐,他的内伤本来就不重。算了,这药也不煎了吧。”

司徒霜说:“药要煎,一定要煎,你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宫继高兴的说:“能见到姑娘,我真的说不出的高兴。……姑娘,这不是梦吧。”名月一面将药放到罐子里,妩儿进来说:“火已经生好了。快去吧。”名月说:“你帮我看火啊。在里面干什么。”

司徒霜见她们离开了,心里想:两个鬼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现在也不好给他说什么,等他好了告诉他,我只是把他看作朋友。

南宫继一直都是笑着,司徒霜也笑了笑,说:“夫人也来过吗?”南宫继点头说:“要我离开,我当然不走,如果我走了,那我当初到这里就完全只是为了以后的升迁,我不能得到驻守边疆的待遇,却在边疆有事的时候离开,她留下妩儿和名月,回去了。”司徒霜想到缥缈刺客,便问:“夫人会武功吗?”

南宫继说:“不会,母亲见到小虫子都会害怕。”

司徒霜笑说:“也是,她是候门大户的小姐,和你这公子一样,怎么可能会功夫。”心里想:难道缥缈刺客不是燕若花?南宫继在她身边长大,他都说燕若花不会武功;但一切又表明是,也许,缥缈刺客是南宫府上另一个人。

想到此她问:“令尊除了夫人之外,还有别的妻妾吗?”南宫继说:“没有娶我娘的时候当然纳过妾,都是这个风俗,祖父的意思,父亲心里却是只有一个母亲。”司徒霜心里想:那些不受宠爱的幽怨妇人,是最有可能变成杀手的,因为她们有时间,有怨气,这样也就解释了那人知道南宫继的原因。

南宫继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屋子里静的出奇。

司徒霜终于打破沉寂,说:“我到外面去看看,药怎样了?”她缓缓来到帐篷外,只见名月和妩儿在那里用扇子在扇着火。司徒霜说:“我来给你们运功催火,一会就好了!”名月急忙说:“不行,熬药药慢火,你进去吧。风很大。”

司徒霜说:“你们对公子真好。”名月一笑,说:“我们是他的丫头,当然要服侍他。”司徒霜说:“名人不作暗事,你们不是丫头那么简单。”名月说:“以前不是,现在是。”司徒霜说:“愿闻其详。”

名月轻声说:“其实我们是春蚕宫的人,掌门人将弟子们散步于各处,到有钱有势的人家里去,以待来日复仇。掌门人曾经要同屈怀柔谈一个条件,要用他们的毒物,来完成一件大事。屈怀柔没有答应,掌门人就要我们迷住她的心上人,以作报复,或是要挟。”司徒霜点头说:“后来呢?”

名月叹说:“我们没有迷住他,反而被他迷住了。我们学了那么多的本领,在他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他是我们见过的唯一的一个我们找不到缺点的人。他能够体谅别人的难处,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能够扶助别人于危难之中,能够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最舍不得的东西……,所以现在,我们只是他的丫头。”

司徒霜说:“春蚕宫总有一天会找回旧部,你们只会伤害他。”

名月咬咬嘴唇,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不伤害他,——我的命就像这天上的一缕清风,在这世界里不管变成雨,或是变成云,或是隐藏在空中,龟缩在森林里,我都会陪着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司徒霜看着二人,说:“其实,你们应该留在他身边,他会喜欢你们的。”妩儿一笑,说:“姑娘,要是我是你就好了。”司徒霜叹了口气,说:“要是我不是人就好了。”名月说:“现在公子心境一好,自然会很快恢复,姑娘,你就当帮他一下啊,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再伤害他了。”司徒霜点头说:“我知道。”

她回过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南宫继。她知道南宫继是分不错的人,但是自己对南宫继的感觉只是那么的淡薄而单纯,不像对佟泽,明知他已经有了妻子,还在日夜的奢望。

她回到林生等人饮酒的地方,不知他们怎么来了这么多话,还在饮酒,司徒霜在帐外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能够得到上天的保护。

江湖生涯如梦短,人世沧桑随缘生。

次日她醒来时,名月已经等候在旁边,见她醒来,说:“公子昨晚一下子就好了,我们都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是因为屈怀柔的药。”司徒霜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治内伤当然得靠一股气劲,好的高手一下子就能治好他的伤,灵教的药,自然能够药到病除。”名月说:“公子要我来伺候你。”

司徒霜说:“我可不敢当,你还是回到他身边,况且,我还有事。”名月问:“难道姑娘要走?”司徒霜点头说:“我要去龙宫,找我的姐姐。”

名月黯然说:“公子知道后,一定不高兴。”

司徒霜说:“我会给他说的。”名月帮着她梳洗后,她不由称赞起来,“名月,你的手艺真好。”名月说:“这是我们春蚕宫人人都会的活儿,不算什么。”

司徒霜来到南宫继的帐篷,南宫继已经在那里练剑。司徒霜笑说:“公子大病初愈,要当心身子。”南宫继说:“姑娘这么早。里面坐!”妩儿和名月都不在,司徒霜有些尴尬的走进去,南宫继问:“姑娘这次过来,是同太平盟一起吗?”

司徒霜点头说:“是。你们这些天,一定受了不少苦。”南宫继说:“我倒好,有名月和妩儿,弟兄们死太多了。”司徒霜笑笑,勉强说:“其实你应该回去。”南宫继问:“姑娘觉得在下没用,不能驻守此地?”司徒霜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你的家人也许更需要你。”

南宫继摇头说:“这次见到姑娘,我已经心满意足。便是战死沙场,最多也就是报效国家而已。”司徒霜说:“我看你练剑的时候很认真,相信你会保护好自己的。现在佟大哥在这里,对付灵教的人,也足够了!”

南宫继说:“养兵千日,无一用处,实在是悲哀。”

司徒霜抬头看着南宫继,只见他坚定的眼神那么明澈,轮廓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坚韧和**,她赶快转过头看着帐篷,说:“我过来倒不是为了灵教,我有一个失散的姐姐。我们约好在龙宫见面,我这就要走了。”

南宫继喔了一声,说:“前面已经是灵教的地方,你此去……”司徒霜抬头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南宫继叹说:“以前我们驻扎的地方,也是龙宫附近,如果……,如果还是以前那样就好了,至少你要安全得多。”

司徒霜笑说:“南宫公子,那,我要先走了,后会。”南宫继送她出来,两人找不到话说,就这样渐渐的越来越远。

司徒霜找到佟泽,佟泽正同余平谈着什么,见她来了,余平说:“司徒姑娘,我刚才还去找你了。”司徒霜说:“我去问了一下龙宫怎么走。大哥,我要去龙宫,看我姐姐。”佟泽笑说:“好,路上要小心,如果不是抽不开身,我一定会送你去的。”

司徒霜喔了一声,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她是希望能够他和她一起去的。

但是她也没什么,就这样渐渐的越走越远。

离开了佟泽,可是心里却始终是想着,她按照一个军官告诉她的方向,一路快马催鞭,但是山路难行,直到深夜,也只是在林子里。

林子很大,空空如也,没有人的声音,只有野兽时而发出悲鸣,她生起一堆火,吃着干粮,心里想着不知佟大哥现在在干什么,他心里一心想着太平盟,一定是在策划着他应该将要作的事情。

微风如梦悠悠来,长夜随人慢慢销。

天色微明,司徒霜便又催马前行。这一带荒山野岭,时而也能见到争斗的痕迹,甚至死人的尸体,想来是一路与灵教厮杀所致。

走了一阵,忽然间林子里大雾弥漫,司徒霜心想山里瘴气说不定有毒,因此小心翼翼,缓缓而行。走了一阵,司徒霜忽然感到不大对劲,似乎自己已经来到什么阵法之中。她虽然对阵法不熟悉,但是在无名身边,多少也知道一些阵法迷人心魄的道理,此时孤身一人,她心里想: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阵法高手,难道这里居然有什么帮会?

当下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仔细的看着四周,只见浓雾之中,实在看不清楚。她心里想到义父以前曾说过,这些东西不过是眩人耳目,迷惑内心而已,如果把眼睛蒙上,耳朵蒙上,一直朝一个方向走,应该能够离开。

她丢下马,将耳朵和眼睛都捂住,向天上一跃,一阵清风扑来,她向着前面飞去,一直飞了好久,这才睁开眼来,只见下面忽然多了一条街道,街两边屋舍俨然,她心里有些纳闷,难道这也是幻象?我还没离开?

她落到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似乎是来到了一幅古老的画里。

朝阳从东方射来,转眼间鸟儿开始轻轻的叫着,风轻轻扬起树的枝叶,人间温暖的气息似乎一下子扑了过来。司徒霜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若是来到别人的阵法之中,只怕凭自己的本事,凶多吉少。

一直走到尽头,看到无边无尽的树林,司徒霜才停住了脚步,站在街的尽头。这一望过去,连空气里婉转的气流也那么清新通畅起来,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来到了广阔的自然里,感受到无拘无束的自由,如同离开樊笼的鸟,放飞了本该展开却一直收回的翅膀。

忽然一阵风声传来,她急忙向旁边躲去,进了一个屋子,刚关上门,她就惊呆了,只见里面一个蓝衣人正在屋中端坐,面色如炭,火红一片,汗珠不断的滴下,似乎极为辛苦。屋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蓝衣人忽然睁开眼睛,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司徒霜见他的脸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便说:“早上,你刚才在练功?”蓝衣人说:“我从未见过你。”司徒霜小心的说:“我也一样。”蓝衣人不屑的说:“他自负阵法无敌,不是一样有人闯了进来。”

司徒霜问:“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以告诉我吗?”蓝衣人回头一看,说:“姑娘,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司徒霜还没说话,门已经开了。蓝衣人说:“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想有人打扰吗?”

进来的是个绿衣女子,她平静的说:“我……我看你几天都没有出来,……”蓝衣人说:“你走吧。”绿衣女子向司徒霜看了一眼,司徒霜觉得这人似乎是见过的,但是她见过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个个都想起来。只是此时看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和那柔情似水的双眸,觉得这女子是喜欢这蓝衣人。

在司徒霜看来,一个女子跟着一个男人,和一个男人跟着一个女子一样,都是为了爱。这就是所谓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爱者见爱。

绿衣女子低声说:“我做了一点点心,你,你饿不饿?”蓝衣人说:“你出去吧。我不饿。”司徒霜看到绿衣女子将装点心的盒子打开一半,做得很精致。蓝衣人却说:“我还要静坐。你走吧。”

绿衣女子没有说话,将点心放到一边,将上次留下的篮子提走,便离开了屋子。

司徒霜问:“你在静坐?”蓝衣人点头说:“我喜欢思考。”司徒霜问:“想什么?”蓝衣人叹说:“我一直在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的命运,到底在谁的手上,我们转瞬即逝的生命,到底有没有必要存在,一切如同盘古没有开化的混沌,也许这世界会更完美。”司徒霜喔了一声,心想遇到一个神经病。

蓝衣人问:“你怎么不回答我,你是怎么来的?”

司徒霜随口说:“就是这样来的啊,万事的因果,岂能用一句话说明?即便说明了,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帮助?”蓝衣人点头说:“是啊,何必知道。只不过,活在这世上,有些事情还是得弄明白,还是要用世人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姑娘,我只有在静坐的时候,才会想这些问题。所以你最好说明白。”

司徒霜无奈的说:“好吧,我告诉你,我是迷了路,才到这里的。”

蓝衣人摇头说:“迷路才到这里,不可能。”

司徒霜说:“有时你用自己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是会错误的。我本来就是这样来的,你以为,这鬼地方,神秘兮兮的,我喜欢来吗?”蓝衣人冷笑说:“神秘兮兮。”司徒霜点头说:“你觉得很正常。”

蓝衣人摇头说:“姑娘不是糊涂人,怎么说话这么不老实?”司徒霜问:“你如果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就说别人不老实的话,只会让人讨厌你的怀疑。难道这地方我不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蓝衣人摇头,似乎自言自语的说:“许多人都喜欢讲道理,被道理束缚着,真可悲。这本来就不是一个讲法理的时代,姑娘,你应该清楚,我同你说这话,并不代表我有多么关心你的来历。”司徒霜冷冷的说:“我不知道。”说完往外面走去。

蓝衣人说声“站住!”身形一摆,已经窜至司徒霜身前,司徒霜点头说:“不错,是黄山派的身法。”蓝衣人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司徒霜身形一摆,已经来到街上,问:“你说我用了那一派的身法。”

蓝衣人想了一想,说:“姑娘的身法大简至奇,恕蓝某不能认识。”司徒霜笑说:“我误入此地,只是想早点离开。我在江湖上无名无姓。蓝公子不必计较。”蓝衣人看着寂静的街道,说:“要离开自然不难,我是说我要离开不难。”

说完人影已经消失,司徒霜气乎乎的说:“你以为这样能困住我吗?”

但是她在街上转了半天,还是不能走出去,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姐姐,你出不去了吗?”她吓了一跳,回过身来,只见是那个绿衣女子,这才松了口气,说:“是,你来干什么?”

绿衣女子看着空旷的街道,说:“我来带你出去。”

司徒霜点头说:“多谢你。”绿衣女子说:“快走,一会谭大哥回来,就不好了。”司徒霜跟着她走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只觉这阵法厉害之极。倘若不是有人引领,她是根本不可能进入这条神秘的街道的。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绿衣女子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转身说:“这里已经出了此阵,往右是去龙山,往左会到川蜀一带。”司徒霜说:“不知姑娘怎么称呼?”绿衣女子说:“我只是一个丫头。名字不足以道。”

司徒霜握着她的手,说:“你真好。”

绿衣女子转身离开,那么轻柔,那么平淡。司徒霜很容易就想到温情如水四个字。

她继续往前走着,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跋山涉水,所以在山路上也不十分害怕。路上渐渐有了更多的打斗痕迹,有时甚至能够看到来来往往的武林中人。司徒霜心里想:难道各派都到了这边?看来灵教的确是各派的必争之地,灵教也如此醉心于在武林独霸一方,大宋要灭西越国只怕很难,灵教是同武林一起存在的,但是灵教根本无心天下之争,南宫继倒也不会因此陷入危难。只是佟泽选中了柳无名,只怕他们也会卷入这场纷争。

她一面胡思乱想,不觉间已经到了一个小茶馆门口,她也难得休息,当下便走进去要了一壶茶,慢慢喝了起来。

正喝着,几个中年男子也进来要了茶水,一边喝一边大声的说着什么,司徒霜开始并未在意,直到听他们说到灵教,她才注意听了一阵。那几个大汉是来帮助灵教对付冯门的,听他们说话的内容,还不知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从他们的口气里倒是可以看出这四个人对此一站信心十足。

四人正说到如何将冯门打败,以后西南武林以灵教为首,外面忽然缓缓走来一个人,一个黑衣青年已经进来叫了一壶茶,独自喝了起来。

那中年人说得正高兴,“……大哥,咱们西南武林长期以来一直被什么十二正派压着,我想这日子也该到头了。我早看冯唐二门不是了,他们那排场,简直就是个皇帝。风水轮流转,听说,连黄山派,也是帮助灵教的。”

另一个人急忙说:“岂止岂止,连勾魂岛,诸葛世家,都同灵教交好。”

另外一个瘦小的人赶快说:“整个武林就只等着收拾冯门和唐门了。”

后来进来的青年冷笑一声,仰头喝茶,司徒霜见到一股劲气逼去,四人头上立刻都中了一击。司徒霜心里暗想:这谈笑之间,挥手伤人的绝技,难道是唐门的“缥缈圣手”。

一个长的最文静的汉子起身骂道:“他娘的,谁掴了老子一下!”另外有个胖乎乎矮小的中年人说:“是风在吹罢。”一个一脸疙瘩的人说:“当然,谁敢动我们南山四杰。”黑衣年轻人冷笑一声,一听便是冲那中年人而笑。

文静汉子转头说:“小子,你笑什么?”黑衣人一点都不避讳,说:“我笑你们没有自知之明,凭你们几个人,唐门随便一个小厮就可以收拾你们了。”文静汉子大声说:“龟儿子狗杂种我操你娘的,自找苦吃!老子先收拾你这狗杂种!”

黑衣人冷冷的说:“在下倒是有心,请阁下不吝赐教。”文静汉子手上一晃,一柄大刀砍了过来,黑衣人身子在一瞬间一动,司徒霜看清他在很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而黑衣人的刀似乎在一下子便从黑衣人身上砍了下去,一直砍到地上,如同砍到空气一样。

黑衣人骂道:“狗娘养的,邪门,会妖法!老子再来一刀。白虎下山!”司徒霜知道黑衣人的身手简直便是登峰造极,便自己也断不是他的对手。黑衣人一连砍了几刀,黑衣人皆是很快让开,很快回来。

文静汉子砍累了,连桌子也没有砍到一角,他自己心里也奇怪,明明是从桌子上砍过去的,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砍过的痕迹。瘦小汉子急忙抽刀,那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赶上来,一起朝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冷笑说:“我身微动心不动,天地自在我心中。”几把刀已经落到地上,刹那间断成碎片,几个中年汉子呆呆的说不出话来。黑衣人说:“我不想为难你们,谁同唐门过不去,我就不会放过谁。走吧。”

那四人灰溜溜的离开,黑衣人刚坐下,外面忽然有人说:“公子好功夫,看公子所用的手法,简直夺人造化。难道是当年唐宫双仙所创之‘皓魄神功’?”黑衣人扭头看到一个中年道人缓缓走进来,便起身说:“晚辈参见真人。”

道人坐下,说:“你先坐下,说起来,我们也还是颇有渊源。”黑衣人说:“愿闻其详。”道人说:“四十年前,真武派有两大真人,两大弟子,公子知道么?”黑衣人说:“是雅剑先生和无剑君子么?”道人点头说:“不错,他们各收了一名弟子,一个就是名震江湖的‘兰花仙子’,一个人称‘除邪仙子’,都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奇才。”

黑衣人笑说:“兰花仙子就是我的外婆么?”道人微笑说:“不错。时过境迁,我们重新看这过往的事情时,才能将所有的恩恩怨怨看明白啊。”黑衣人点头说:“前辈所言甚是。前辈是真武派掌门虚无道长吗?”

道人点头说:“正是。当年兰花仙子身负大仇,作出选择实属艰难,所以一度同真武派恩断义绝,甚至刀剑不容。不过这一切,幸好也都过了,当年若不是兰花仙子,武林已经是神龙会的了。”

黑衣人笑说:“武林的兴衰,当然是大家的事情。”虚无笑说:“当年各派正是实力最弱的时候,归附神龙会的不在少数,包括真武派,这实在是一个奇耻大辱。好在现在回想起来,有兰花仙子一直坚守着她的道义,不至于满门蒙羞。”

黑衣人问:“前辈的意思是?”

虚无说:“那时刚经过战乱,各派势单力薄,财力也实在太弱,所以会作此选择,如今武林人才辈出,可惜人中有区别,如今奸人当道,武林形式,实在堪危。”黑衣人问:“道长的意思是说当今武林的形势并不好。”

虚无点头说:“自从生死门、太极洞、诸葛世家联手瓜分中原武林,北方除邪岛四处寻找同盟,风云会异军突起,太平盟忽然出现,恶门重出江湖,灵教独霸一方,这次不但是中原武林,整个武林都会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对武林而言,实在是一场灾难!”

黑衣人点头说:“我知道,可是既然有人要称霸武林,武林就一定会有一场劫难的。道长,难道有改变的方法吗?”虚无没有回答,而是说:“公子这次来,是令堂派来帮助唐门的吧。”黑衣人点头说:“不错,我舅舅的事情,自然是我的事情。”

司徒霜此时才明白,黑衣人是天下第一剑林思夷的弟弟。

虚无说:“公子学尽武林绝学,身手如此不凡,如果不能挽救这场灾劫,实在是太可惜了!”黑衣人问:“道长,我能作甚么?”虚无说:“冯门一定会向灵教挑战,这场仗不管结果,都会出现一个真正的西南盟主。西南之势一成,各派势必便会归附,这西南之主,不日就将入主中原,和生死门决一死战。那时,不知有多少人会失去生命。”

黑衣人问:“道长的意思,不能让这场比试进行,西南不能有盟主。”虚无点头说:“公子所言甚是,为今之计,只有说服唐门,不参与此战;然后公子约战灵教教主,让他答应永不进入中原。”

黑衣人想了想,说:“道长是为了武林的平静。不过唐门的事情,我可作不了主,况且约战灵教教主,我也自忖没有这个能耐。”

虚无叹说:“那是自然,当年兰花仙子为了武林,独身闯黄山,一人力敌十二派,心中也只有一个道义,这时过境迁,回想起来是多么难能可贵。”

黑衣人点头说:“道长的话我会记住,身为武林中人。我应该为武林分担。”虚无点头说:“令兄行侠仗义,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剑,想来公子日后,成就一定高于令兄。”黑衣人摇头说:“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家兄的成就,我是远远不及。”虚无点头说:“刚才看公子的身手,已经尽得当年兰花仙子的绝学,毕竟名门之后,与众不同。公子,后会有期。”

黑衣人问:“不知前辈这是去哪里?”

虚无说:“唐门。”

司徒霜见他走了,才对黑衣人说:“公子,你来这里干什么?”黑衣人回头笑说:“姑娘应该都知道了吧。”司徒霜笑说:“在下司徒霜。”黑衣人说:“林则平。”司徒霜笑说:“我并不知道。尤其不知道,你到底作何取舍,如果你打赢了灵教教主,你就名扬天下了。虚无给的这个选择其实很诱人。”

林则平摇头笑说:“这并不是我要的。我只是帮助我的亲人。”

司徒霜点头说:“公子这话对了,其实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到底应该有个盟主还是最好没有,谁能知道。虚无一再说的有一句话倒是对的。时过境迁,才能知道谁对谁错。可是都已经时过境迁了,还有那种选择的刺激和真实吗?你能想象你回到大唐的样子吗?人只能生活在现实之中。”

林则平笑说:“姑娘所言甚是。不知姑娘来此是为了什么?”司徒霜说:“找我的一个亲人。”林则平说:“我是来打听一下,冯夫人是不是灵教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