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的让人无奈,你对自己说要珍惜身边的人,但是到最后却发现至少没有认真的珍惜过。否则我们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古人总是不厌其烦的将他们的经验作为教训流传,后人却又无独有偶的重蹈覆辙。”

“我看着她的样子,觉得那是一种幸福,至少她拥有希望,就算一辈子找不到自己心上的人,但是一辈子都有一个希望。有时候希望比已经实现的梦想更加重要,它会让人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有时候,当一切已经结束,我们会发现似乎一切如同上天注定的一样,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做事情的时候忘记上天的存在,以为我们能够主宰一切;当回首往事的时候,就把一切遗憾和后悔都推给上天吧,就说是可恶的上天安排了一个毫不公平的命运。”

薛冰说:“像是饱经沧桑的样子。不过,当你还是很年轻的时候,会想去寻找一个答案或是理由,你长大后,就不会在乎这些了。有时我们连为什么要活着都不知道,没有人能够确定什么是最幸福的方式。有比我们不幸的人,有比我们幸运的人这就是生活。”

冰雪说:“和坤雪在一起,我觉得很整个人很轻松,我问她:‘找了多少地方?’她说:‘好多地方,自从失散之后,我走遍了大江南北,但是说实话,一点消息都没有,也许他在某个角落里等着我,但是我不知道。世界真是太大了,走不完,更不可能在同一时间走完。’我说:‘还有找到的希望,比知道答案要好得多。’坤雪摇头说:‘有时不是这样,如果非要用快乐和痛苦来衡量好和不好,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姐姐,不要太认真。你看,我们再痛苦,再快乐,这条河可是一样的不变啊。’我说:‘它有它自己的变化,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变化。坤雪妹妹,在江湖的日子,我觉得好混乱,不像在家里,想要什么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这里不行,你会遇到有着各种想法并为之付诸行动的人,他们有时会破坏你的计划,会打乱你的行动,有时又会改变你的方向,这种漂流不定的日子,让我身心疲惫,却又能时时要求自己去做什么。所以我离不开,也恨它。’坤雪说:‘我可没有恨,来到武林之前,师父一直说这是个可怕的地方。我同师姐师妹一起出来,我的目的就是什么也没有,反而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那夜的景色其实很美,我能想到的就是快到秋日时清爽的天气,和河上飞扬的歌声。我们一直聊到夜深,才各自离开。谁也没有问谁会做什么,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我们以后做的事情会随着时间和环境不断的改变。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灭掉生死门。”

薛冰说:“灭掉生死门是整个武林的事情,我想经历这么多教训,各派已经知道,如果不联手对付生死门,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冰雪点头说:“不错。”

连天的雪花一路飘个不停,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赶路。一行人到了客栈中,大家到楼上吃着饭,暖着手。忽然楼下上来一个小二,拿着一封信,问:“请问这里谁是冰珀宫主?”冰雪问:“有人给我信吗?”小二的话说得很不地道,不过冰雪仍然能够听明白,“有个先生要我给你。”

冰雪接过信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欲见梦中人,犀牛潭边寻。”薛冰问:“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冰雪摇头说:“犀牛潭乃是灵教重地,我的梦中人会在那里?谁是我的梦中人?”冰儿说:“不如我先去看看。”冰雪摇头说:“你们继续找欺云峰。犀牛潭是广灵宫所在,没人能够闯入,人越多反而越难。”薛冰说:“屈怀刚的身手我见过,你不是他的对手。”

冰雪说:“我怕错过一个机会。本来我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意义,所以一定要去。”薛冰说:“那你要当心。”冰雪对冰儿说:“你们听大姐的话,咱们用飞鸽联系,这一带,我们的飞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冰雪往犀牛潭而去,一路上她第一次觉得迷惑,为什么居然会有人说她有梦中之人?每个人当然都会梦想见到一个人,冰雪也不例外,只不过别人的梦中人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但是冰雪的正好相反,她自己不知道,别人却提醒了她。

雪花飘零,思绪飘零。

冬天的犀牛潭也是格外的风景宜人,且不说飞瀑如画,连绵不绝的气势如吞山河,单是那峰峦起伏的山形,在冰封万里的白雪里大肆的宣泄着它们无与伦比的壮观和奇崛,就已经足以让人在任何情况下惊叹于大自然神奇的造化和造物主精致的工作。

冰雪来的时候正是深夜,守卫的人也很少,加上冰雪“雪山渡”的轻功身法巧妙之极,所以很不费力气的到了犀牛潭边上。听着水声,夜色在迷蒙的月色里渐渐明晰,万象在淡淡的月色里轮廓分明。

那个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人,她要我来犀牛潭,是因为什么?我该去哪里找这个人?他简直和老天一样,一样的让人琢磨不透。

她在潭边站了一阵,自己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找。正在四下张望,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人影向潭边走来。冰雪急忙闪身来到一边,在一丛灌木后面蹲下,积雪很厚,她飘然而至,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来者是个少年公子,他来到潭边,呆呆的看着水面,没有说话,他一个人也不能和谁说话。

说话的是后面来的人,“怀英,你在这里干什么?”冰雪觉得声音似曾见过,探头看去,此人正是屈怀柔。那少年公子转过身来,正是屈怀英,他叹说:“姐,我只是觉得心里很乱。”屈怀柔说:“你这样怎么成就大事?教主要你寻找欺云峰,但是不到一个月,你就受伤回来。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我们不能像那时一样疼你了。因为你将面对的生活,是不会同情弱小的。”

屈怀英说:“我不是弱小。”屈怀柔说:“弱小不仅是身体的孱弱和武功的低微,还有权力的低贱和财富的稀少,最重要的是心里的缺陷。你心里一天不能放开,不能面对现实,你就永远弱小,因为你始终经受不住一个打击。”

屈怀英问:“什么打击?”屈怀柔说:“所谓弱小就是经受不住打击,武功低微的人被人打败因为他弱小,财富很少的人被人欺凌也是因为他弱小,心里有缺陷的人很容易被人击败,这是最大的弱小。你的武功和智慧,至少能够保证在与你同行的那些人当中,你是最后一个受伤的。但是你是唯一受伤的人。”

屈怀英说:“姐,你不是男人,不知道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滋味。”屈怀柔笑说:“你真是小孩子。姐还以为你不知道喜欢一个男人是什么滋味呢。不要以为因为爱你就可以放开一切。爱不是借口,而是一种负担,我知道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一种不能克制的需求,一种慢慢品尝的毒药。但是那不是你的生命。”

屈怀英说:“姐有喜欢的人?”屈怀柔说:“不错。但是我会尽力的克制自己,不让人知道,甚至不让我自己知道。教主每日这么繁忙,咱们屈家终于能够在此地成为名门,来之不易,不管是为了我们屈家,还是为了我们苗人,我们都不能那么无知。无知到因为爱而忽略了别人对我们的践踏和欺凌。敌人不会因为我们有爱而放弃他们入侵的铁蹄,也不会因为我们有爱而也爱我们。”

屈怀英笑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好想自己能够忘记。”

屈怀柔说:“在犀牛潭边,曾经有一段美丽的故事,那是关于我们家族中一个先人的,我想你一定会很想听。”屈怀英说:“当然,姐,为什么我不知道?”屈怀柔说:“咱们‘通灵心法’的招式,每一招都形容得那么美丽,那是从前人的诗句里化来的,我们没有这个本事,甚至连汉子都不能认全。有一天,我们的这位先人在这里练剑,遇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是从江南到这里来采风的一个官家小姐。她的初衷倒是很好,只不过当地认根本就听不懂她的话,正好我们的这位先人能够听懂,那位小姐如同遇到知己一样,同他畅谈着路上的见闻。她的美丽和端庄娴熟是我们这位先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从此以后,他迷恋于她的美丽,忘了在十国混乱的时候,时局是多么的动荡,天下是多么的不平静。当时苗家五大姓氏还掌管着苗人的事业,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是汉人的铁骑很快来到这里,战火起,繁华停,昔日美丽的家园变成任人践踏的屈辱之地,苗家的儿女们成为汉人的奴隶。那美丽的通灵心法在与世无争的山谷里寂寞的享受着爱情的滋润,直到灵教长老找到我们这位先人,他才看到了这片已经满目仓荑的土地。”

“有时候一个错误就会酿成不可弥补的缺憾,那么多无辜生命的离去和那么多悲惨命运的诞生,可以说与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们苗人不一样,我们要得到属于我们的荣誉,就得为我们的子民负责,我们不是王公贵族,我们只是苗人。这位先人带着愧疚离开了那个美丽的女人,成为灵教最伟大的一个教主。”

屈怀英问:“就是我们的曾祖父?”屈怀柔说:“这个故事很平淡,但也很难得,那么难以抉择的选择,他能够很轻易的作出决定,我们屈家的人都应该如此。”

屈怀英说:“我明白了。但是,现在还不需要我,我只是一个公子,教主不论武功才华都是人间少有,一定可以战胜敌人。”屈怀柔摇头说:“你错了,每一个苗人都不能把责任让给别人,如果我们只是觉得另外的人比我们更有能力的话,那么每个苗人都这么想,苗人的事业一定会从此不能继承。你要做的不是觉得谁能做到,而是问你自己能不能做到。因为你最了解的,始终还是你自己。”

屈怀英说:“我会再去寻找欺云峰,不让生死门的人得逞。”屈怀柔说:“不知是真还是假,但是宁可信其有。你的伤也快好了,快些走吧。不然,那个梅小姐也会不厌其烦的向你表示她的好感。”

屈怀英摇头说:“我可不想见到她,我已经厚着脸皮说根本不喜欢她了。”屈怀英说:“你对别人还不是一样。爱情是没有过错的,只看你爱的是谁。不要把自己的爱看得高尚而忽略了别人也一样有。”

屈怀英笑说:“我知道了,姐,只有我们苗人才能那么平等的看待自己。所有的汉人都是虚伪而狡诈,阴险而毒辣,为了我们苗人不能堕入汉人的手中,我们一定要联合起来,赶走那些可恶的汉人。”

冰雪心里想:汉人以为苗人野蛮,希望能够统一苗人,用文明教化他们;苗人却觉得汉人残酷,不能平等待人,希望能够自立门户。

屈怀柔说:“知道就好,犀牛潭乃本教重地,以后不能前来。咱们这便回去。”冰雪心里想:这里居然是不能随便进出的重地,那个人约我来,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他也能来吗?

那二人离开后,冰雪正要起身,忽然身后一声冷笑传来。

她转身一看,身后一片白雪茫茫,了无痕迹。

她听风辨位,朝着山上飞去,只见一个人影飘然而行,身形之潇洒,世之罕见。

她追了半个时辰左右,来到山顶,那人方才停下来,冰雪问:“你是何人?约我何事?”那人淡淡的说:“一个知道你心事的人。”

冰雪问:“不要卖关子了,你说,你到底是谁?”那人冷冷的说:“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是一个能让你了却心事的人。”冰雪轻轻说:“心事?”

那人说:“你曾经在无上王国呆过,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你忘却了自己是谁,但是当你遇到你心上的人时,你的心情会让你义无反顾的追寻自己的所爱。那是一种多么快乐的感觉,你的爱,已经超越了一切。”

冰雪说:“是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我都知道,我见到所爱的人,一定会很高兴的。和他在一起,一定很快乐。”那人说:“无上王国虽然已经消失了,但是那并不是目的,目的是研制一种药物,让这种药物能够改写人的记忆,让你回到那一天,让一切重新开始。”

冰雪说:“斯人不在,岁月难回。”

那人说:“不!可以,只要你回去了,我不会让你知道那个人是假的,那个人也不会知道他是假的,你完全可以拥有你的爱,这是你找回快乐唯一的法子。”

冰雪说:“你就是当时无上王国的主使者?”那人说:“这并不重要。”冰雪说:“这很重要,这是另一个可怕的欺云峰,当你的药物在武林中横行的时候,当你控制了所有人的记忆,当你改变了他们的想法的时候,你控制了这个世界。”

那人哈哈大笑说:“不错,武林、世界都是我的,冰珀宫主,只要你听话,我可以让你实现你的梦,你应该明白,你的梦,比整个世界都重要。”

冰雪摇头说:“可是我的梦对于整个世界而言无足轻重。幸好你还没有足够的把握,无上王国还没有完全实现你的计划,就已经毁于一旦。”

那人说:“不错,我知道要改写一个人的记忆和想法是很难的事情,我已经成功了一半,能够在这个人毫无反抗的情况之下,花费一点精力,完成一个伟大的转变。冰珀宫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冰雪说:“我还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

那人说:“现在灵教是一个必争之地,我要控制灵教。”冰雪说:“只怕以我的能力,还不能动得了灵教教主?”那人说:“不错,你是动不了,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灵教广招贤良,应对当前武林大乱的局势,所以,你可以趁此机会进入灵教。”冰雪说:“为什么会是我?灵教这么多人,尤其是还同家姐交过手的灵教教主,怎么可能不认识我?这恐怕不行。”

那人说:“当然可以,刚才你也听到了,屈怀英,灵教的南灵公子,对你的姐姐情有独衷,你和她的容貌完全一样,你完全可以成为第二个薛冰,这样,你接近灵教的机会,岂不是易如反掌?冰珀宫和灵教相隔甚近,听说冰玉婵以前也是前任教主心仪的对象,双方一直都是井河不犯,我想即便以前有什么误会,那也是很容易就能冰释前嫌。”

冰雪说:“你看错人了,我想,我是不会用我姐姐的身份,来满足我自己的梦想。你果然找错了人。”

那人说:“我不想现在就强人所难,但是你既然已经到了犀牛潭,以后的事情,就不由你来作主了。”说完人影一闪,已经离去。冰雪还没分清楚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还没有看明白。

她心里想:难道你可以离开,我不能离开吗?当下身形一闪,已经向外面飞去。

她刚起身,就觉得一阵冷气袭来,只听有人喝道:“什么人,擅闯犀牛潭圣地,不想活了吗?”冰雪转身一看,只见屈怀刚从后面袭了过来。她心知不敌,急忙闪身来到一侧。

屈怀刚笑说:“冰珀宫主,不知来到灵教圣地,意欲何为?”冰雪看屈怀刚站在前面,威严不可侵犯,便笑说:“传言灵教圣地守卫森严,今日我来,没有看到守卫,所以我以为这不是灵教圣地。”屈怀刚说:“看来冰珀宫主已经知道了,今日乃是灵凤升天之日,守卫自然很少。”冰雪心想:此人看来对灵教大事了如指掌,知道何时我来,知道我走不了。

当下冰雪笑说:“如果我那么清楚贵教的情况,何必留在这里等你来呢?”屈怀刚说:“不,是你触动了灵教的千里铃,现在,你已经处于灵教的包围之中。”冰雪心想:这个人看来对灵教简直是了如指掌,我是轻易不能离开这里了。当下说:“既然打扰了贵教,尽管并非出于我的本意。但是打扰之处,还是希望教主能够见谅。”

屈怀刚说:“本来冰珀宫主前来,我们应该扫榻相迎,宫主说话太客气了。方今武林,只有我们两派守望相助,才能力保西南武林的平安,宫主此行,想来也不会是游山玩水吧。”冰雪说:“不知屈教主有何高见?”

屈怀刚说:“十二正派执掌武林的历史,从二十年前武圣人失踪之后,就已经完全结束。生死门,太极洞,勾魂岛,诸葛世家,每一个门派都希望成为武林的主宰,十二正派中最大的两派,黄山派和除邪岛,也是对武林虎视眈眈,只不过他们采用了更高明的手段而已。”冰雪说:“黄山和贵派不是素有往来吗?黄山势力越大,岂非于教主越有利?”

屈怀刚摇头说:“每个门派都在为自己打算,难道宫主没想过为自己打算?贵派主要的产业乃是将农物送至中原,倘若这一路上都成了黄山的地界,或是掌握在生死门手上,这屋檐下的日子,可不好过。”

冰雪说:“普通百姓尚且经商,何况是我?”屈怀刚摇头说:“哪个富商后面没有一个大派支撑着,姑娘,你们冰珀宫武功源出冰岛,那是何等的厉害,当年十二神婢十二高手出手,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敢惹,听说最近十二神婢在江湖上名声重起,不下于当年。但是生死门的高手可从来不认帐。他们的目标就是整个武林,所以谁他都可以得罪。更何况,宫主和生死门还有大仇。”

冰雪说:“看来教主知道我要来。”

屈怀刚说:“是的,有人通知了我。”

冰雪问:“你可知此人是好是坏,是何居心?”

屈怀刚说:“我知道作为灵教教主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所有选择中挑选一条最适合灵教的路。”冰雪说:“其实我也正有此意,现在江湖上结盟如同吃饭一样必要而正常,为什么不可以。”

屈怀刚说:“既然如此,宫主,请移驾广灵宫。”

冰雪看到几个苗人已经缓缓走了过来,便走在前面,说:“好,教主,请!”一面走,她心里一面想:难道真要同灵教联盟?那个在我们背后的人是谁,他的居心是什么?屈怀刚心里也有同样的怀疑吗?还是他认为一切已经在他的股掌之中?

渐渐来到广灵宫外,只见殿外守卫森严,冰雪心想:原来所有的守卫都到了这里。

来到大厅,冰雪第一个感觉是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染上了苗人的痕迹,墙上的刺绣,正面的蜡染,还有竹制的器具,无不大异于中原。

屈怀刚在正中间一张椅上坐下,身后挂着一副大大的描述凤凰升天的蜡染。他说:“在广灵宫中所说的话,因为有了灵凤的守护,都能够实现,并永远保持不变,宫主,能够在广灵大殿说话的人,并没有几个。”冰雪说:“我应该觉得很荣幸。”

屈怀刚说:“那可不必。宫主,你可知道,现在对武林威胁最大的是何派?”冰雪说:“当然是生死门。”屈怀刚摇头说:“不然,那是众矢之的,迟早是会寡不敌众的。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敌人,而是自称是你朋友的人。”

冰雪问:“教主可否明言?”

屈怀刚说:“现在有哪个门派四处游说,说他们是天下武林的朋友,是江湖的福音,是武林平静的缔造者和维护者,是江湖安宁的守护神和追随者?”冰雪说:“难道是太平盟?”屈怀刚说:“没有哪个门派不是为自己打算的,如果一个人非要说他是为了别人,那他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居心叵测。显然佟泽不是这样的人,姑娘,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

冰雪摇头说:“我还真不知道。”

屈怀刚说:“风云会要的是江南,恶门要的是江北,两湖一带,至今还在生死门手上,至于太极洞勾魂岛这些门派,都是一方的霸主,没有那一派是要独吞武林的。但是太平盟他从建盟那天起,就是要吞并武林。就算是打着再好的口号,如同穿了花衣的狼,根本不能改变他贪婪的本性和不断索取的欲望。”

冰雪说:“屈教主似乎言重,现在风云会似乎才是罪大恶极。”屈怀刚说:“太平盟的确下了一步好棋,其实真正被风云会所杀的都是无知的武林中人,他们来自于武林的底层,生死本来是无足轻重,甚至他们自己都是生死无谓。太平盟的首领们不是正躲避过了一次次的追杀吗?没人能知道佟泽到底有多少钱财,到底有多少打算,到底想做什么。看起来,他的钱财总是刚好够用,他的力量总是能让自己受尽追杀却不死,他的计划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人吃亏。宫主,江湖上都知道令妹是太平盟的好朋友,但是令妹如今生死未卜,你认为害了令妹的,不是太平盟吗?”

冰雪一笑,说:“教主,一言难尽。我不能草率的答应你,因为这不是对付我的敌人,而是对付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但是你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敌人。我知道你们的恩怨,灵教这块必争之地,的确让你们再无成为朋友的条件。”

屈怀刚笑说:“宫主不妨在这里多住几日,再作计较。”

冰雪心想:我正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在这里你以为是软禁我吗?正是我的本意。当下说:“难得教主赏脸,敢不从命。”

屈怀刚说:“听说宫主今日正在寻找欺云峰?”冰雪说:“彼此彼此。”屈怀刚笑笑,说:“宫主是明白人,据我所知,一旦欺云峰上的毒药成为现实,没有一个门派能够与之抗衡,这毒药的力量,足以毁灭整个武林。”

冰雪说:“灵教向来盛产药草,应该知道要研制毒药,会在什么地方出没!”屈怀刚说:“西越国方圆千里,哪一处不是盛产药草,生死门要避开我们的视线,那也太容易了。”冰雪说:“依教主之见,该当如何?”

屈怀刚说:“如果提前铲除生死门,则一劳永逸!”

冰雪摇头说:“生死门弟子遍布大江南北,高手如云,凶狠成性,要消除他们,谈何容易!”屈怀刚说:“听说风云会正在与恶门结盟,同时,太平盟四处招摇撞骗,意图拉拢整个武林,虽然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一惧,但是他们坐享渔翁之利却是为害不浅。宫主难道不为自己考虑?”

冰雪说:“冰珀宫所求太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何必结盟,就算大家得到天下,又能如何?”屈怀刚说:“话不能这么说。宫主,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中原有位智者曾经说过啊,‘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大家在自己的江湖里享受自己的世界,那是何等的快乐,这也是我们苗人千百年来的理想。但是结果呢,他们并不这么想,他们需要的是奴隶还有权力,将我们的子民驱使,作为他们耀武扬威的工具,所谓文明的教化其实也只是对我们文明的摧残。既然汉人已经告诉了我们必须要在权力的争斗中处于上风,为什么我们不能争取属于我们的东西。宫主,汉人已经习惯了虚伪和圆滑,用惯了伎俩和谋略,如果我们不会,迟早会成为他们的猎物。”

冰雪说:“教主不厌其烦的告诉我这么多,我想即便是再驽钝的人也已经明白他的处境。我知道这个世界奉行的规则并不是他们所宣扬的仁义礼智信,我早就不信那些所谓的鬼话,但是我还没有习惯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要深思熟虑权衡再三,也深知在这场利益的争逐中我很难取胜。所以我不能立刻答应同教主结盟。”

屈怀刚笑说:“宫主果然快言快语。”冰雪说:“如果我没有说错,阁下已经同黄山结盟,难道还觉得不够吗?黄山派没有参与任何一派的纷争,反而从中赚了一笔大钱,各派都向黄山购买了不少兵刃物件,教主觉得这棵大树还不够?”

屈怀刚说:“这棵不是乘凉的大树,而是一头伺机行动蓄势待发的猛虎,他只不过在酝酿,希望有一天能够真正的向世界咆哮。”

冰雪摇头说:“历史上,没有哪头猛虎能够独自咆哮到最后。我看是教主在强求,我们不必相信哪个古人留下了什么话,我们要相信自己只是上天眷顾的子民,没有谁能够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何必用人类并不智慧的头脑去制造我们应当遵守的规则?教主,恕我不能与你同行,因为你相信的和我相信的根本不一样,如果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无可救药,我绝不会留恋,如果没有,便不能相信你的所谓法则。在我看来,这世上不但有值得信赖的人,不但有忠肝义胆的人,不但有好人,而且这些人还能够战胜另一种人。要相信今世比往日更好,要知道上古的人民没有如今快乐。我不喜欢一个人去评价整个世界,并以为自己能够左右世界。你说太平盟是招摇撞骗,那灵教对苗人呢?你们过着比别人优裕的日子,请来汉人最优秀的人作为老师,但是许多苗人连汉字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以为灵教和西越国是人间的天堂,整个西越国的子民也都以为他们生活在人间的天堂,那就是你们的谎言,灵凤,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谎言。”

屈怀刚起身说:“宫主说话太过了!”

冰雪平静的说:“教主何必生气,如果我说的不对,大可一笑置之。你会把所有的苗人当成你的亲人一样教化,一样培育,一样让他们享受各种不亚于汉人王公贵族的待遇吗?显然不可能,都来享受,谁来创造?”

屈怀刚说:“我们接受文化的熏陶,学习高超的武艺,原是为了保护族人。”

冰雪说:“知道,至于荣华富贵,完全是你们意料之外推不掉的事情。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言?冰珀宫为什么不会着急,因为它没有奴隶,即便别人得到了整个武林,也对我们毫无影响。而教主不同,当你的奴隶为别人效劳,你将失去所有。”

屈怀刚冷冷的说:“宫主所言差也,在下乃是好言相劝,既然宫主已经言尽于此,我也不好多说。本教尚有要事,宫主在此稍待片刻,在下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同宫主畅谈天下大事。”冰雪笑说:“教主何必多礼,再会!”

看他离开了,冰雪心里想:那个暗中让我来的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似乎有许多人有着各种不同的借口,为自己打算着,经营着,我们冰珀宫真的可以幸免吗?母亲不是作了武林人士的一枚棋子,成为他们同仇敌忾的目标。

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样做,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对错,更没有人告诉我怎样才能不后悔;没人能够知道世界到底是一个巧合还是一个安排,是一场梦幻还是一个过程。

她走出大厅,只见演武场上有很多苗人守卫,崇山峻岭中巍峨而精致的广灵宫是那么的清幽入圣。

忽然身后有人说:“姑娘,是你?”冰雪转过身去,只见屈怀英站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说:“是屈公子?”屈怀英点头说:“不错,是我……是我……”一面低头看着地。冰雪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屈怀英说:“我……我,今天是灵教的冬祭之日,我有点事,……”冰雪说:“你忙吧。”屈怀英急忙说:“我……不忙,姑娘,你怎么……”冰雪说:“一时说不明白,你先忙吧,公子,我不打扰你。”屈怀英忽然说:“其实我不忙,姑娘,若是你不介意,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我带你去看看灵教景致,四处走走。”

冰雪点头说:“好。”心里想:她对姐姐一厢情愿,也真是可怜,不过,如果她能够不介意姐姐的过去,说不定倒也能让姐姐正常的生活。

二人行不多时,来到山下,只见冰树玉挂,白雪飘飞,放眼看去山舞如画,连绵不绝。屈怀英说:“犀牛潭附近到了春天,一切都活了,山上的瀑布和山下的景色融成一体,我们都说这是灵凤以前升天的仙境,她会来这犀牛潭沐浴,感受曾经的回忆。”

冰雪笑说:“灵凤,你从小就听说关于她的故事吗?”屈怀英说:“是。”冰雪说:“看来我们这世界毕竟太平凡,太无聊,所以我们只能靠一些想象中的故事让这世界更加神奇。”

屈怀英点头说:“不错。”

冰雪说:“你相信了多少年的东西,居然在我的一句话里全部被否定,而你居然赞同。”

屈怀英笑说:“当然赞同,姑娘言之有理。”

冰雪说:“公子对当今武林的局势有何看法?”

屈怀英说:“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