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别的声音,暗器自由自在的飞驰着,穿透人恐惧的内心,直达人死亡的前夕。冰雪停下来的时候,只听流星说:“结束了,天亮了。”她有些惶恐的说:“这是什么暗器手法?”流星说:“是机关。”

冰雪说:“你事先知道,不然不会离开。”流星说:“越是不想留活口的暗器,越是不能面面俱到,其实刚才施放暗器之前,是用黑布蒙住了我们所呆的地方,傻子都知道是蒙了黑布,他以为在黑暗里无法看到东西,可是忘了暗器会发出声音,我很快就会知道暗器的来处,自然就能很快的离开。”

冰雪问:“他们呢?”

流星说:“刚才灵教的人只是要离开而已,这样的暗器,是不能伤人的。”冰雪摇头说:“怎么我像个白痴一样。”流星说:“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冰雪说:“他们人呢?”这时只听全真骂道:“一群狗娘养的,只知道出这些见不得人的招数,生个儿子没屁眼!”冯杉说:“师太,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真不知道你们平时是在学些什么。”

冰雪说:“冯少掌门,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我已经被你们折磨够了,以为和你们这些名门大派的人在一起,我会过得很舒服,真是没想到,……”

冯杉说:“敌人已经周密计划倾巢而动,非我一人一派之力可以挽回,要怪,就怪各派自成一体,没有携手对敌。”

全真说:“冯门想成为第一大派,师父送过去的请帖你们连看都不看一眼,以为自己是西南大派,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尸骨无存。”全非说:“师妹住口,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联盟的人本来都是不想在一起的,没有人愿意和人分享,总是各种原因使我们到了一起,现在要报仇,要联合,不要争吵。皓秋掌门人,你有何高见?”

皓秋叹说:“我能有什么高见,……”一声叹息,冰雪笑说:“道长如今已是一派之长,倘若没有决断,真武派怎么长存?是退还是进,是联合还是独守,你是不能站在原地的。”

皓秋咬咬牙,说:“全非师妹,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必须想出个法子,灵教猖狂,不能硬碰,师妹,我们往回到唐门,再作计议。”全真问:“为什么要回唐门?”

皓秋说:“冯门离这里最近,要回,谁都以为我们会去冯门,我们去唐门,等灵教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全非说:“其实根本没有区别,就算去唐门,灵教一样会很快赶上。”

皓秋说:“那不一样,唐门和北方十三邪的渊源很深,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上次唐门之危,倘若没有北十三邪的人出手,咱们都在劫难逃,况且唐云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谁都不知道他有多大本事。”

全非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木子秋说:“我就不信,我偏要去灵教。”罗云摇头说:“子秋,别走了,你也看到了,险些性命不保。”木子秋冷笑一声,说:“你要是怕了,可以离开,我一定要得到‘天外七音’,一定要得到。”

罗云说:“有多少人要争取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况且,这不过是一个传说,当年神龙的传说,不就是一个笑话吗?现在谁还在找神龙?”木子秋坚定的说:“不,我相信,这是一个机遇,一个一辈子不可能有第二次的机遇,我可不想一辈子默默无闻,不想过无人知道无人问津的日子。”

罗云说:“子秋你不是已经……”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听木子玉说:“她怎么可能忘记呢?帮助她恢复了武功,她就不再是你的人了,罗少侠,一个连做梦都希望成名的人,你以为,会轻易放弃她的梦想吗?尤其是在她有一点希望的时候。”

木子秋冷冷的说:“你来干什么?”

木子玉说:“和你一样,只有我们才能真正的把握这个机会。”

木子秋柳眉一竖,说:“凭你,就算你想到骨头里,你也休想。”木子玉说:“从小我就比你厉害,就算你找来金龟婿,也休想走在我前面。”木子秋冷声说:“休想,休想的是你!你给我记住,我和你不认识。”

罗云笑说:“二位何必争吵,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子秋,你听话,离开这里。”木子秋说:“要走,你自己走,我不会走,不可能走,我一定不会走。”罗云叹说:“你到哪里,我自然会跟着你,只是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他望着天空,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木子秋不屑的说:“吞吞吐吐,你到底要说什么!”木子玉说:“原来你的男人是个有话不说的男人,妹妹,你简直是太没眼光了。”木子秋冷笑说:“我就不说你了,你自己也别得寸进尺。”

木子玉说:“好,你就跟他走吧。我自有我的路。”木子秋对罗云说:“我是不会放弃的,后会有期!”说完已经衣袂飘飘,扬长而去。罗云叫道:“等等我!”说完跟着也飘然而去。木子玉说:“无聊的感情,让人失去了理智,简直就是荒唐可笑!我可不想跟着这对痴男怨女,看着恶心。”

皓秋说:“咱们走吧,唐门掌门素来好客,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木子玉笑说:“久仰唐门的大名,今日总算可以一见了。”全非说:“既然如此,赶快上路。”

全真说:“赶快上路,怎么听起来像去送死一样。”全清说:“以后你也少说几句丧气话。”

冰雪跟在后面,对流星说:“到了唐门,相处日多,咱们很快就会被人认出。”流星说:“那倒未必,先入为主,他们只要认为我们是苗人,就不会往别人身上想。”

一行人疾步往唐门方向赶去,这一路倒也平静,等到到了唐门,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唐云亲自出来相迎,赴完宴,便安排人收拾屋子。冯杉一直闷闷不乐,冰雪在他身旁说:“冯少掌门,听说冯唐二门历来交好,怎么你今天反而不高兴?”冯杉说:“谁说我不高兴,高兴一定要写到脸上吗?”

唐云迎接了皓秋等人,大家寻常说了些话,便安顿了下来。冰雪问流星:“怎么他们没有谈论如何对付灵教?”流星说:“唐云办事小心,大家也一路劳顿,而且,这件事情,绝不是一天两天能谈成的。”

冰雪点头说:“不过现在我觉得似乎没有当时想留在这里了,其实,也不是很好玩,根本没有看到这些人本来的面目,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流星笑说:“你看到的正好是最真实的生活,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剧烈。”

冰雪伸个懒腰,说:“难得唐云还把我们以礼相待,我想四处走走,唐门的花园,的确值得一看。”流星说:“别乱走,人家以礼相待,你以为就是毫无防备?小心为上。”冰雪说:“我知道了,可是我觉得唐云是君子,不会这样的。而且你说过,生活,永远不会那么剧烈,就只是那么平淡。”

说完已经往院外走去,流星跟上,说:“我陪你走走,你看这明月当空,好景致。”冰雪转头说:“奇怪了,你现在跟着我,是为了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流星说:“忘了,我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正说着,忽然一阵箫声传来,低沉而阴柔,两人循声而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正在一个亭子里静静的坐着,低头弄箫。

冰雪看着这红衣女子,觉得她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妩媚的气息,在夜色迷蒙的月光里四散着她永不愿意消失的魅力。那女子转过头来,柔柔的眼神里射出委婉的光芒,她看着冰雪和流星,说:“你们便是唐门的贵客?早听说来了,可惜我有心相识,无缘相见,怠慢之处,还望勿怪。”

冰雪急忙说:“没有,怎么可能,是姑娘多礼了。”那女子笑说:“姑娘,拙夫姓唐,单名一个云字。我以前也是一个姑娘,现在可不是了。”冰雪说:“原来是唐夫人,早听说夫人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唐夫人说:“鄙人才疏学浅,实在不堪姑娘谬赞。现在已是深夜,在下不便相陪,二位请随意。失陪了。”说完微微欠身为礼,缓步离开亭子,一阵香风传来,冰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唐夫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便又离开。

冰雪忍住笑,说:“唐夫人真的好漂亮。”流星说:“那不是漂亮,是妩媚,这种美最多就是红颜祸水。”冰雪来到亭子,说:“这亭子里面余香尤在,好香的女人。”流星说:“就算是灵教自己提炼的香水,也能很轻易的达到这个效果。”

冰雪坐了下来,看着窗外的月色,叹说:“其实躲在一个角落里,我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无聊,其实生活并不是我们平时以为的那样,没有轰轰烈烈,没有石破天惊,平淡得如同一碗白水。原来我们过去都想错了。”

流星笑问:“过去你以为?”冰雪说:“我始终对武林还有一种希望,觉得它是个快意恩仇的地方,痛快、豪爽、朋友之间坦诚而没有隔阂,自由而畅快的感觉永远伴随在我的身边。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流星看着天上淡淡的月亮,说:“这生活本就是平淡如水,只有无休止的修改和编造才能得到美丽动人的故事,企盼奇迹的姑娘,注定在生活中迷失原来的方向;寻找完美的孩子,也将失去所有的信心。还不如放过自己脆弱的心,让它别去承受不堪的重负,让它忘记传说中的美丽和动人,让它包容现实的平凡,随着时光的流逝和世人的远去而随波逐流慢慢消失。”

冰雪摇头说:“我可不这样想,我不希望这一生留下一个美丽的故事,但是,我不允许我自己沉默在现实的平庸里,我要走在前面,看到和创造我想要的东西,奇迹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至少在我老去的一刻,不会因为虚度时光而后悔,不会因为错失良机而叹息,更不会因为默默无闻而凄淡。”

“好大的口气,姑娘,我倒想问你,你凭什么?”只见木子玉缓缓走过来,轻摇折扇,白衣飘飘,一身上下透出一股文人的书生气息,“许多人都希望自己离开平庸,可是有几个不是平平淡淡的来,平平淡淡的去,翻开我们能看到的历史,尽管已经歪曲了大半,那上面又有几个名字?”

冰雪冷笑一声,说:“那似乎不关你的事,想留名的,只怕是你自己。你的锋芒毕露泄漏了你内心的秘密,你无须躲藏,也不必承认,你要作的只是在我的眼前消失。”流星笑说:“看来你的确很让人讨厌,连姑娘都不想看到你。”

木子玉说:“当然,因为她知道,我已经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流星声色不露的说:“不知公子如何得知?”木子玉不屑的说:“如果看人只看她的打扮和装束,以及自己表白的身份,那么所有的伪装都无法揭穿,我一般习惯看人的眼睛。”

流星点头说:“公子好眼力。”木子玉说:“从她的眼里,我不但能够看出她的身份,甚至能够知道她的心境,甚至能够知道她的未来。”

冰雪笑说:“胡言乱语,你能知道我的未来!”

木子玉说:“像你这样狠不下心来的人,江湖根本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只能成为别人计划里的一枚棋子,因为你根本不想从武林中得到权力和财富乃至声名,江湖只是你不得不寄身的场所,当你发现你要找的从这里根本得不到的时候,你会离开。”

冰雪傲然说:“你说错了,我要让你知道你错了。我绝不会离开,别人能有的,我也会有。”木子玉对着流星说:“天下的财富和权力一共就那么多,没有人希望成为创造的人,只希望不断的得到,你我在这场不断得到和失去,争取和放弃的角逐中,注定不能全身而退。”流星笑问:“不知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子玉笑说:“你看天上的月亮,它虽然寂寞而冷清,但是它能够长生不老,它至少还有希望,如果有一天它看到了自己的真爱,看到了它梦中的那个人,你说它会不会离开我们的视线,不顾一切的寻找和追求?人毕竟是有感情的,而感情,是人最致命的伤口,如果你陷进去,你的理智将会丧失,你的斗志将会消磨,你的毅力逐渐远去,你的生活完全改变。”

冰雪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一个人没有感情,他还是人吗?舍弃,有时反而是人的美德。”木子玉冷冷的说:“你错了,人之所以成为人,成为万物的灵长,是他们从来没有冲动,他们理智,他们用清醒的头脑判断他们应该干什么,而不是想干什么!如同动物一样冲动,为了感情而宁可放弃生命,用于冲动的生命,付出沉重的代价,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万物的灵长,不能建立完美的世界。感情是我们致命的伤害,而爱,无疑是种种伤害中最可怕而没人能解的毒药。”

冰雪不屑的说:“你深夜到此,就是为了给我们讲述理智和爱情?就是为了让我们明白,清醒是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成为万物灵长的原因,而冲动,让那些可怜的动物丧失了大脑甚至丧失了得到更高智慧的权利。”

木子玉说:“看来,我要说给某个人听,这个人却不知道。”流星笑说:“有时候,太清醒了就不是好事。”木子玉来到亭子,靠在流星身边,轻声说:“你懂了,那就好好想想,别辜负了这月色。”又来到冰雪身边,笑说:“还有你,最好要明白,你身边是一个邪派的人,如果你清醒一点,就不会被他潇洒的外表和完美的动作所吸引,所蛊惑。”

冰雪看着月色,说:“好美的月色,人生不需百年,身边一人足矣。倘若让我回到过去,哪怕一天,……哪怕一天……”木子玉不屑的笑说:“幸好你失去了这道致命的伤口。”流星 说:“这不是致命的伤口,只是一个寻常的可以治愈的伤口,每个人都会有伤口,产生于不同的时间,因为不同的原因,我希望有一个可以治愈别人伤口的人,让这世界早一点愈合。”

木子玉冷笑说:“看这残破的世界,这群愚昧的人,盲目的服从于自己内心的冲动,无限的折磨和渺无边际的痛苦永远缠绕着他们,有愈合的可能吗?这道伤口将会化作裂痕,化作一道深渊,将人类永远屏蔽于完美世界之外。天真的人,以为人间因为爱而变得美丽,他们没有想到人间是因为爱而短暂,而流逝,而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泽。”

流星说:“我想你的学问一定作得不错,小时候尊师一定夸你聪明伶俐伶牙俐齿。”木子玉说:“你说的倒是真的,我小时候天文地理星象八卦音律诗词,没有不通的。”冰雪说:“你是才富五车,可是你的品行和修养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差。”

木子玉对流星说:“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子,以为只要有个善良的心,就能够拯救世界,就能够挽回这世界日趋没落的局面,看看这些残花败柳,看看这个已经颓废荒芜的花园,你能指望它长出何等的花草,担忧本来是对的,因为担忧而试图改变,却是错的。”

流星叹说:“好好的游园兴致,都让你给搅腾乱了。木公子,我倒希望咱们永远都不要见面。”木子玉说:“是啊,可是我们几个人不见面,谁又见面?人家唐门掌门一一拜访了各大派的弟子,唯独咱们,就只有在这凉亭对着凄淡的月色,直到我们已经困倦。”

流星笑说:“恐怕未必,据我所知,唐门掌门不是这样的人。”

一言未必,只听有人呵呵笑说:“兄台果然知道唐某的为人,唐云的为人,看来在江湖上口碑还不算差。”流星笑说:“久仰唐掌门的为人,在下想那几个弟子与掌门来往从来密切,尤其是冯门少掌门,心高气傲,唐掌门一定第一个去拜访。至于你们能谈到的事情,也不过是些高谈阔论,不能当真。”

唐云点头说:“听公子的所言,好像知道在下要来,甚至知道在下还要谈论什么事情。”流星说:“唐掌门心里一定已经厌烦了所谓正派和邪派那一套真善美的言论,只有高声的呼喊和不痛不痒的指正,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我们对于所有的一切,包括仁义、正直、诚信和道理,都要重新审视,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地位,我们的将来,都在我们的一个念头里,一个莫名其妙的思索里。”

唐云说:“不错,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夙兴夜寐无法面对的事实。在这个不知道什么是规则,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不知道什么是正邪,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真实和虚幻。”流星说:“不错,一切的规则和一切的约束都没有了,谎言、伎俩、欺诈和危险始终在我们周围,没有信任的时代,没有信仰的时代,让人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活下去。”

流星说:“其实一直以来,圣人们都希望能够让世界多一点规则,让人活在这世上多一点安心,少一点忧虑。”冰雪说:“难道以唐门之力,还不能联合各大正派,重新建立武林的秩序,让江湖重回平静,让人和人之间互相信任,如同真正的朋友。”

木子玉冷笑说:“其实江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环境。”冰雪说:“谁说的,当年十二派武林铁盟执掌天下,武林多年未有凶杀,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每天可以从中得到自己最真实的面容,和幸福。”

唐云说:“不错,那是一段值得回味的日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全都变了。一切都改变了。”流星说:“那是因为天下事历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要抢别人的东西,别人不让你抢,执掌武林的又不是能够控制大局的人,当然抢的和被抢的就会因为掠夺而产生仇恨,因为仇恨而互相厮杀,因为厮杀而不断死亡,因为惧怕死亡而为自己设置重重的保护,包括掩盖自己的心,欺骗自己的朋友和联合自己的敌人。”

唐云说:“公子是不是苗人,已经不重要了,虽然西越已经立国,但是苗汉之间,其实距离已经不远,甚至在很多人眼里,那里还是大宋的黔州;如果公子根本不是苗人,那公子就更可以成为唐门的朋友。”

木子玉冷笑说:“朋友,唐掌门把他当作朋友。掌门人知道他是何人?”唐云说:“就算是朋友或是亲人又能如何?我已经见到了多少反目的亲人和朋友,又见到了多少在邪派中保持着少有正直的人。”流星说:“我在听到他们说来投奔唐门的时候,就期待着与掌门人的见面。”唐云笑说:“当世之中,需要一个能够无所求,为了武林能够牺牲自己的人。”

木子玉说:“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唐掌门,你要知道他的身份是……”唐云平静的说:“他不就是太极洞门下第一弟子?”木子玉说:“刚才你还说他有可能是苗人。”

唐云说:“流星是苗人,汉人或者是契丹人,其实谁都不知道。木公子,不知你有什么高论?”木子玉傲然说:“以唐门的威望,难道不能自作主张,联合北方十三邪的人,统一武林,实现你的抱负,建造你的武林。可惜你不是,你不愿,不愿用一种天下人还不能接受的方式,去实现你得到天下的愿望。”

唐云摇头说:“你错了,北方十三邪的人,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武林中人,他们已经看惯了人间的争斗,他们所需要的,和追求的,不过是要寻找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他们知道人生最高境界的理由。”

流星问:“人生最高境界,那是个什么境界?”

唐云说:“北方十三邪当年都是豪爽快意恩仇的人,但是自从神奇的六阴神女出现之后,祥和、平静一直在十三邪身边,江湖传言,冷翡翠使六阴神女成为参透人生最高奥秘的人,这是一个江湖上的神话,一个无人可及的传言。如今的北方十三邪,已经没有了六阴神女,从很多年前他们就希望得到六阴神女的冷翡翠,从中参悟到天地万物的奥秘,重新让十三邪的六盟六会恢复到原来的平静和祥和。”

流星问:“我很想知道冷翡翠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吗?”

唐云摇头说:“如果有人知道,那么就不是神话,不是传言了。一群对祥和失去了信心的人,一群想过平静生活的人,一群希望借重传说力量在乱世重拥有一个世外桃源的人,他们是如何的疯狂和无所不能为。”

冰雪说:“为了平静的生活而倾巢而动,是不是有点事与愿违?”

唐云说:“谁知道。佛家也告诉弟子们有个光明的境界,可是佛门弟子达到这个境界靠的却是无休止的苦休或者甚至是直接的杀戮,不然,他们将失去所有。”木子玉说:“冷翡翠,早知如此,当冷翡翠在江南出现的时候,我也该去分一杯羹。”流星说:“听说是被一个下落不明的人抢去了,十三邪的人一直追踪了多日,都没有半点结果。”

唐云举头看着明月,说:“有谁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有谁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混乱,混乱的局面,混乱的世事,混乱的我和混乱的你。江南钱庄的冷翡翠,到底有没有丢失,谁也不知道。”

流星说:“那我有个问题,唐掌门和十三邪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们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唐云说:“这个知道的当然觉得很简单,不知道的就觉得匪夷所思了,其实我本来就是北十三邪六阴总会的人,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木子玉说:“别人还会隐瞒,唐掌门,你就不怕我们传出去?”唐云说:“传出去也就一个后果,别人会更加惧怕我唐门。本来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再也不会有联系了,可是当我再遇上李大哥的时候,我知道六阴会遇到了天大的问题。”

流星说:“所谓天大的问题,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恢复平静的妙方而已。”唐云说:“这就是关键所在。”木子玉说:“现在各大派弟子都在你这里,还有当世武林中绝顶的武林高手,冰珀宫主,太极洞第一弟子,也在你眼前,你难道不想图谋你的大事。”

唐云哈哈一笑,说:“大事,报负,恐怕今天在这里的人不止唐某有报负了,抱负很多人都会有的,只是采用的方式不同而已。我倒没有想到,唐门有一天会成为一个风云际会之地,在这里会诞生一个武林的英雄,会出现一个风云的急变。”

木子玉笑说:“唐掌门这话说的倒也不差,这里每一个人包括阁下都有可能成为明天的武林之主。冰雪宫主神功盖世,只是未经雕琢,加上你同薛大小姐和风云会、恶门的渊源,要成就事业指日可待;流星兄本来就是太极洞第一大弟子,不论天下哪个女人都会甘愿拜倒在你的堂堂相貌和彬彬风度之下,那可是一股浩浩荡荡的力量,流星兄要执掌武林,那是几乎唾手可得的事情;唐掌门为人天下少有,不下于古之孟尝,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加上唐掌门运筹帷幄也是天下少有,你有这个机会,一遇祥云便化龙;至于我,总有一天,只需一个奇迹,我就能给武林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流星说:“每个人都有可能,但是不是每个人也都有一个死穴,冰雪宫主太过善良,即便是一时因为仇恨和感情能够保持一颗争斗的心,也不能长久啊,除非是为了拯救别人,否则,那才不是你的本意;我向往的是无拘无束,诗画酒棋的生涯,如果因为争夺而失去幸福的生活,那我就宁可放弃;唐掌门虽然广交好友,但是朋友多了,自然被别人算计的机会也多;至于木公子,你目空一切胸怀广阔睿智聪明天下少有,你追求完美从来不允许自己有一点半点的缺点,可是天下本来就没有完美无暇的东西,你的破绽,现在已经埋在你心里。”

冰雪笑说:“我最讨厌这种空空而谈的言论,对武林毫无帮助。既然这里有这么多人,掌门人为何不一一联络,先除生死门,再除太极洞,然后勾魂岛、诸葛世家,最后将灵教一并铲除。这样武林岂不太平?”

唐云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在江南东路的人,当然希望先除去生死门,而在江南西路的人,却是要除去太极洞而后快,说到头来,还是一个利益的考虑,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我不是一个能够给人利益以作为驱使他们的原由的人。”

木子玉笑说:“况且谁也不知道真武派和西陵派选择回到此地是什么意思,或者,甚至这只是他们的一个计划。”冰雪说:“可是,谁都知道真武各派的几位大侠已经……”流星说:“有时就是这种牺牲,才是最好的棋子。”

冰雪轻声说:“各大派还是怀念以前执掌武林的日子,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不知现在各派弟子心中,又在想些什么,这一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唐云笑说:“三位,天色也晚了,我也要告辞,各位好好休息。”木子玉见他走了,不屑的说:“唐云的为人虽好,可是他迟早会败在他老婆手上,这是他致命的弱点,一个从来没有亲近过女人的人,遇到了天下间最妖媚的女人,那就注定是个悲剧啊。”

流星对冰雪说:“冰珀宫主,咱们的身份已经为人所知,接下来,你还会继续当你的苗女吗?还是要恢复你的身份,真正为武林平静做点事情?”

冰雪说:“要想抽身离开是太不可能了,先母二十年孤守龙宫,到头来还不是不能幸免,而且即便是那二十年,还不是一样痛苦的煎熬着,了结着她在武林还没有了结的恩怨。”

流星说:“是啊,离开谈何容易,官场中人离开官场就无法得到他们能够享受到的生活;一个老百姓要涉足官场,也是一样的困难;世上每个阶层,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规则,谁都不能随意来到别的圈子啊。咱们武林中人,要想离开,谈何容易。那么姑娘有何打算?”

冰雪说:“先休息,明天再说。”木子玉笑说:“流星兄,你看这月色多美,来,咱么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大事。”流星冷笑说:“我不喜欢在随便的地方,喝随便的酒,正如你不爱穿随便的衣服,用随便的饰物一样。”

说完拉着冰雪的手,离开亭子。冰雪离开亭子走了一段,才感到自己手心的温暖,在这冰凉的夜色里,那么直入肺腑。她急忙抽出手,说:“我……我本来就想休息了,你要赏月或是听风,就悉听尊便。”

流星说:“我只怕这样的日子不多了,要是每一天都能这样,就好了,遇到一个堪称英雄的人,虽然没有达成一致。”冰雪说:“有人夸你,你当然开心。我倒没想过,太极洞第一弟子,居然在江湖上口碑如此之好。”流星说:“你错了,不是在江湖上,而是在知道我的人眼里。”

冰雪说:“我总是觉得那个木子玉怪怪的,他的眼神那么高傲,似乎天下所有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流星说:“那倒是,他们音谷之人历来少在江湖走动,音功有独到之处,伤人于无形,在江湖上历来神秘,少有人愿意得罪他们,心高气傲是他们共同的脾气,没什么奇怪的。”冰雪叹说:“可是他在流星兄面前,却是一点都没有高傲。他甚至还要邀你一同赏月,一同听风,只差来个青梅煮酒,只可惜,这自封的英雄,却不是真的英雄。他们谈论的事情,也注定不能流传千古。”

流星说:“流传千古有什么好,人都已经死了,留下一个被人任意修改的虚名,简直是适得其反。”

天色尚未十分明朗,西南的天空依然是云层密布,东方依稀如白的是太阳即将喷薄而出的预兆,一切如同意料之中一样的平淡无奇,平静如水。

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看着冷漠天空里渐渐明朗的天气,没有一个人来打扰,连思绪都不曾被风打断。

冰雪缓缓的走着,她喜欢这种寂寞的感觉,不用无休止的担忧和无间断顾虑,更不用无理由的烦恼和无减缓的惶恐,她特地一个人早早的来到这里,走在这青青的草地上,她一直在缓缓的走着,平静的思考着。

忽然间一阵快马奔驰的声音传来,只见远处草地上几匹骏马飞奔而来,冰雪还来不及从零乱的思绪里反应过来,那几匹马已经来到身前,她连想的念头都没有产生,那马上几人却在一刹那间勒住马头,马长啸着往后退去,其中一人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冰雪抬起头来,只见那几人皆是英姿勃发的青年男女,她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闪躲,急忙说:“没事,打扰了各位的行程,还请见谅。”其中一个男子问道:“姑娘,前面便是唐门了吗?”冰雪指着前面一座绵延的庄园,说:“就是那里,小镇的边上,正门上有唐门的旗号和门楣。”那男子说声“谢了”,便纵马而去。

冰雪给那群人马一捣腾,怎么也不能回到零乱的思绪中去,便索性往回而去。刚走了几步,忽然身后又是一群人马奔来,她这次当然一下子就让开了,眼看一群人向前奔去,她心里忽然想:这群人难道又是赶往唐门的?这么多人赶往唐门,这是个巧合,还是一个预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来历是什么,而结果又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