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继觉得她有些软弱无力,便说:“薛姑娘,我们回去吧!”薛冰好容易撑起精神,说:“江一鸿,你再执迷不悟,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江一鸿笑了笑,说:“当武林在我手中,没有人能把我当成众矢之的。薛姑娘,你一人之力,怎能对付这么多高手!”

薛冰说:“废话少说!要怎么样你尽管出手!”

江一鸿说:“姑娘何必这么急躁。我还没有急呢,你看这里山清水秀,留姑娘相住几日,一定不会委屈了姑娘。”薛冰说:“留住我,没那么容易,我现在一样能在你这里进退自如,让你……”江一鸿哈哈大笑起来,薛冰喝道:“住嘴,你笑什么!”江一鸿说:“我在笑江湖上人称大侠的薛冰姑娘,人称美貌与智慧并举的薛冰,居然这么不识时务,你知道你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吗?难道巧妙而疯狂的回答就能改变你的困境?难道因为你的固执就能让你逃避一场劫难?”

薛冰冷冷的说:“你可以试一试。”她暗暗运着内劲,一股力道源源的输入体内,江一鸿缓缓上前,说:“姑娘,何必强撑呢?”他手上一挥,立时薛冰觉得一股力道将自己紧紧围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停止了充足内力,忽然拉着南宫继飞身离开。江一鸿如影随形,顷刻便随在她身边,一边缓缓而行,一边说:“姑娘以为能走吗?”

正说着,忽然身后一阵巨力袭来,只见离儿飞身过来,大声说:“小姐快走,我们先挡住这帮人!”薛冰点点头,却觉忽然一群人围了上来,将三个人紧紧围在当中,薛冰手上一晃,喝道:“我同你们拼了!”她手上剑一动,人已经飞向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只是轻轻一挥,薛冰便如断线的风筝飞往中间地上。

离儿大喝一声,立刻使出冰封掌力,刹时间冰冻如铁,离儿抓着薛冰,薛冰拉着南宫继,飞身撞破坚冰,一路狂奔而去。但是身后立时便赶来了闯破坚冰的人,他们挥舞着咆哮的刀剑,穷追不舍。

离儿转身说:“小姐你们快走,我来挡一阵!”

薛冰说:“不,离儿,你不是她们的对手,要走一起走!”

离儿正要说话,忽然一阵火光冲天而起,接着看到山上变成一片火海,近处的树木也在一刹那间开始枯萎,离儿拉着薛冰一阵狂奔,等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回头的时候,只见包括身边的树木都已经完全枯死,如同狼烟烧过的土地,不留下半点生命!

薛冰看着那些闭气的高手,急忙捂着南宫继的鼻子,说:“离儿快闭气,赶快离开这里!”

离儿还没说话,只见一个人影飘然而来,一把抓住离儿,四个人登时飞在空中,那人飞了一阵,看到的树木已经有了绿色,便将三人扔在地下,飞身离开。

薛冰望着那人的背影,觉得很是熟悉,心里想应该是什么地方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想来那是个没有引起太多回忆但当时却又很关注的地方。

南宫继回头说:“好险!”离儿忽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薛冰抬眼看去,只见南宫继脸上一团漆黑,嘴上已经越肿越高,薛冰说:“好重的药性!”说完伸手在空中一揽,轻轻往南宫继脸上凌空抓去,南宫继只觉脸上一阵清凉,薛冰的手却渐渐便黑,忽然一抖,一团黑冰掉到地上,薛冰看着南宫继已经白皙的脸,说:“说了不让你来,你又偏要来。”

离儿说:“救我们的是什么人!”

薛冰说:“看来这真是一个计划,不过是一个救人的计划,这人知道了欺云峰,也知道以他一个人的力量,一定不能战胜对手,所以不但联络了咱们,还让这个地方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充满秘密的地方,我们只是其中一枚棋子,将生死门的高手引出来,然后这个人趁虚而入,毁了丹炉,所以毒气外泻,造成这个局面。生死门苦心经营的炼药所得,化为一江春水,只怕江一鸿现在气得吐血。”

离儿不悦的说:“原来三小姐不在这里。小姐被人耍了,还这么高兴。”薛冰笑说:“这个人心里一定充满了正义,能为他做点事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对了,云儿在哪里?怎么没有看见?”

离儿说:“我也没有看到。”薛冰说:“不好,她一个人,而且还是去找你!”

离儿往后一看,说:“可是后面都是荒草秃地,她应该不会在后面吧。那我们到哪里去找她啊!”南宫继说:“要不要回去找找。”薛冰说:“我相信云儿一定会没事的。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经历了这次,生死门和各派都将会有大的举动,江湖一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

南宫继心里想问司徒霜的事情,但是毕竟薛冰毫不知情,没有怪罪自己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他们来到走马坪,只见繁华的街市一夜之间已经成为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是道上来往的行客却是络绎不绝。薛冰说:“我不想回冰珀宫,离儿,你回去告诉雪儿,说我要打听霜儿的消息。太平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想来他们一定在准备着如何夺得武林,找霜儿就要容易得多。”

离儿说:“叫人送一封信便是了,我跟着小姐,正好我也想出来走走。”薛冰倒不好说什么,到了客栈离儿给了小二十两银子,让他送信到龙宫,说到了还有重赏,那人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薛冰一个人在房里思索着夜间的一切,想到易名的身影,想到救他们那人熟悉的样子,忽然想到在唐门救宁烟眸的那人的样子,这几个影子忽然重到一处,她心里有些震惊:难道毁灭欺云峰炼毒洞的人是易名,他怕我认出的身份,难道是唐门的身份?难道他是唐云派到生死门的奸细?难道……

她觉得越想越远,忽然想到唐云饮恨而死,一代英雄的美名就如此了结,实在是心里有些惋惜。

她正在思索着什么,忽然窗外有人走动的声音传来,她推开窗户,吓了一跳,那人就在窗外站着,而且不偏不倚,正是江一鸿。薛冰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说:“你已经落败了,还来找我比试不成?”

江一鸿说:“我一个人来,难道是为了比武?”薛冰转身说:“那倒不知你是为了什么,不过敌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目的,除了仇杀。”

江一鸿说:“一个美丽的敌人,也许不应该成为自己的敌人,尤其是你对这位美丽的敌人,久久不能忘怀的时候。这种无法释怀,就算山海都迸裂了就算天地泯灭,也无法消除。有人将之称为爱情,千古的哲人试图探求它的真谛,却都无功而返。”

薛冰心里已经怦怦直跳,但仍然倔强的说:“告诉你,我对敌人从来不会有感情。在我剑下,一向没有生还的人。”江一鸿呵了口气,说:“你要记住,就算是最深的仇人,一旦离开了仇恨的基础,甚至可以成为朋友,情人乃至夫妻。有时正是他们对于仇恨深刻的见解,那种曾经沧海的感觉,将他们的心和爱越牵越紧直到永不分离。”

薛冰转头说:“你慷慨的陈词让人觉得恶心。在你眼里,没想到除了对于整个武林利欲熏心的争夺,和对于武林中人无所不为的伤害之外,你还会用语言装点你本来已经卑鄙无耻的心灵,让它蒙上一层漂亮的衣裳,你要让以为你文雅,能解人间的风情,能追求人间平凡而美丽的幸福。这就是你的全部目的。那就是又当了婊子,也立了牌坊。”

江一鸿一笑,说:“能让我进来吗?”薛冰说:“你不是轻功超人吗?这才是三楼而已。”

她转身看着漂浮在空中的江一鸿,那风里也流动着让她动心的痕迹,那是所有世间的人包括以前的江一鸿都不能给她的。她还是淡淡的说:“你自以为是,却还要自作聪明,你站在外面,不怕我让你后悔,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江一鸿叹说:“父亲曾经说过,西南一败,全局便散了一半。失败的滋味,其实也一样这么经历了,甚至我觉得,在我内心的深处,更能承受更大的失败。不过,让我不能忍受的是如果面临和姑娘为敌,那将是于我而言最残忍的事情,我将失去我的生命甚至我的爱情。”

薛冰倔强的说:“胡说,你还不回去收拾你的残局。我想黄山派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武功高强的屈怀刚已经失败,成为亡魂,而他的亲人成为失去家园的可怜的人,他的教众也过着屈辱的生活。而你,似乎也将重蹈这可怕的命运。”

江一鸿说:“知道姑娘这么说是在担心我了。我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让那些以为能够战胜生死门的人,都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生死门的高手将会比任何门派的高手都更加英勇,更加坚强,更加不可摧毁!”

说完身形闪动,已经离开。薛冰来到窗前,似乎还看到了他的样子,虽然那样子是她心里一直希望逃避的,却依然那么清晰的占据了整个心灵。

她呆呆的站在窗前,春天的风在夜色里是那么的迷人,催生着天地间一切的生命,将蕴涵了希望的一切变得更加郁郁葱葱。

南宫继一夜未能入睡,这件事情使他不但没能找到司徒霜,更验证了自己不能判断是非和面对真假的能力,他开始深深的责怪自己,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至少不再在武林中拖累别人的人。

新生的太阳在春日里来得那么温暖,普照着大地,离儿早早的起床,到了楼下,叫了饭菜,一面看着窗外的景色,一面等着薛冰二人下楼来。忽然间一伙人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喝道:“掌柜的,来几坛子好酒,再来二十斤牛肉,小菜随意的上来,要快一点,别让大爷等着。”

那十几人刚坐下,便听到有人冷冷的笑说:“原来是一堆风云会的小鬼,这么张扬,是不是赶赴蜀山的英雄大会?这么急着,难道你们是大会的主儿?”那堆人中有人喝道:“你是何人,胆敢无礼!”

只见说话的是个黑衣少年,离儿不认识,那人正是林则平。他冷声说:“听说风云会是天下最无聊最邪恶最无耻的门派,从江南被逼到西南,真是丢人,即便你们参加了蜀山的大会,能够聚集更多的人,也一样无济于事!”

那堆人连酒也不喝了,都冲上前来,执着刀,说:“你说话小心丢了性命!”林则平看着手上的剑,笑说:“林某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手中的剑,他将保护我,将让心里想置我于死地的人都失去魂魄。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出来,说:“林公子,不知敝派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林则平得意的笑说:“并不是得罪了我,你们的恶行让你们理应如此,什么英雄大会,我看,不过是一群不通世事的人,自以为是的人,无视众生的人,在那里不知廉耻的自鸣得意而已。”那中年男人喝道:“公子所言太过,倘若一味无理相缠,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林则平长笑一声,说:“不客气,不客气又能如何?”林则平身形闪动,手上一扬,一道剑光闪来,刹那间几个人手上的兵刃都跌落在地上。林则平说:“倘若你们再往前走,休怪我的剑无情,那才是真的。”

中年男子说:“公子何必如此霸道!”林则平高傲的说:“这就是我的脾气。”薛冰和南宫继一前一后的下楼来,林则平手上的剑渐渐展开,楼里的人已经悄悄的离开了客栈。

那中年男子大声说:“林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林则平说:“欺人太甚,当百派的高手葬身于火海,当灵魂远离身体却依然看着他们被火焚化的躯体时,那是什么,那是一种仁慈的赐予还是野心的扩张,那是一个悲惨的回忆还是痛苦的折磨?何三秋,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眼里的风云会,在江湖上到底做了什么大义凛然的事情?当生死门的高手逼近江南,你们的掌门所会的只是逃离,只是躲避,这是一个男人丈夫的所作所为吗?武林中人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掌门所行之地,大兴土木,钱财流如黄土,那就是你们为武林考虑的事情,你们做了最标准的榜样,让人从中学会了自私,贪婪,学会了用别人的一切甚至生命来换回自己欲望的满足。”

何三秋大叫一声,执刀冲了过来,林则平手上一动,长剑挥去,大刀登时断为两截。林则平长剑指着他的脖子,说:“我随时都可以取到你的性命,但是,我敬重你不怕死的为人,不过你如果要跟着那群无用的走狗,我将会不再留情。”

何三秋冷笑一声,说:“公子不如现在就动手。”

薛冰和南宫继坐了下来,离儿说:“那林公子也太狂妄了。”薛冰说:“也是因为江北百派的高手而起,他经历了最大的失败,一直都会引以为辱。也许他一直在想着报复。”离儿说:“风云会要召开武林大会,只怕想有什么举动。”

薛冰说:“四大邪派已经快土崩瓦解,各派动作慢了,就会失去千载难逢的机会,这点只怕再愚蠢的人都知道。可笑的是,为什么太平盟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举动,这不太符合佟泽的本性,难道他要后发制人,或是要渔翁得利,这真是一个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决定,一个不知结局如何的决定。”

南宫继叹说:“不知结果如何,江湖的恩怨,原来这么复杂。”薛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着霜儿,其实你也应该看穿一些事情,有时候后退才是人生最圆满的结局,你不适合她,只有爱情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理由,甚至两个人明明都深爱着也不能在一起。如同野兽一样**的冲动也许并不是人幸福的来源,要理智的回忆和看待自己,南宫公子,我不想多说,我只能劝你回头,倘若你不回头,只怕一切将会如同漩涡一样让你深陷而不能自拔。”

南宫继点着头,根本没有听进去。薛冰摇头说:“我知道一个人很难听进的话其实是别人的建议,尤其是自己已经有了主见之后。你心里想的,永远都是你认为最完美无暇的,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作为姐姐也能为自己的妹妹感到高兴,哪怕她只要有一点运气,都能够来到幸福的身边。只是老天从来不喜欢把本该平凡的人生弄得简单,而那些渴望不平凡的人,却只能在平淡中怨天尤人,这就是老天的旨意,让人痛恨,让人心里只有怨和企图抗争的心。”

离儿接着说:“不错,可恶的老天从来没有真正为世人准备功德,它主宰了世人的一切,却又制造许多与生俱来的不平等,甚至让人以为这就是理所当然。它让麻木的人继续消沉,让清醒的人不断失望,它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是不由自己主宰的梦,毫无道理,让人即便是醒来后也禁不住胆战心惊。”

南宫继一笑,一边吃着饭,忽然见到那群人围着林则平打了起来,林则平身形飘动,顷刻间便将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遍体鳞伤,跌倒在地上没有还手的力气。

他收好手上的剑,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有人说:“公子,你的剑法不错,不过年轻人就是太过气盛,这并不是好事。它会让你无视自己真正的地位和从事自己理应作的事情,让你失去理智从而失去荣誉乃至生命。”

只见来者是个中年书生,一脸的潇洒不羁,林则平笑说:“不知先生有何见教。先生是——?”那人一笑,说:“好说,在下姓纪名文。”

林则平说:“原来是三绝先生,久仰大名。”

离儿问:“三绝先生是什么人?”薛冰说:“是家兄以前的以为朋友,听说他武功冠绝天下,却又不问世事,不知为何出山。他同风云会左路联盟掌门龙台也是很好的朋友,说不定是龙台相请。”离儿说:“不知他同这雁荡山上的剑客比来,谁能更胜一筹。”

只听纪文说:“纪某可是从来不在江湖上走动,大名二字,实在抬举了,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后生可畏!”林则平冷笑一声,说:“纪前辈出山原来是为了风云会,不知风云会出了多少价钱,让你能够如此为之卖命。好,都说人为财死,我就为了你们这些为财死的人作一个见证。纪前辈,你是长辈,我就不客气了!”

他话音刚落,人身便一闪,长剑划破黎明清新的空气,剑气激起春日里温暖的气流,点点铺开,弥漫了客栈。纪文长笑一声,说:“好一招‘皓魄当空宝镜升’,林公子,店里太小,咱们到外面去吧。”

只见二人以前一后,跳出大门,消失在空中。这附近也就几十户苗人,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厮斗,还以为是神仙降临,都惊诧不已。

薛冰见那一堆人起来拍落身上的灰尘,作下来草草吃了点饭,便都离开了。

离儿笑说:“武功不如人,就是说不出硬气的话来,就像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唉,幸好我的武功还可以让我耀武扬威一把。”薛冰说:“离儿,须知强中还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离儿说:“我才不信。反正现在我也无所谓了。赶快吃完,要不咱们也去看看他们的英雄大会,一定有很多人,说不定,还能遇见朋友!”薛冰问:“你有什么朋友……”离儿正要说话,忽然目光一呆,盯着一个从门口进来的人,那是一个青衣道人,面上满是风尘之色,毫无表情,手上提着一把古老的长剑,身后跟了几个道人和黑衣青年。离儿看了那人一阵,转过头说:“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薛冰笑说:“那我们上路吧!”

离儿忽然说:“不,我……我想在这里坐一坐。刚才有点累了。”薛冰坐了下来,说:“你这丫头,整天没个正经,神也是你,鬼也是你。”

那带头的道人坐了下来,对小二说:“来些清淡的菜饭,快点就是了。”小二一面应着,一面离开。离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忽然说:“走吧。好多事情如果一留,便不能停下来,而离开,却只是一瞬间的痛苦罢了。”薛冰摇头说:“你又在这里大放厥词,发什么神经!”离儿回头一笑,说:“是啊,就是发身经,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栈,走在外面初升的阳光里。

薛冰同南宫继也随后赶到,薛冰牵了马过来,追上离儿,说:“你忘了牵马。”离儿点头说:“是忘了。”

三人才走了一阵,忽然发现路边有几个道人,离儿下马一看,惊道:“这五人已经死了。”薛冰也下马来,看了伤口,说:“此乃长枪所伤,江湖上用枪的门派少之又少,而能杀真武派弟子的人,更是为数不多。”

离儿问:“会不会是生死门?生死门网络高手众多,会用长枪也不无可能。”薛冰说:“话虽如此,我却觉得蹊跷。刚才同皓秋一起的几个人,好像都已经死了,只留下皓秋一人。”南宫继叹说:“怎么杀人这么容易,我平时怎么没有见到尸体?”

薛冰说:“你走的不是武林的路,自然不会见到尸体。在皇宫酒池肉林的皇帝,一样也看不到外面的尸体。”

南宫继点点头,离儿上了马,这时身边一群人策马奔过,只见领头的正是冯遗孤,足有十数人在后面跟着。离儿恨恨的说:“有什么了不起,声势这么大!”

薛冰说:“离儿也太愤世嫉俗了,这样树大招风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倒让我明白了一点,这英雄大会去的人倒不少,而同风云会为敌的人自然是刺杀真武派最大的可能的凶手。”离儿说:“难道是生死门的人,一定是!”

薛冰说:“生死门自顾不暇,不可能出手,也许真正仇深似海的人,是拥有共同利益的人,或者是有血海深仇的人,再或者是恨屋及乌,受到牵连的人。”

南宫继说:“这人杀人不眨眼,简直是太过分了!”薛冰说:“江湖恩怨,总是你来我往,没有什么过分和不过分之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便是道理所在。”离儿问:“你说的恨屋及乌,能有什么门派和风云会要好?”

薛冰说:“钟震历来对黄山派惟命是从,黄山派如今也已经树敌不少;不过,除邪岛在北方横行无忌,更一手干预太平盟种种事务,如今太平盟与风云会明为联盟,实则竞争,除邪岛高手之多,无法计数,他们的可能性也最大。”

离儿说:“除邪岛远在北海,路途何止千里,怎么可能……”薛冰说:“武林高手日行千里,飞天遁地就不必说了,单是千里宝马,也能在几日之内,到达此地。只是目前没有他们的消息,我想路上要是有除邪岛高手出没,那这次英雄大会,将是一场招魂大会,或是黄山和除邪二派的较量。两大门派的实力相去不远,黄山胜在财富,除邪胜在人众,孰能争霸,还是未知。”

离儿说:“没想到这场群雄角逐的争斗,到后来居然成为两大门派的明争暗斗,什么天下霸业,不就是两派的争夺吗?”薛冰说:“你以为风云会是真心听话,你以为太平盟会俯首帖耳,没有人愿意屈居人下,这场霸业的较量,将不是一年十年甚至百年的事情,只要有江湖在,关于它的争夺将永无休止,而我们,如果真的希望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个清平的世界,就要让通晓大义的伟人,支撑一片和平的天空,让武林的人能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

离儿上了马,说:“咱们赶快赶路吧。”薛冰笑说:“离儿虽然有些火爆,但是说到明事理上,真是让人丝毫不用担心。”南宫继忽然说:“是啊,我觉得薛姑娘你们简直太伟大了,这就是所谓的心忧天下吧。”

薛冰笑笑,说:“心忧的不是天下,而是江湖。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公子,上马走了!”一扬鞭便向离儿奔去的方向奔去,南宫继也奔了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的广阔,能够融入浩荡的人群,能够同广袤的自然和血肉的同胞紧紧相连。

忽然间一阵狂风刮来,离儿只觉一阵车马长嘶的声音传来,刹时骏马扬蹄,不再前行。薛冰赶上来问道:“什么事?”离儿说:“有点古怪。说不上什么,我下马看看!”

只见林子里登时雾气沉沉,一丈之外不能见物,离儿施展轻功,扶着树枝飘然而行,忽然看到地上有几句尸体,她落到地上,伸手一探,只见几具尸体身上还有热气,她对随后赶来的薛冰说:“刚死的。”

薛冰说:“这是冯门的人。”离儿说:“凶手一定刚走不远,杀人时这么大动干戈,是何派所为?”薛冰眉头一皱,说:“难道是……”

离儿问:“怎么?”薛冰叹了口气,说:“传说正派一共一十二派,但是如今黄山、除邪、法宝、真武、西陵、天医、九宫、冯、唐、音谷剑谷,一共多少门派?”离儿说:“一共十一派,最后一派是……”

薛冰说:“这一派的人,全都姓刘,乃是东汉末年刘姓一族迁入,后来北汉将军迁入,他们一直在孤寂的小岛上生活,擅长用沙场决战的长枪,杀人时惊天动地,沙尘蔽日,那是因为刘岛的功夫,源出于沙场决战,他们无意于江湖的争夺,甚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刘岛在什么地方,四十多年前,武林大乱的时候,刘岛掌门人率十三高手来到中原,崭露头角天下皆惊,后来更是名列十二正派,但是究竟是昙花一现,不再有任何消息。难道因为武林动乱,他们重出江湖?”

离儿说:“这本是件好事,为何小姐面有忧色?”薛冰摇头说:“如果杀了生死门的人,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今死的怎么也是正派之人。而且若说杀人的人不知道的话,绝不会放走他们的掌门人!”

离儿一惊,说:“小姐的意思,刘岛……”薛冰叹说:“一个正派之所以成为正派,因为正义的人能够战胜邪恶的人,没有哪个门派一直都是正派,也不会有什么门派一直都是邪派。我是怕他们……如果他们真的重出江湖,如我所猜测,那么我想请师伯师叔出手,不知二位老人家会不会来。”

离儿说:“这种小事咱们姐妹一定能应付,让我通知冰儿她们前来,看那些刘岛高手有多厉害!”南宫继也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薛冰说:“南宫公子,前面越来越危险了,我看你还是离开吧。我找到霜儿,自然会设法通知你。”

南宫继急忙说:“姑娘放心,我会照顾我自己,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会拖累姑娘,我……我不想走,我想……”离儿说:“想留下就留下吧。真不知这世界是怎么了,所爱的人对自己一点都不关心,还这么痴情。跟着我们是假,见你心上人是真,如果有什么差池,你是为了爱而不是我们连累了你。”

南宫继点头说:“知道了,姑娘说的正好。”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渐渐看到明媚的阳光,春天的西南鲜花满山,草野飘香,让人心旷神怡。

不日便离开西越地界,来到川蜀之地,道上所见的行人也日渐增多。来往的车马络绎不绝,踏青的人群来来往往;悠闲的生活在春的清香里慢慢展开,优美的山水画般的意境缓缓写入人的眼帘。

集镇也日渐增多,再也不会走一天也不见人影。三人到了深夜才停下来,住到客栈里。南宫继吃完饭来到房间就睡下了,觉得这一路的奔波实在太过劳累,完全不是自己平时所想的武林中人只是飞檐走壁无拘无束,也许他们有了武功之后的喜悦,都被这连日的奔波消除了,或者他们奔波的目的,恰恰是为了能够无拘无束,平淡自在。

薛冰心里想着蜀山大会的事情,怎么也不能静下心来,如果武林已经到了争夺霸业最关键的时候她薛冰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影响大局。

夜深人静风无声,薛冰正要关上窗户,忽然一个人影映入眼帘,那人轻功身法之快,让薛冰眼前一亮,心想这身法若非云谷之人,一定不能使出来。

她来不及多想,飞身跟上,刚飞了一阵,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如同地狱的孤魂,呼唤着人间的同伴,凄厉而幽怨,遥远而清晰。

她跟到林子外面,那人影一闪便到了里面。薛冰在林外落下,小心的听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正在猜测,忽然身后一阵风声乍起,回身一看,只见数十个人影朝着林子翩然舞来,如同地狱的魔鬼,一身白衣,大袖飘舞,一起飞入林子中。

薛冰身形舞动,随手抓住最后一个人,将他拉到林外,问:“你们到此有何目的?”那人是个年轻男子,惊恐的说:“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薛冰说:“你是何门派?”那人说:“几天前有个人来找到我,说到这里来,就给我五百两银子。”

薛冰说:“你的武功从何而来?”那人说:“我……女侠饶命,我是唐门的人,但是,但是最近唐门已经不成样子,我们,我们都出来找点事情作……千万不能,不能……”薛冰冷笑说:“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容易欺骗,是不是想吃点苦头,才说出实话!”

那人急忙说:“女侠饶命,小的不敢说谎,若有半句不实,那就,那就死无葬身之地……”正说着,忽然一柄飞刀刺来,那人一转头便停止了呼吸。薛冰纵身一跃,追到林中出刀之人,手上一挥,将那人生生冻在空中。那人挣脱出来,薛冰已经来到身边,说:“我知道有人会暗中下手,说,是什么人?”

那人冷声说:“一群为了钱的人。”薛冰问:“谁出了钱?”那人手上一晃,一支剑陡然刺来,薛冰急忙抽剑出来相拦,那人剑法好快,薛冰才分神出来相挡,但身形自然受阻,那人仗着精妙的身法,顷刻间已经飞入林子深处。

薛冰一时大怒,说:“今天我不探个究竟,就不罢手!”

她来到林子里,只是看到四处荒凉的一切,没有人影,只有依稀的似乎来自地狱的声音,她四下一看,不知那些人消失于何处。只是空中似乎有人说:“武林烽火,经年难停,白骨累累,何日太平……”

薛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为何不敢出来见我?”只见前面似乎依稀亮着一盏红灯,她快步走过去,空地上团团围坐了不下百人,薛冰觉得十分奇怪,不知他们在那里等着什么,见到薛冰来了,也不理不睬。薛冰坐在一侧,忽然见到一个人影闪动,飘然来到场上,那人一身红衣,甚至脸上都蒙了红巾,只留下一对雪亮的眸子,闪耀在他们面前。

那红衣人没有说话,手上一动,飘出无数红带,红带轻飘飘的落在每个人面前,薛冰看那带上有字,依稀便是“武林烽火,经年难停,白骨累累,何日太平……”,她起身说道:“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成何体统?你们难道都是白痴吗,这样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事情,你们能做出来,我还觉得丢脸!”

那红衣人抬起头来,薛冰喝道:“看看你的真面目!”手上长剑出动,剑气飞过,指向红衣人脸上面纱,但是就在那一刻,忽然四周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一起出动手上兵刃,薛冰急忙退回原地,喝道:“你们都是疯子吗?”

那群人没有说话,只是一起护住那红衣人,薛冰冷声说:“都是一群疯子。”那群人手上的兵刃在月光下泛出白森森的光芒。薛冰看到那红衣人轻蔑的眼神,看到他依然不屑的神采,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让人那么信服,那么坚定的尾随着他。

薛冰冷冷的说:“你们的死活,与我根本不相关。”

她飘然离开,回到客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并未多想。

不觉间离蜀山越来越近,这日薛冰正要休息,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人影飞过的声音,薛冰一路跟过去,只见天上飞来的人一个一个,比之那日居然多了不止一倍。到了林内,只见几个红衣人飘然而来,依然如同鬼魅一般散发着那飘动的红带,薛冰隐在一侧,知道无法阻止。

忽然有人喝道:“就是你们这群魔鬼一样的人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我要铲除你们这群恶鬼,还武林一个清净!”只见一个白衣人长剑出动,杀向几个红衣人。立刻那群人围了上来,将白衣人团团围在当中。

薛冰急忙飞入人群,拉着白衣人飞快的离开。

那白衣人喝道:“你快住手,为什么不让我抓住他们,杀了这群弄虚作假的人!”薛冰来到林外,说:“你没有看到身边的人,他们都是武林高手。”白衣人说:“他们只是会了一点轻功和一点剑法而已,根本不是什么高手。”薛冰说:“正是这种单一的剑法和聚集的力量,才是你不能战胜的。你……”这时才看清那人便是法宝寺大弟子万云平。

万云平奇怪的说:“怎么会是你,冰珀宫主!”薛冰说:“我是薛冰,冰珀宫主是我妹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公子。”万云平说:“我一路跟踪他们,这些人昼伏夜出,扰乱视听,纠集了越来越多的武林散客,让他们在一夜之间,修炼到这些毫无根基的功夫,看似一时武功高强,实则漏洞百出,其伤害比之当年的魔功更加摧残人,不,简直是摧残人性,这可怕的功夫,让人忘记了循序渐进,忘记了自然的规律和天道的存在,以为凭他们的力量足以改变天地,他们将滥用自己的力量改造这个世界,让它面目全非,粗暴的剥夺和逆反它的规律,让生活在它身上的人都受到伤害,给武林带来的看似希望实则却是无尽的灾难。”

薛冰问:“你注意他们多久了?”

万云平看了看天,说:“已经有半年了,半年前在西南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传说,只流传于武林的最底层,说红衣星君将是武林的救世主,有一天将会担当起拯救武林的重任,相信红衣星君,将得到幸福和平静的生活,这些武林散客们受够了贫穷和被人欺压,一时趋之若骛,更有红衣星君将一些杂乱的功夫传之于人,练后不久突飞猛进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但这种舍本求末倒因为果的功夫,是武学的禁忌,忽略了武学最高的境界,领略天地的奥秘,掌控更多的天地力量,目光短浅的人因为得到了甜头而倍加相信,并一路走遍南北各地,将这消息告诉他们遇到的许许多多的武林散客。”

薛冰说:“怪不得我不知道,历来我们都只注意各大门派的动向,没想到这些武林中最底层的人,联合起来也有这么大的力量。你明知不能战胜,为何又要出手?”

万云平说:“虽然这些红衣人的武功是一时应急而练,但其威力仍然不同一般,我斗了几次都不能斗过,又一次还受了很重的伤,等我再找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了!”薛冰说:“虽然你知道他们目光短浅,但你也有些意气用事,难道不知道通知各大派门人?”

万云平叹说:“各派自顾不暇,根本不加理会,更何况,他们哪里会相信我的话,等到有一天看到这群不知从何处出来的武林高手控制了武林整个局面的时候,他们一定还在争夺宏图霸业的梦里尚未醒来。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这些根本逆天而行,根本就是乱来的招数,居然会让人那么执着的追捧。”

薛冰说:“这些武林底层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武学要义,就像一个穷人只要解决他的困难,根本不能考虑方法是否可行。在他们眼里,天地运行的规律,大自然神奇力量的运用,武学对于天人合一的追求,都如同眼里的空气一样虽然存在却丝毫看不见。他们受了太多的苦,如果这真的注定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那么各大派为他们平时的骄奢**逸,为他们的不顾武林安危,为他们的轻视武林中最底层的人物,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万公子,我现在反而不急于处理这件事情,毕竟他让无数受苦的人真正享受了来到高处的滋味,让他们在受尽了屈辱之后也能对自己的未来作一点事情,让自己的梦或许可以成真。以前不能在天空自由飞行的人如今可以了,以前不能同高手比试受到他们冷眼的人也不用再次受到侮辱。这样才是公平,才会让武林中的人一起来思考一个问题,我们所说的平静,是达官贵人的平静,还是所有武林人的平静,我们所说的仇杀,是贵人对穷人的歧视所致,还是真正源于我们对正义与邪恶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