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风那么萧瑟,一切都预示着残酷的冬天即将来临。司徒霜站在南宫府门前,看着南宫老爷和南宫夫人走了出来,司徒霜没有说话,老爷和夫人都站在棺材前面,让司徒霜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寂静和从来没有感觉到的绝望。

她呆呆的站在西风亭里,直到身后缓缓走来南宫夫人,南宫夫人抱着琴,静静的弹着,司徒霜问:“为什么要杀人,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你的报应?”南宫夫人抬起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嫁作人妇,想的就是要好好的做人,可是那对于权力和地位的争逐,一刻也没有停息过。我恨我的师父,恨他决定让我们归隐,也恨我的师兄们,他们居然学会了归隐,还到法宝寺当了和尚!”

司徒霜惨然说:“义父当和尚,因为你嫁到了这里,为什么不同他隐居,这样对大家都好。而你又为何要杀龙凭今,杀你的大师兄!”南宫夫人淡淡的说:“因为他不信守诺言,他重出武林。”

司徒霜说:“因为那是你计划的一步,你想成为生死门第一杀手,满足你得到名声的欲望而已,生死门给了你一个舞台,所以,燕若花你不惜杀掉所有的人,现在,你的儿子死了,你感到悲伤了吗,你觉得害怕了吗,你感受到死亡对人的摧残了吗?”

南宫夫人停了弹琴,恨恨的说:“不用你来教训我,你不懂,很多东西,你不懂,你懂得什么是理想吗,你知道什么是追求吗,你对这世界抱过希望然后又彻底失望过吗,你经历过屈辱和遭受过敌人彻底的打击吗?你没有,你对这世界的感受因为太不真实而能使你保持自以为高尚的情操,甚至你看着万物的悲哀而置之不理,却自以为保持了一个高人应该具有的隐忍和缄默;在你的心里,虽然有着为了天下和百姓的思想,却根本没有做过一件对他们有用的事情,因为那只是你的口号,你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实现。”

司徒霜说:“不错,就是这样。”

缥缈刺客说:“正当我的荣耀来临,我多年的夙愿实现的时候,我最美的梦也破灭了,甚至是人生的希望,西风亭真是一个闹鬼的地方,因为谁也不知道,燕若花是怎么死在这里!”

琴声忽然响起,琴弦乍然迸裂,而燕若花也摇摇的倒在亭子里。

西风夕阳,残照如血。

司徒霜走在飘落的秋叶里,任风扑打着自己的面颊,觉得这莫名其妙的生死终于不能让自己动容,而她想要作的事情莫过于找到那位带她来到武林的妇人,那个教会她武功,让她盯着一个未来武林盟主的神秘的妇人。

她来到一个客栈里,听着客栈里的人在交谈着,生死门因为被黄山派在徐州总坛连杀数十高手,在江南、湘西也一路败北,早就已经人乏而溃,江笑天也再不能独立撑起当年横扫天下的局面,引剑自刎,而江一鸿则宣布退出武林,不再过问江湖世事。

按照妇人所说,应该等待的是风云会和太平盟的决斗,应该看着佟泽成为盟主,让南方千里绵延的武林真正成为他的股掌中间的玩物。

她听得倦了,正要立军爱,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听说最近冰珀宫主重现江湖,在江北一统武林,很是厉害。”另一人急忙说:“罗老弟,那不是冰珀宫主,那是薛掌门的义妹,薛冰姑娘,她可是个风云人物,江北武林群龙无首,薛冰一人力挽狂澜,一统江北,然后飘然而去,不再过问江湖世事,这样的高人,便是男人中也少见啊!”

先前说话的姓罗的说:“据说是因为她的情人以前是恶门掌门,所以才帮恶门平定江北,她是薛掌门的义妹,当然有魄力了,若不是庞掌门不在人间,只怕恶门一统南方武林,也不一定。”司徒霜听着身边的人说话,渐渐只能听到武林两个字,她觉得几乎窒息,急忙跑到窗前,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似乎他们也在对自己叫着:“武林,武林……”

她急忙冲到楼下,小二叫着,“姑娘,你忘了付钱……”她却飞也似的离开,渐渐飞在空中,一阵清风扑来,她落在空旷的田野,看到收割的农民,和满山遍野的收获,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在躲避什么?”她扭头一看,只见神儿关切的看着自己,她有些奇怪的问,“你来干什么?”神儿说:“来找你啊,我们都出来找你,我的运气最好,连宫主也出来了,正在客栈等我,咱们去见见她。”

司徒霜问:“有什么事情吗?”神儿说:“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找你呗。”司徒霜跟着神儿来到客栈,司徒霜看正是刚才自己出来的客栈,小二见了她,说:“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司徒霜说:“我给你钱。”小二说:“不用了,已经有人付过了。”神儿说:“一定是宫主,她和我约好了的。”司徒霜说:“她怎么知道是我。”神儿说:“是啊,她怎么知道呢?”

司徒霜抬眼一看,只见妙清正看着自己在笑,一边说:“我让神儿去追你的,怎么,不认识了?”司徒霜上前说:“好久没有遇到你了,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妙清说:“我当然是一直在车大哥身边,就如你在佟大哥身边一样。”

司徒霜黯然说:“我,那……”

妙清说:“其实我在车大哥身边,当然不是简单的因为爱,其实是剑谷觉得大哥是个成大事的人,要我在一旁帮助他,解救武林于为难之中。”司徒霜问:“这不是你的托词?”妙清笑说:“当然,现在大事已成,在太平盟他是最有威信的人,而风云会日趋瓦解,就像一栋即将跨掉的大厦,根本不足为虑,我也应该回到师门复命了。”

司徒霜问:“那你的两位师姐妹呢?”妙清说:“一个嫁人,一个找人,怎么也回不去了,还是我好,回到我原来的地方,继续研究剑道的精华。”

司徒霜关心的说:“你完全可以留在他身边,原姐姐已经不能有小孩了,……”妙清说:“如果车大哥只为了自己,为了一个普通人的荣誉和得失,那么他没必要牺牲那么多,他吃了多少苦,绝不是一个人的爱和一个孩子的诞生能够补偿,伟大的人就要断绝一切的幸运,这也是我能够坦然离开的原因。而他正把自己为武林营造的幸福当成一生最大的快乐,而他身边有一个天下少有的红颜知己。”

神儿笑说:“那就太好了。”

妙清喝了一碗酒,一边倒酒,一边说:“人的感觉真是很奇怪,奇怪到自己都无法控制,语言一当离开了嘴,就失去了表达最基本的用途,而成为妆饰自己内心空虚胆怯和粉饰经历苍白平淡的凭借,甚至是改变事实扭曲真相的原因。”司徒霜也喝了一碗酒,说:“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倘若你的眼神没有暴露你所想的事情,那么你的举动已经告诉了我,这不是一件伤心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既然回去已是你心里的想法,那么承认根本就应该理所当然。”

神儿问:“你们怎么了,说的什么?”妙清笑说:“告辞。”一面已经飞出窗户,越过人群而去,小二看着窗外,说:“又走了!”司徒霜笑说:“小二别慌,有我呢!”

神儿说:“宫主在客栈里等我们,咱们快上楼吧……”正说着,忽然一个人从楼上下来,神儿吃了一惊,呆呆的说:“怎么可能!”司徒霜问:“怎么了,一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年公子从楼上下来,其面目俊秀,赫然便是龙涛。

司徒霜觉得心里如被雷击一样震惊,慌忙中站起身来,对神儿说:“你在这里等我。”说完跟着那人便离开客栈,那小二纳闷的说:“怎么又走了!”

那人一直到了镇外,司徒霜跟上去大声说:“你是龙涛吗?”那人转身说:“不是,龙涛已经死了。”司徒霜问:“那你是什么人?”那人转过身,问:“这很重要吗?”司徒霜点头说:“当然重要,这关系到一个人的感情,你见过她了。”

那人点头说:“刚刚见过。”司徒霜问:“为什么不留下来?”那人说:“没有理由。”司徒霜说:“你不会是什么人用来利用她的工具吧,倘若果真如此,葬送的必将是你自己。”那人说:“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工具。”

司徒霜急忙说:“那你就让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人回头说:“一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说完欲走,司徒霜急忙说:“你等一等。”

身后忽然传来冰雪的声音,“不要拦着他,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司徒霜转身一看,只见冰雪轻飘飘的飞来。司徒霜说:“他是?”冰雪看这那人,说:“是孟生。”

孟生说:“姑娘,我本来无意打扰你,但是……”冰雪手一挥,说:“不用多说,我已经不管江湖上的事情,不管江湖风云如何变化,于我而言皆如烟云。”孟生说:“可是宫主不应该忘记你的仇恨,你的母亲被人残害,难道你不应该为之报仇?”冰雪说:“这违背了你们造福武林的本意。”

孟生说:“这不违背,他们不但给你带来灾难,也将给许多别的人带来灾难,而灵教不会容忍你们在他身边,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劝告你,不是来怂恿和教唆你。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能够想想你的处境,不要因为伤痛而忘却了你的处境,也不要因为平静而忽略了别人卑劣的算计。”冰雪冷冷的说:“不要说了,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骗人的谎言,我以为你只会为了武林不惜牺牲,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的暗藏心机,做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不会去做的事情,你让我觉得羞耻!”

孟生说:“这正是我忍受的,和我牺牲的,我不怕被人误会,但是在灵教的日子里,我的确知道他们企图对你们不利,这是我要告诉你的全部,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也许如同当初你那么坚定的保护我一样另有原因,不过,倘若我劝你的结果是你根本不理会甚至因为讨厌而放弃准备,那么我的确应该离开。”

冰雪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莫名的感觉绕在心间。

司徒霜问:“为什么要让他走?”

冰雪说:“我不能接受一个人,他会打乱我的梦,让我无法相信自己的感觉,或者我害怕,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会离开,不如用自己的梦来构造自己的快乐,每天活在自己的回忆里,虽然悲哀却能自己控制。”

司徒霜摇头说:“逃避现实只是一时的事情,为什么要选择逃避?”冰雪说:“因为现实让我恐惧,我不知他将会是什么样子,不知会不会是一场更大的灾难。不如封闭自己,不再奢望,或者只在梦里得到满足,这样命运便在自己的手上。”

司徒霜没有说话,看着冰雪伫立在夕阳下,秋风萧瑟,这江南的天气,一点都不美丽。

好久冰雪才说:“走吧,看到你没事,我心里就放心了。”司徒霜问:“现在去哪里?”冰雪叹了口气,说:“回到冰珀宫,远离一切纷扰,你愿意吗?”司徒霜摇头说:“我要找一个人,一个神秘的妇人,她曾经在江南出现过,就在认识你之前不久。”冰雪问:“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会认识她,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司徒霜说:“她在一个夜晚忽然出现我我面前,教会我武功,告诉我许多事情,我要问她为什么,是时候知道原因了,我想知道她的目的,和她选中我的理由。其实江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常常会有灾难、痛苦、死亡和仇恨降临。”

冰雪说:“她长得什么样子?”司徒霜说:“很美,很亲切,如同画里的神仙一样,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在每个遇见她的夜晚,都会成为一个美丽的梦!”冰雪低头说:“可是要找她简直太不容易了!”

司徒霜说:“她通晓各派的武学,这样的女人应该在几十年前是武林高手,应该有许多关于她的故事,我想也许我只要打听一下,就能问出来。可惜姐姐没有来过江湖,应该不会认识她!”

冰雪说:“既然如此,你要万事小心。”

司徒霜一笑。

冰雪叹说:“既然你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姐姐不好拦你,但是正如母亲所想的一样,只想我们在一个幽静的地方有平淡的生活,希望你能够明白,江湖上此起彼伏的风雨不该是我们的眷念。”

司徒霜点头说:“我比谁都清楚我的想法,我一定要让我的心通透,让自己明白,不能因为困惑而躲避。”

冰雪看着司徒霜,笑说:“霜儿果然长大了。”

两人看了良久,司徒霜说:“这话已经有很多人说过,难道真诚就是幼稚,只有深藏自己的心机,才是真正的成熟吗?”

冰雪没有回答,看着司徒霜远去,自己也回到客栈,神儿问:“三小姐不愿跟我们回去?”冰雪摇头说:“她要证明自己的想法,不想活得不明不白。”神儿叹说在:“现在这些人啊,真是越来越不知足,能活下去就是了,还这么累!”

冰雪说:“快送信给冰儿她们,不用找了,咱们也赶快回去。说好了离开武林,却一次次的走进来。”神儿说:“那我们以后再也不离开瓜果园,再也不管武林的任何事情。”冰雪说:“难道还不管生活中的任何事情吗?总是觉得江湖已经在我的生活里,与我不能分开,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让人想起来不寒而栗。为什么始终无法摆脱,难道这就是命运,就是人生注定的悲剧。”

神儿笑说:“别管那么多了,走吧。”

一连走了几日,眼前越来越荒凉的天空,已经身边越来越偏僻的村落,渐渐昭示着冬日的悄悄来临。

这日行到天黑,马已经乏了,冰雪说:“这里没有人家,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神儿忙下马来生火,冰雪去找水,走了一阵便听到一阵溪流的声音,她刚走过去,忽然看到溪里的水渐渐变红,她吓了一跳,抬头看去,上面飘来几具尸体,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她想人已经死了,让他们入土为安的好。于是挥手运力,将尸体拉上岸来,用剑在地上掘了一个大坑,正要将尸体放入坑里,忽然看到那尸体的衣服一角绣了一只展翅的凤凰,她心里一惊,想这不是灵教的打扮吗?看那凤凰银光闪闪,这四人的地位也当不低。

再看那伤口,皆是一剑毙命,伤在颈上,灵教远在西南,什么时候到了江南,而又是什么人能在一招就让这四人毙命。

她一面纳闷着,将四人挥手卷入黄土,然后回到原地,神儿已经在烤着野兔,说:“兔子特别多,随手就能抓到几只,我舍不得多杀,所以只要了一只。”冰雪说:“你倒是仁慈,可是有的人就连杀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

神儿说:“不要管那些人,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用管江湖上种种的事情,让他们都见鬼去吧,只要我们能好好的就是了。”冰雪一边吃着,心里总觉有些不安。

到了夜里,虽然有些凉意,但火光的温暖让神儿很快就入睡了,冰雪感觉自己已经不是神儿那样天真的少女,而是想着重重的心事。她正在想着,忽然一道剑气刺来,她猛地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林子里一个人影闪动,她急忙追上前去,只见一个黑影倒在地上,然后林子里一片寂静。

她上前一看,那黑影脖子上只是一剑便已经毙命,难道那杀人的人一直赶着自己,而这些黑衣人又怎会在自己身边,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偶然。她觉得手上的剑很难不拔出来,因为倘若如此说不定会丧失生命!

这日已经到了江边,冰雪和神儿到集市卖了马匹,买了一些常用的物事,正往船上赶时,忽然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她心里暗暗猜测来者的身份,想倘若上了船,自己于水性不好,一定吃亏,不能把事情拖到水上解决。于是对神儿说:“看来你也很少到江南来玩,我带你去看栖霞山的红叶,说不定这时候正是最美的时候。”神儿笑说:“太好了,我就说嘛,到了江南怎么不到处走走呢,岂不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景色。”

冰雪同她一起来到栖霞山,此时已经有了集镇,也许是天医派的鼎盛使得此地重新繁华,冰雪来到那些旧日的空楼旁边,看到的是连着山间红叶的亭台楼阁,淡淡的琴声传来,没有了当日的冷清,但这美丽的欢乐的景致里,却让她感到许多莫名的哀愁。

神儿指着山上的红叶,开心的看着笑着,而冰雪安静的走在林间,想到几年前自己在山间飞舞的日子,相同地点因为不同时间而心情有了很大的改变,而自己以后还会来吗?也许一生将不会再来这里,那都是不可预料的事情……

她正在想着,忽然一群采药的童子从山上下来,冰雪看着他们天真的脸,觉得时间如同眼前的一切一样,将会而且正在慢慢流逝。

忽然几个人影飞扑过来,还没有来到冰雪身前,就已经倒在地上,冰雪四处一看,因为沉思而忽略了谁下手杀了人。神儿惊说:“怎么回事?有人掉下来了!”待上前一看,只见几个人脖子上一道淡淡的剑痕,人已经死去。她有些害怕的说:“谁这么厉害?”冰雪淡淡的说:“这些人只不过是二流高手,为什么会来杀我?”

正想着,忽然看到两个人从山下走来,冰雪认得其中一人是天下第一剑林思夷,而身边一个绿衣女子,仿佛是江一宁的婢子,她们以前见过。

冰雪先说:“原来二位也在这里。”林思夷笑了笑,说:“幸会。”冰雪说:“山上的红叶真好看,公子是专程来看红叶?”林思夷说:“不是,是来疗伤的。”冰雪问:“谁能伤到你?”绿丝说:“是除邪岛的杀手!”

冰雪奇怪的说:“除邪岛的杀手,为何要杀他?”绿丝说:“凡事不停除邪岛话的,都要被杀,除邪岛想扶持太平盟作南方武林的盟主,所以对风云会的人还有朋友格杀勿论。”林思夷叹说:“以前雄心勃勃,希望自己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以为选对的是一个明确的方向,谁知道,却是一个失败的抉择,使我陷入深渊,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尽管名声越来越大,可是烦恼和仇恨也越来越多,在这里疗伤的日子,使我明白真正的幸福是武林的消失,而这并不是我一个人力量能及,我实在算不上真的勇士,因为一当面对无法做到的事情,我选择了放弃。”

神儿说:“我们也一样选择了放弃,林公子,你不用为自己的事情感到不安,武林不会因为我们几个不在而有所变化,走吧,咱们一起看山上的风景。”冰雪一笑,林思夷和绿丝携手上山,冰雪没有问他们如何相见,也没有问他们怎么来到这里,只是觉得这快乐的时刻应当让他们独自拥有,至少留下一点回忆。

而所有美丽的回忆里,至少要有一个单独的只有两个人的回忆。

不觉间已经从日出走到日落,冰雪不知道为什么神儿一直在笑,看到这样也觉得好奇,那样也感到新鲜,还到寺庙里求神拜佛忙了一通,冰雪始终在回忆着,回忆以前自己白衣飘飘和龙涛共同飞过的岁月,穿梭的影子在天空随同回忆伴随着她,使她度过了现在,来到了夜晚。

栖霞山的客栈已经很多,而且来往的武林中人也络绎不绝,看来最近受伤中毒的人太多,从这里冰雪看到了武林的灾难,看到了那些能够飞檐走壁的人还不是一样甚至领受了更多的痛苦。如果仇恨、厮杀和抢夺还在,不论人有多大的本领,也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而楼下不时传来英雄们喝酒猜拳的声音,看来那是离去的人,他们已经结束了刚经历的痛苦,准备到江湖上去领受其余的苦难。

冰雪一个人看着窗外,不明白连自己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追杀,试图对自己不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连过了几日,神儿也不再笑了,每次出门都是垂头丧气,每次走在山上都无精打采,冰雪想反正这几日都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就回去吧。因而收拾好行囊,正出了客栈,忽然看到街上一队车马过来,看不到尾,也不知车中坐的究竟是什么人。

神儿终于来了精神,说:“像是武林盟主的排场,走,我们看看去。”冰雪正要说:“不要去看。”神儿已经钻入人群里,只见车马一路足有几十丈长,一直到了天医派圣手山庄门口,马上的人说道:“风云会江南分路掌门李仁通拜见天医派掌门人。”

只见杜秋月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来到庄外,李仁通已经下马,杜秋月说:“一路辛苦了,请里面走。”车马渐渐往里走着,忽然冰雪看到人群中有些异样的人,目光扫视着旁人,也扫视着冰雪,使冰雪觉得心里纳闷,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刚走了没多远,忽然身边多了几个人,神儿忍不住说道:“你们跟着我们干什么!”那几个人一呆,似乎很奇怪这个姑娘居然会把这一般不被人点穿的事情说出来,因为现在还是在大街上。

冰雪手上长剑刷的一声抽出来,说:“你们如果觉得我好欺负,那么大可过来,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是不论是谁,跟踪别人,本就是一件卑劣可耻的事情!”那几人也抽出手上的剑,冰雪和神儿翻身到了屋顶,那几人也随后追来,冰雪来到山间,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几人都是普通打扮的年轻人,长相也极为普通,轻功却是独出一路,算得上江湖上二流高手。神儿一抖长剑,冰气隐隐,刹那间点射而去,那几人也挥剑刺来,冰雪从他们的剑招中不能分出套路来,觉得有些奇怪。神儿已经挥剑将几人迫退,冰雪手上一挥,一道冰柱飞去,将几人凝在柱里,说:“学了一点皮毛,就想当武林高手,一点根基都没有,只有太平盟才会作这样的事情!”

那几人冲破冰柱,继续攻来,忽然身后一道剑气射来,在几人脖子上一扫,都倒在地上,冰雪喝道:“什么人!”但是已经见不到出手的那人,神儿惊说:“怎么死了,我们杀了人吗?”冰雪说:“不要一惊一乍的,是别人所杀。”

神儿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说:“那……”冰雪说:“传出去就是我冰珀宫和太平盟为敌,太平盟的弟子天下皆是,咱们要小心为上。”神儿说:“那些一点根基都没有的人,不足为虑。”冰雪说:“正是因为没有根基,他们不懂武功,甚至不怕死,所以才真正可怕。咱们快走吧,倘若冰儿她们收到消息,也会尽快赶回冰珀宫。”

神儿还在看着地上的尸体,几人一路往山下走着,到了圣手山庄门口,只见来往的人都往庄里看着,谁都能看出来是将山庄包围。

冰雪不想多管,转头快步离去,可是却偏偏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孟生,神儿笑说:“公子,咱们真有缘。”孟生一笑,问:“姑娘也在这里!”冰雪说:“既然要杀人,为什么不直接进去,要在这里躲躲闪闪。”孟生说:“不是杀人,是保护人。”

冰雪奇怪的说:“保护人,你会保护风云会的人?”孟生说:“当然,这是佟盟主的意思。”冰雪不解的说:“不知道你们伟大的盟主出于什么考虑,也许把他当作股掌中的玩物,既然要保护,为何要伤害?”

孟生说:“那是他们自己找来的,本来可以解决的事情,偏要用武力较量来决定,结果失败,这么多受伤的人,已经溃不成军,李掌门依然不肯归顺,其实大家都是盟友,为什么一定要兵戎相见。”冰雪说:“可笑,现在兵戎相见的是你们。”

孟生说:“算起来,死在风云会的人那么多,可是盟主从来没有怀恨在心。”冰雪说:“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他的人,或与他毫不相关的人,现在风云会已经无处可走,看来,你们的计划成功了,江南武林,已经到了你们的手上,希望佟泽不要心血**,不要将这武林弄成一团乌烟瘴气的局面。”

孟生还要说话,冰雪已经于神儿离开。

冰雪来到江边,买了一条小船,雇了一个船夫,便在江上随风而上,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到了西陵峡附近,船夫说要上岸采办些东西,冰雪想这几日也无聊,便同神儿一起到岸上去玩,神儿来了兴致,见到吃的就买,见到好玩的就去摸一下,丝毫没有理会到冰雪的无精打采。冰雪看着繁华的渡头,心里却是一片惨淡。

她们来到僻静地方的一个客栈里,进去之后就发现一群人坐在里面,八人一桌,如同鬼魅一样整整齐齐,冰雪二人仗着胆大,来到一个角落里,整个客栈静静的没有声音,小二走路也是轻轻的,神儿高声说:“来两碗牛肉,一只烧鸡,还有一壶温温的酒。”

小二上了菜,冰雪正要喝酒,外面忽然进来两个人,接着客栈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齐刷刷的让二人吃了一惊。只见进来的正是钟震和铁兰,钟震向众人一点头,说:“西陵派的掌门说已经退出武林,不管江湖世事。”

人群里有人忽然说:“掌门,依我之见,目前一定要走远,不要怕一时的失败,南方是佟泽的天下,可是佟泽怕水,他不敢到的地方,勾魂岛就是其中一个,倘若咱们远去东海,他力量便不能及。”

冰雪见这说话之人是个女子,眉目倒是清秀,也有一股隐约的霸气。钟震皱眉说:“东海,一去之后,只怕难以回来。”铁兰说:“可是不去,只怕哪里都不能去,现在各派都已经没了几个高手,谁敢收留我们,到处都是太平盟的人,随时都会出现在我们身前,唯一不在他们控制之内的,只有东海,东海有昔日勾魂岛的旧部,重现风云会昔日的辉煌,便全在那里了。”

白希起身说:“请掌门人早作论断。”

钟震看了诸人一眼,最后看着先说话的女子,说:“水掌门,你以前是太平盟人,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水风云点头说:“只有如此,不过,咱们可以得到藏宝图,将太平盟藏在西南的宝藏带走。”

钟震的目关忽然看到冰雪,冷冷的说道:“冰珀宫主。”冰雪说:“看来你们真是乱了阵脚,知道吗,很容易就给人偷听到了。”水风云说:“掌门人……”钟震说:“谁不知道你们三姐妹同太平盟已经决裂,我不怕你听到。佟泽算漏了一点,过早的相信水掌门,让她知道了宝藏的秘密。”

冰雪问:“什么宝藏,和茗香居有关吗?”水风云说:“正是,那是江南钱庄暗中给佟泽的,佟泽以为我喜欢他,可是他哪里知道,我只是刚到太平盟,希望找个朋友罢了。”冰雪说:“你是在风云会实力强盛,不断屠杀太平盟人的时候来到风云会的,果然是一个随风倒的人,为什么现在甘心在风云会?”

水风云说:“因为在这里才可以实现我最大的抱负,而不是像在太平盟一样有一个妄图把一切控制在掌心的佟泽,这么大一批宝藏,他不拿出来用,反而天天叫穷,只是实在不能维持时才弄出来一点,真是卑鄙。”

冰雪说:“这么一来,他杀你们的心,将会更重。”

水风云说:“现在已经是最重了,不过也许在权力和财富之间,他会更看重权力。而且这于我风云会大大有利,我一定要将它拿到手中,就算是最后的一个筹码。”

冰雪说:“我已经不打算过问江湖的事情,所以无心听你的高谈阔论。”

神儿一直在喝酒,想说什么也插不上嘴。冰雪喝了点酒,说:“既然各位都有要事,我也不便打扰,告辞了。”

水风云说:“咱们既是一路,为何不结伴同行?”冰雪说:“姑娘若不相信,也可与我结伴同行,这样我还可以保护姑娘。”水风云说:“保护倒是不用,贱命一条,何足挂齿。”神儿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多聊了,后会有期。”

钟震说:“冰掌门,兹事体大,钟某就赌最大的一次,希望这次不会败得无法收拾。”冰雪说:“钟掌门真会说话,不错,你赢了。”

冰雪刚走出门外,忽然看到门外来了一堆人,每个人都是一身红衣,手执长剑,冰雪往外走着,那群人却没有让的意思。忽然几个人影闪动,几道剑光点来,那几人都倒在地上,冰雪心里一惊,这手法和自己在江南遇到的几乎一样,眼见人多,冰雪和神儿冲破人群,飞奔离去。神儿说:“这么多人,真吓死我了!”

冰雪自言自语道:“佟泽真不是易与之辈,这些本来只是江湖底层的散客痞子,在他的手下居然联合而成高手,那些粗浅的剑法虽然让人觉得不屑一顾,却能置人于死地。”她们来到船上,船继续往前开着,一路上看到两岸的风光迎面扑来,冰雪零乱的心绪多少有了一点舒缓,觉得反正人生无常,本就不要在乎太多东西。